〔ⅩⅩⅦ〕马鲁及其命运

〔ⅩⅩⅦ〕马鲁及其命运

马鲁是算端桑扎儿的驻跸地,大小人物的中心。在呼罗珊诸地中,它的幅员最广阔,境内飞翔着和平、吉祥的鸟儿。它的首领人物之多,不下于四月的雨滴,土壤可与天堂相媲美。它的的合罕(dihqans),因拥有大量财富,和当代的君王、异密同吸平等的空气,与世上的英雄豪杰不分高低。

美好的国土,仁慈的君王,

淌着龙涎香的土壤。

若有人想离开那里,

那它就用它的名义不让他离开。〔1〕

算端摩诃末(愿真主以他为殷鑑!)免去抹智儿木勒克·舍里甫丁·木扎法儿(Mujir-at-Mulk Sharaf-ad-Din Muzaffar)长官和宰相之职,因他的叔父犯了罪,并把该职交给捏只不丁·乞撒答儿〔2〕(Najib-ad-Din Qissa-Dar)之子巴哈木勒克(Baha-al-Mulk),这时候,抹智儿木勒克仍在算端麾下,直到算端从忒耳迷逃走,才离开他。屈失的斤·帕鲁汪〔3〕(Küsh-Tegin Pahlavan)也在这个时候往见在马鲁的廷臣,为的是试探他们的看法,并带去分崩离析和异军到来的消息。此后,算端传下圣旨,饰有御玺和脱忽剌(toghra),满是些愚蠢和怯弱的话,其内容和大意是:签军、士兵及将官当避难于马儿哈(Margha)堡,的合罕及不能离开者当留在原地,鞑靼军至,均当隆重去迎接,接受一名沙黑纳,听从他们的指令,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和财物。

请问,一个可说是心脏的国王,若在躯体中软弱不堪,那如何能使四肢有力呢?因此,事事胆怯,人人害怕,惶恐不安压倒他们。

巴哈木勒克和许多贵族、军士作好一切准备,但当他到达马儿哈堡时,他估计留在那里不妥当,便跟另一些人奔赴塔黑-亦-牙即儿〔4〕(Taq-i-Yazir)堡,别的人也各按己见前往不同的地方,那些在劫难逃者则返回马鲁。

作为他的代表,巴哈木勒克曾留下一个当纳吉伯(naqib)的人。这人有意投降,沙亦黑-伊斯兰苫思丁·哈里昔(Shams-ad-Din Harisi)支持他的意见,可是,赛夷的首领和哈的离开正道,置之不理。哲别和速不台兵临马鲁察叶可的消息得到证实时,他们遣使去表示归顺和友善。

恰好在这时候,一个当过算端的向导的突厥蛮人,名叫不花(Buqa),从一旁杀出,在身边聚集了一群突厥蛮人后,他突出不意地投入城内,城内很多反对向鞑靼军屈膝投降的人,都拥戴他。那个纳吉伯卸掉城守之职,于是,当地的突厥蛮人全做了不花一党。许多从军中逃出,转向马鲁的毡的居民〔5〕,为其富庶所吸引,也在这时到达,求他的庇护;故此,他获得一支庞大的人马。

这期间,因算端已在阿必思袞(Abaskun)岛找到他的归宿〔6〕,抹智儿木勒克便转过方向,时而骑驴,时而步行,从速鲁克〔7〕(Su‘luk)堡经过。该地的异密苫思丁·阿里(Shams-ad-Din‘Ali),隆重欢迎他;他由此再抵达马鲁,下榻于撒儿马赡(Sarmajan)门的马夏巴德(Mahiabad)园。马鲁的一些官吏是他的部下,分别去见他;但是,不花害怕百姓的压力,不愿让他入城。然而,当有那么几个人追随他时,他们突然在一个中午,用衣袍遮住铠甲〔8〕,投入城中。马鲁的军队马上效忠于他,不花也单独去见他,得到宽恕。城内的突厥蛮人和毡的人,为数虽超过七万,也服从他的领导。因此,他遂自视比丞相地位还高,一心幻想着算端的宝座,这是因为:他的母亲曾是算端的宠姬,算端把她赐给他父亲时,她已有身孕。总之,当他的成功消息传遍呼罗珊时,贱民(aubāsh)从〔四面八方〕投奔他,于是,他心生幻觉:没有他的许可,天体不能转动,空中也不能刮风。

同时候,撒剌哈夕的百姓已接受一名鞑靼派的沙黑纳,纳款投诚。那个一直倒向鞑靼人的沙亦黑-伊斯兰,给他的族人,撒剌哈夕的哈的,捎去封密信。抹智儿木勒克已得知此事,但啥也不说。到有一天,城内的清真寺的讲坛上正布道时,这个沙亦黑伊斯兰的嘴里溜出一句话:“愿蒙古人的敌人死尽灭绝!”参加布道的人为这话非常忧虑;他本人沉默无言,惊惶失措,说:“不由我自主,这话顺嘴而出,我的想法和看法,恰好跟我说的相反。”但是,时机一成熟,符合当时需要的祈祷就来到嘴边。全能真主说:“汝等所求之事,已天命注定。”〔9〕

这话同样传到抹智儿木勒克耳里,证实了他的猜疑;不过,他和此人是亲属,而他又有沙亦黑-伊斯兰的称号,还是名学者;所以,拿不出人所共睹、而且无从抵赖狡辩的确凿证据,抹智儿木勒克不愿去碰他。最后,他写给撒剌哈夕哈的的一封亲笔信,在途中从使者身上截获;抹智儿木勒克读了这封信,派人把他召来,并且审问他。他把有关他遣使的传闻和说法,一古脑儿抵赖掉。这时,抹智儿木勒克便把那封好像木塔剌迷思〔10〕(Mutalammis)所写的信交给他,说:“览汝所写,”〔11〕那个沙亦黑-伊斯兰,一见此信,变得来狼狈不堪。抹智儿木勒克命带他下去,于是,众将官(sarhangān)抓住他,向他身上浇泼毁灭的火焰;他们拿刀子把他割碎,提着他的腿,倒拖到市场去。确实,虚伪、奸诈,结果可悲,变节、叛逆、下场惨痛。

由于撒剌哈夕叛敌,抹智儿木勒克不断派军队骚扰该城的百姓。

这时,巴哈木勒克从塔黑-亦-牙即儿堡逃走,避难于祃桚答而。在此地,他去见蒙古人及军队,把马鲁的局势告诉他们,表示愿去那儿,说降该城,向每户一年徵收一件亚麻衣上交国库。他们完全赞同他的话,便派他和七名蒙古人一起到马鲁去。

因为不知道马鲁城的变化,也没有察觉到时运的改变,他满怀贪欲,来到薛合里思塔纳〔12〕(Shahristana),得知马鲁被抹智儿木勒克占领。他派一名官员去宣告〔他的来临〕,致函与抹智儿木勒克,内容如下:“如果我们之间对职位的看法,以前有所分歧,那这一切现在都已成为过去。蒙古军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只有臣服归顺才能获免。七千蒙古军和一万签军正在接近马鲁,而我是他们的同盟;他们在片刻间把奈撒和巴瓦儿的〔13〕(Bavard)夷为平地。眼下,一来为同情心所驱使,二来期望我们言归于好,我就此先遣使通知你,让你不致顽抗下去,不致投身于毁灭的旋涡和沉沦的熔炉。”

抹智儿木勒克和贵族、名绅等,意见不同,看法分歧。一些负责的官吏和抹智儿木勒克本人,希望分散,放弃城池;但是,他们想到,相信当事人的话是很不慎重,很不明智的。因此,他们把巴哈木勒克的使者,一个个拉到一旁,向他们打听敌军的规模。他们发现事实真相,便斩掉来使,从算端的突厥残兵中派出两千五百人去抵抗。巴哈木勒克和蒙古人得知他们的部署,向撒剌哈夕方向退去,巴哈木勒克的将官也四分五裂。蒙古人把巴哈木勒克绑起来,一直押到徒思,将他在该地处死。

抹智儿木勒克的军队进至撒剌哈夕。因哈的苫思丁在哲别那颜到来时,曾携带图苏湖出城迎接,把撒剌哈夕城交给蒙古人,当上该城的长官和篾力克(malik),还接受一面成吉思汗赐的木牌子〔14〕(paiza),所以,抹智儿木勒克的军队逮住他,把他交给帕鲁汪·阿不-别克儿·迭瓦纳(Pahlavan Abu-Bakr Divana)的儿子,后者为报父仇,把他杀死。

有关蒙古军的消息,到此消沉下去,抹智儿木勒克和马鲁的名人就寻欢作乐,酗酒狂饮。这时候,阿母牙的篾力克奕赫抵雅尔丁(Ikhtiyar-ad-Din)到来,带来消息说:鞑靼军正在围攻哈剌-亦-卡剌特〔15〕(Qal‘a-yi-Kalat)和哈剌-亦-诺〔16〕(Qal‘a-yi-Nau),一支蒙古偏师已抵阿母牙,并在跟踪他。抹智儿木勒克欢迎奕赫抵雅尔丁;他参加其他突厥蛮人一伙,和他们呆在一起。

一支八百人的蒙古军,现在向马鲁城进攻;可是,沙亦黑汗〔17〕和斡兀立哈只不〔18〕,率大约两千人从花剌子模前来,尾击蒙古军,将他们打败,使他们横尸沙场。一些坐骑较健的蒙古人,落荒逃走;算端的突厥兵和突厥蛮人,尾追不舍,生俘六十人,拿他们在市区和市场上游行示众,然后处死。沙亦黑汗和斡兀立哈只不驻兵于答失塔吉儿的〔19〕(Dastajird)。

至于奕赫抵雅尔丁,突厥蛮人推他当他们的首领;在他们之间订立盟约后,他们离开抹智儿木勒克,开始兴风作浪,把大地弄得像伪君子的心肠一样黑,力图占领该城。抹智儿木勒克得到他们打算夜袭的消息,采取对付的措施。他们见不能取胜,处境越发不利,就退到河岸,动手虏掠;他们不时逼近城门,洗劫村落,见啥抢啥。

正在此刻,成吉思汗派拖雷,带领骁勇善战的健儿和武士,出征呼罗珊诸州;他们从沿途归顺之地,如阿必瓦儿的、撒剌哈夕等,徵发签军,组成一支七千人的军队。接近马鲁时,他们遣四百骑打先锋,从渡口过河。这支骑兵在晚上抵达突厥蛮人扎营的河岸,窥探他们的活动。这里共集中一万二千名突厥蛮骑兵,他们常在黎明向城门进发,攻打城池。

在一个犹如用沥青刷洗过的黑夜,

看不见火星、土星和水星〔20〕,

这时,蒙古人在他们的道路上摆下埋伏,静静等候。突厥蛮人〔暗中〕彼此分辨不清,一当他们三三两两到来时,蒙古军把他们扔进水里,让毁灭的风刮走。这样击破突厥蛮人的兵力,蒙古军一股风似地袭击他们的营盘,留下狼扑羊的痕迹。为数超过七万人的突厥蛮人,就这样被仅仅一小撮人马打败。他们大多落入河里,惨遭没顶,余下的逃之夭夭。蒙古人因有天助神佑,无人能与之抗衡,而那些命不该绝者,只有弃甲丢兵,落荒逃走。

蒙古人这样一直追杀到傍晚,并且在草原上集中了六万头牲口(包括绵羊),这都是突厥蛮人从城门口驱掠来的,还有其他数不清的财物。第二天,也就是618年穆哈兰月1日〔1221年2月5日〕—马鲁居民的末日—拖雷,这头凶猛的狮子,带领一支如茫茫黑夜、滔滔大海的军队,抵达马鲁,其人数赛过沙粒,而且个个都是英名远扬的武士。

拖雷亲率五百骑进抵凯旋门,绕城一周;他们用六天的时间去观察外垒、城池、濠堑和尖塔〔原文如此〕〔21〕,得出结论说,市民的粮草足够他们之用,城池是经得起攻击的坚固棱堡。

第七天,

当闪闪太阳从巍峨城头抛出它的光环时,

军队都集合起来,停驻在薛合里思坦(Shahristan)门前。他们进行交锋,有两百左右的人从城门冲出,发动攻击。拖雷亲自下马一

他像一头猛象发出怒吼,

把盾牌高举过头,露出他的手〔22〕

—向敌人迎战。蒙古人随他前进,把敌人赶回城去。另一支人马从旁门冲出,但是,在那里把守的蒙古军击退他们的进攻。因此,市民哪儿都得不到丝毫成果,甚至不能把头伸出城门。最后,当大地披上丧服时,蒙古军层层把城池包围,通宵保持警戒,所以,谁都出不去。

抹智儿木勒克发现仅剩下纳款投诚一条路可走。因此,在凌晨,当太阳把他月儿般面孔上的黑纱揭开时,他派马鲁的一名大伊祃木扎马鲁丁(Jamal-ad-Din)作为他的使者,去乞降。因得到甜言蜜语作保证,抹智儿木勒克徵集城内的四足动物—马、骆驼、骡子—为礼物,〔亲自〕去见拖雷。拖雷向他打听有关该城的事,要求把豪门大姓的情况提供出来。抹智儿木勒克交给他一份两百人的名单,拖雷命把这些人带去见他。谈到对这些人的审讯,可以说:“大地在颤抖”,〔23〕而谈到挖掘他们埋藏的钱财,又可以说“大地卸其重负”。〔24〕

蒙古人接着入城,把市民,不分贵贱统统赶到郊外。一连四天四夜,百姓不断离城。蒙古人把他们全部拘留,把妇女和男子分开来。天哪!他们从丈夫怀中夺走多少美人儿!他们拆散多少姐妹和兄弟!多少父母因他们的清白女儿遭蹂躏而发狂!

蒙古人传令:除了从百姓中挑选的四百名工匠,及掠走为奴的部分童男童女外,其余所有居民,包括妇女、儿童,统统杀掉,不管是男是女,一个不留。

接着,把马鲁的居民分配给军士和签军,简言之,每名军士要杀三百或四百人。撒剌哈夕的百姓(arbāb)替他们的哈的报仇,〔其残忍〕超过那些不信伊斯兰或宗教的人,其卑鄙下贱更远胜〔他们的穆斯林同胞〕。到傍晚,死者如此之多,以致大山变成小丘,〔25〕原野浸透了豪杰的血。

在这土地上,人们践踏着少女的面颊、

青年的胸脯,我们就是在这国土中变老。

然后,奉拖雷之命,外垒被毁,城池被夷平,最伟大的伊祃木阿不哈尼法〔26〕(Abu-Hanifa)(真主施恩于他!),他的教派有座清真寺,寺内的马合苏剌遭焚毁。可以说,这是对过去一件事的报复,这事出在算端帖乞失〔27〕(Tekish)的丞相、也里的苫思丁·麻速忽(Shams-ad-Din Mas‘ud)的公正统治时期;他替伊祃木沙菲亦〔28〕(Shafi‘i)的信徒修造了一座清真寺,但暴徒在晚上把它火焚。

蒙古军烧杀虏掠后,马鲁的一名著名人物,因退隐而获免的吉牙丁·阿里(Ziya-ad-Din‘ALi),奉命入城,当异密和长官,管治那些从洞窟沟穴出来,重又汇集的人。蒙古人还留下巴儿马思〔29〕(Barmas)作沙黑纳。

军队走后,藏身于沟洞者又爬出来,共计有五千人左右。一支殿后的蒙古军随着到来,想分享屠杀。故此他们命令每人替蒙古军送一衣兜的谷物到郊外;用这个办法,他们把上次逃生的人大半投进毁灭的深渊。然后他们沿大道进向你沙不儿,途中凡遇到从荒野逃回、躲避蒙古人的难民,斩杀无遗。很多人这样丢命,但后来,从哲别那颜军中返回的太子,也抵达马鲁;他再来个创口上涂药〔30〕,那里让蒙古人发现的人,全部把命送掉,被迫饮下致命的酖毒。

天!我们活在残暴的年代:

倘若我们在梦中看见他们,我们要给吓坏。

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

死者倒值得庆幸〔31〕

赛夷也速丁·纳撒巴(‘Izz-ad-Din Nassaba)原来是一名大赛夷,以他们虔诚和品德而闻名。他这时和其他几个人,用十三个昼夜来计算城内受害者的数目,抛开那些在沟洞和郊野中被杀的人不算,仅点一点一眼得见的尸体,他们就得到一百三十多万的数字。也速丁用乌马儿哈牙木的一首四行诗,咏此情景:

一个陶冶而成的杯型,

醉汉都不认为打碎它是合法的。

那么多可爱的头和脚—谁用手腕在爱中把它们结合,

谁又在恨中把它们打破?〔32〕

异密吉牙丁和巴儿马思两人在马鲁一直呆到传来消息说:帕鲁汪·阿不-别克儿·迭瓦纳之子苫思丁在撒剌哈夕发动叛乱。异密吉牙丁带些人去镇压;巴儿马思把那些赴不花剌的工匠等带到城外,在郊野扎营。因此,很多气数将尽、活该倒霉的人,以为这个沙黑纳得到算端的消息,正准备逃走。他们马上在618年剌马赞月最后一日〔1221年11月7日〕擂鼓造反。巴儿马思来到城门,遣人去召名绅。谁都不出头露面,或略事敷衍他;作为报复,他把在城门口找到的人杀了不少。接着,他和他的部下离开了;其中有火者木哈吉伯丁·答失塔巴的(Khoja Muhazzib-ad-Din Dashtabadi),他一直跟巴儿马思到不花剌。这个沙黑纳死于不花剌,从马鲁去的人却留在那里。

吉牙丁返回,以准备离开为借口,进入马鲁城,把抢劫来的财物分给百姓。他还把巴哈木勒克之子交给他们作人质,诡称是他的亲生子。他本人不出面,反跟他们一起谋反,修缮城牒、堡垒;很多人拥戴他。这时候,一支蒙古军抵达马鲁,他算计最好善待他们,就留他们驻守一些时候。

屈失的斤·帕鲁汪从算端麾下率领大军到来,开始围攻该城,一些百姓造反,去投奔他。吉牙丁发现,他的事业在这种利害冲突中不能成功,就带手下那支蒙古军赴马儿哈堡。屈失的斤入城,动手打新的基础,缮治城堡,改进农业,修复水闸。城市有些居民给吉牙丁送去封密信,怂恿他回城。他返回来,等候在城门,他的一名部下入城,把他到达的消息告诉人。这事马上传给屈失的斤,并传给吉牙丁的敌人。屈失的斤派一支人马把他逮捕。随着,屈失的斤向他要钱。吉牙丁说,他把钱给了妓女。屈失的斤问,他们是谁。他说:“他们是品质高贵的人,忠诚可信者,他们今天侍候在你面前,一如他们昨天侍候在我面前;但是,在关键时刻,他们抛弃我,额头上打下叛逆的烙印。”屈失的斤见吉牙丁无钱,身上榨不出油水,便把他杀了,视他之死为己之生,他之灭亡为国之兴复。

吉牙丁死后,他安心转向建设和农业规划,着手修筑一道拦河水闸,然而,命运之水已冲毁他的生命水闸,把他的生存之水〔33〕限制在灭亡的井中。

就在这样〔对世事〕漫不经心时,他得到消息称,哈剌察那颜(Qaracha Noyan)到达撒剌哈夕。〔34〕他带一千精选(mufrad)骑兵,在晚上经桑格巴思忒〔35〕(Sangbast)撤退。哈剌察跟踪追击,在桑格巴思忒赶上他,把他的人马杀死过半;但他的部将仍留下来管治马鲁〔36〕

三、四天后,约两百名投奔忽秃忽那颜〔37〕的骑兵抵达马鲁。一半人为执行命令,继续行进,另一半人围攻该城,并急遣使给在那黑沙不的朵儿伯〔38〕(Törbei)和合班〔39〕(Qaban)两将,向他们报告百姓集中于马鲁的消息。因为,在当时,各地的异乡人,为马鲁的富庶所吸引,离开本乡,到马鲁去;市民也出自爱国心,自行投入那口臭井中。

五天时间中,朵儿伯带五千人抵达城门,由胡马叶·昔帕合撒剌儿(Humayun Sipahsalar)陪同,此人曾受封为阿黑灭里(Aq-Malik)。他们在一个时辰内攻下城池;用骆驼的缰绳套在信徒头上,他们把十个、二十个成串的人带走,投进血河。就这样屠杀了十万人;事后,他们把各种房屋分给军士,把大部分建筑物、宫殿、清真寺、庙宇,摧毁无遗。

众将官接着率蒙古军返回他们的驻地,把阿黑灭里及一小股兵力留下来,以捕获那些持慎重态度、藏身角落并逃掉剑鸦〔40〕利嘴的人。阿黑灭里实行最恶毒的密探制。各种狡计都试过后,一个跟他们一起的那黑沙不人,扮演穆真的角色,发出祈祷的呼唤;从藏身的洞穴里出来的人,全给抓住,关进失哈比(Slihabi)书院,最后从屋顶给扔下去。更多的人这样丧命。阿黑灭里一口气干了四十一天这种勾当,再返回原地。全城剩下不到四个活人。

马鲁及其四郊已无军队时,留在乡间及逃往荒野的人,返回城内。一个异密的儿子,叫做阿儿思兰,窃据马鲁的异密位子,百姓(‘avāmm)都集合在他身边。

有关马鲁事变的消息,传至奈撒,当地一个突厥蛮人〔41〕,纠集一支由其族人组成的军队,进抵马鲁。市民倒向他,因此,他集合了一万人,当了六个月的异密,这时期,他不时派兵到马鲁鲁德〔42〕(Marv-ar-Rud)、般只的黑〔43〕(Panj-Dih)和塔里寒,偷袭蒙古人的辎重,掠取他们的牲口、马匹。

同时候,企图夺取奈撒〔44〕,这个突厥蛮人带领他的大部兵力向那里进军,包围该城。城守是奴思剌惕〔45〕(Nusrat)。他不断攻城,直到帕鲁汪〔46〕从牙即儿回师,突然袭击他,他才逃走。在归途中(dar miyān-i-rāh)他被城守所袭杀。〔47〕

这时,哈剌察那颜从塔里寒来攻打突厥蛮,忽然出现在马鲁前。他再来个灼伤上撒盐,把找到的人杀光,使他们自食其果。继他之后,忽秃忽那颜带十万人马到来,开始摧残居民。被徵入签军的哥疾宁哈剌赤人(Khalaj)、阿富汗人,横施酷刑,以致前所未见。他们用火烧一些人,用别的刑法杀死另一些,不饶掉一个人。他们像这样干了四十天才离开。城乡中残存的活人不足一百,连这么几个衰弱的人,还缺乏足够的粮食。祸不单行,一个叫沙黑(Shah)的家伙,领着一小群歹徒,把坑窟洞穴搜了个遍,那怕发现虚弱不堪的人,也把他杀死。有那么几个可怜虫逃出条命,散到乡间;城内除了十个或半打住了十年的印度人外,无一活人。

我等欢聚时皇城马鲁之夜啊!

真主让你啜饮那春雨之云!

当天意之目涂上睡膏时,

我等使你免遭天命的变化无常。

现在,天命的变化已醒来,重施故技,

把他们像雨点一样撒向四方。〔48〕

〔1〕赛阿利比在《雅特马答儿》中,把它归之于阿不-阿里·撒吉(Abu-‘Ali as-Saji))。马鲁的名字,阿剌伯语作MRW也可读作ma-rau.“别走。”(穆.可.)

〔2〕据讷萨㤄(奥达斯译,第168页),捏只不丁乞撒答儿曾是“毡的的长官”。至于乞撒答儿(qissa-dār),他是“掌管有关请愿、乞求和上诉的官吏。他要在周末把所有文件集中起来,礼拜四晚上带到接见殿,算端审阅完毕,他再把文件连同所下的处理办法带走。”讷萨㤄把他叫做ash-Shahrazūrī,也就是:曲儿忒斯坦(Kurdistan)的薛合里竹儿人,把他的儿子巴哈木勒克叫做哈只(Hājjī)。

〔3〕他就是讷萨㤄(奥达斯译,第115页)的屈赤的斤·帕鲁汪(Küch-Tegin Pahlavan)。据讷萨㤄(同前,第229页),他后来参与算端扎兰丁和蒙古军之亦思法杭之战。关于此战役,见后,第ⅱ册,第436-7页。küsh仅仅是突厥语küch“力量”、“权力”的方言转讹。

〔4〕也就是牙即儿。见前,第151页,注⑧。

〔5〕见前,第90-1页。

〔6〕sukūn:Ābaskūn的双关语,这里明显地不是指同名的港口,而是指里海本身。见后,第ⅱ册,第385页,那里说,摩诃末避难于“阿必思袞海的一个岛上”。同见米诺尔斯基,《霍杜德》,第386页。

〔7〕据韩达剌(雷斯特朗治译,第148页),这座“壁垒坚固的速鲁克(Suimglūk)堡,”位于亦思法剌因城以北。

〔8〕pūshishhā,它的一般意思是“衣服”,但比较pūshan之用作“铠甲”之义,见米诺尔斯基,《一个民政和军事的检查》,第164页。

〔9〕《古兰经》,第ⅹⅱ章,第41节。

〔10〕大意是说,这封信中有送信者的死刑判决。有关木塔剌迷思(即扎里儿(Jarir))的故事,见布伦诺(Brünnow)编《乞他卜阿迦尼》,第ⅩⅪ卷,第193页。(弗.米.)

〔11〕《古兰经》,第ⅹⅶ章,第15节。其中意思是:“览汝之书”。

〔12〕或即薛合里斯坦(Shahristān)。它在奈撒以北三哩远。见巴尔托德,《突厥斯坦》,第135页,注⑯。

〔13〕即阿必瓦儿的。见前,第151页,注⑨。

〔14〕PAYZH。中国的牌子。关于这些马可波罗称之为“权力之牌”,见别奈代脱,第112-13页。同见玉尔对俄境发现的两面银牌图片所作的注释,《马可波罗游记》,第Ⅰ卷,第351-4页。波罗仅谈到金牌和银牌,木牌是给小官吏的。见维纳斯基,《蒙古人和俄罗斯》,第125-6、128页。

〔15〕哈剌-亦-卡拉特(Qal‘a-yi-Kalāt)必定是后来叫做卡拉特-亦-纳的里(Kalāt-i-Nādirī)的著名城堡,有关它的情况,见寇松,《波斯和波斯问题》,第Ⅰ卷,第126-40页。义为“新堡”的哈剌-亦-诺,未考证出来。(弗.米.)

〔16〕哈剌-亦-卡拉特(Qal‘a-yi-Kalāt)必定是后来叫做卡拉特-亦-纳的里(Kalāt-i-Nādirī)的著名城堡,有关它的情况,见寇松,《波斯和波斯问题》,第Ⅰ卷,第126-40页。义为“新堡”的哈剌-亦-诺,未考证出来。(弗.米.)

〔17〕他曾是撒麻耳干的守将之一,见前,第118页。

〔18〕前面第124页把他叫做木古勒哈只不。见巴尔托德,前引书,第433页,注②。他好像就是讷萨㤄(奥达斯译,第19页)的斡兀立哈只不,此人曾受封为亦难赤汗(Inanch-Khan)。在专述这名将官的一章中(同上书,第111-7页),他叫做别鲁丁亦难赤汗(Badr-ad-Din Ïnanch-Khan)。扎兰丁派他守不花剌。不花剌失守后,他向西逃走,先逃到奈撒和阿必瓦儿的,再到萨布扎伐尔,后又到里海东岸的朱里章(Jurjan),在该地打败蒙古人。没有提到他经过古耳干赤的事;但另一处,讷萨㤄(奥达斯译,第96页)和志费尼都同样记载说,当扎兰丁从西方抵达花剌子模时,此人在那里,甚至还记载说,他曾经警告算端称:有人要谋害算端本人。

〔19〕多半就是韩达剌(雷斯特朗治译,第169页)提到的、在马鲁鲁德和巴里黑之间的答失塔基儿的(Dastagird)。

〔20〕manāra:也许指城墙上的塔楼。

〔21〕manāra:也许指城墙上的塔楼。

〔22〕发勒斯编,《沙赫纳美》第476页,第700行。

〔23〕《古兰经》,第ⅹlⅸ章,第1节。

〔24〕同上,第ⅹlⅸ章,第2节。

〔25〕意思是说,当大山四周被巨大的死尸堆包围时,相形之下看来仅是小丘而已。穆.可.建议把kūhhā“大山”读作gauhā,“壕堑”,但这个改正似无必要。

〔26〕阿不哈尼法·奴曼(Abū-Hanīfa an-Nu‘mān),是哈尼菲派的创始人,哈尼菲是苏尼(Sunni)四正统派之一。

〔27〕关于帖乞失,摩诃末花剌子模沙的父亲,见后,第289-315页。

〔28〕穆罕默德·本·艾德利思·沙菲亦(Muhammad b.Idrīs ash-Shafi‘ī)是苏尼伊斯兰的沙菲亦派创始人。

〔29〕这里,原文作BRMAS,但另一处作BARMAS,含义显然是:“未走的人”。

〔30〕注意志费尼的反话。

〔31〕赛阿利比在《雅特马答儿》中,把这诗归之于阿不勒-哈散·穆罕默德·本·穆罕默德(Abul-Hasan Muhammad b.Muhammad)——一般把他叫做伊本-兰迦克·巴思里(Ibn-Lankak al Basri)。(穆.可.)

〔32〕哈牙木的早期引句。

〔33〕更直译是:他的“生命之水,”ab-i-hayāt,义即“长生不死。”这个比喻的意思,好像仅指屈失的斤将遭到不幸,但不是指他死亡在即。事实上,他一直活到参加亦思法杭之战。见前,第153页,注③。

〔34〕据讷萨㤄,蒙古军到来,是由于他进兵不花剌,杀死蒙古沙黑纳。见讷萨㤄,奥达斯译,第115页;同见巴尔托德,前引书,第448页和注⑤。

〔35〕原文作sang-pusht,“龟”!桑格巴思忒是麦什特东南二十哩的一个村子。见巴尔托德,前引书,第449页,注⑨

〔36〕据讷萨㤄,屈失的斤本人先逃到萨布扎伐尔,再逃到朱里章,在此地与斡兀立哈只不亦难赤会师。见讷萨㤄,奥达斯译,第115页;同见巴尔托德,前引书同页。

〔37〕即失吉忽秃忽。见前,第135页和注⑧。

〔38〕TRBAY。E本作TWRTAY,显然为TWRBAY。如巴尔托德(前引书同页,注①)所指出,这个将官可能就是奉命渡申河去追击算端扎兰丁的朵儿伯·朵黑申。

〔39〕原文作QBAY,据E本读作QBAN。比较随异密阿儿浑出使中国的合班之名(第ⅱ册,第506页)。合班也是察合台一曾孙之名,马可波罗的昔班(Ciban)。见昂比斯译,《元史》第CⅦ章,第92页。

〔40〕ghurāb-i-shamshīr:一个双关语,因为ghurab在阿剌伯语中既有“乌鸦”,又有“(切削武器的)锋刃”之义。

〔41〕据讷萨㤄(奥达斯译,第165页),他的名字是塔术丁·乌马儿·本·麻速忽(Taj-ad-Din‘Umar b.Mas‘ud),他已自立为忽儿罕(Khurqan)和阿必瓦儿的的君王。

〔42〕马鲁鲁德是今阿富汗斯坦的巴拉木尔加布(Bala Murghab)。般只的黑(Panj-Dih、Panjdeh)更在土库曼斯坦的木尔加布河下游。

〔43〕马鲁鲁德是今阿富汗斯坦的巴拉木尔加布(Bala Murghab)。般只的黑(Panj-Dih、Panjdeh)更在土库曼斯坦的木尔加布河下游。

〔44〕这里有个双关语:因为nisā(nisā'),阿剌伯语义为“女人”。

〔45〕他的全名是奴思剌惕了·哈木扎·本·穆罕默德·本·哈木扎·本·乌马儿·本·哈木扎(Nusrat-ad-Din Hamaz b.Muhammad b.Hamza b.‘Umar b.Hamza)。见讷萨㤄,奥达斯译,第165页,173-9页。

〔46〕显然就是苫思丁,帕鲁汪·阿不-别克儿·迭瓦纳之子。见前,第158、164页。

〔47〕E本在“城堡(qal‘a)”一词后为一空白,巴尔托德,前引书同页,认为就是奈撒城。然而,看起来,这个突厥蛮人遭到攻击时,离奈撒有些距离。

〔48〕阿不哈尼法·奴曼(Abū-Hanīfa an-Nu‘mān),是哈尼菲派的创始人,哈尼菲是苏尼(Sunni)四正统派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