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ⅩⅩ〕世界的皇帝合罕出征契丹以及契丹的征服

〔ⅩⅩⅩ〕世界的皇帝合罕出征契丹以及契丹的征服〔1〕

世界的皇帝吉祥地头戴王冠,雄才的胸怀把帝国新娘拥抱。这时,他在遣军征讨有人烟的诸国后,开始实现亲征契丹国的宿愿,随驾的有他的兄弟察合台、兀鲁黑那颜,还有其他王公,带领很多彪形武士,甲兵闪耀,战马奔腾,把沙漠变成怒海,其纵深无法测定,海岸和中心分辨不清。郊原在骑兵压力下和山岳争地,铁蹄把山头踏平。

这支军队由那些把空气堵塞、

把山头粉碎的大将率领。

首先,他们抵达一座叫做河中府八剌合孙〔2〕(*Khojanfu Balaqasun)的城池,从哈剌沐涟〔3〕(Qara Müren)河岸把它包围。按他们队伍的围攻部署,他们构筑新的堡垒;一连四十天,他们进行激战,突厥射手(只要他们愿意,他们能一箭把天眼缝上)来回冲杀,以致

他们射出的支支急若流星的箭矢,

都把目标击中。

该城的百姓发现,跟棍棒相斗,除后悔外别无结果,跟运气争吵只有招来祸害,且是〔被天〕遗弃的凶兆,他们就乞降,同时因衰弱和恐惧之极,乡人和市民

最后都把头靠在王宫门槛上,

另一方面,为数一土绵的契丹军士,登上一艘他们早就造好的船逃走。很多参加战斗的居民被投入“真主的烈火及地狱;”他们的少年和孩童被掠为奴,送到别的地方去。

蒙古人离开该城,窝阔台派兀鲁黑那颜和贵由率一万人马先行,他亲自缓慢地殿后。那些地方的汗,阿勒坛汗〔4〕(Altun--Khan),得到蒙古军来临的消息,遣出他的两员大将合达仑古(Qadai Rengü)及合马儿·涅苦䚟儿〔5〕(Qamar Neküder),领十万精兵回师御敌。契丹军因自己人多势大,蒙古军人少,过于自信,把蒙古军围困,屯兵于他们四周,以为这就能把蒙古军俘去献给他们的汗,然后他来个狩猎检阅,亲自进行最后的斩杀。

兀鲁黑那颜看到战事紧迫,可以用计谋去对付契丹人——因为“战争就是欺骗”——而且可以用阴风吹灭他们的烛火。蒙古军中有个精通扎亦〔6〕(yai),即使用雨石的康里人,兀鲁黑那颜命他施展法术,又命全军在冬衣上加着雨衣,三天三夜不许下马。这个康里人大施邪法,因此,蒙古人后面开始下雨。最后一天雨转为雪,寒风助威。因这种他们在冬季都未经历过的夏季酷寒,契丹军垂头丧气,蒙古军则斗志昂扬。最后——

当红色晨珠分清黑白时

——蒙古人见契丹军因严寒酷冷,像群绵羊那样——“首尾相接”——挤作一团,缩头缩足犹若刺猬,冰雪满弓刀——“此时汝见其人之颠仆不起,与枯棕榈根相类。”〔7〕同时候,扎亦赤〔8〕(yaichi)停止施法,蒙古军冲往敌人身后,像鹞鹰扑向一群鸽子,雄狮扑向一群鹿,以野牛的目光、鹧鸪的步履、孔雀的神态,邀击那些驯鹿般的人,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进攻。

鹰用尖嘴叼啄鸽子,

狮用利爪撕裂驯鹿。

蒙古人不让敌人的血玷污他们的刀,而用枪矛从马背上把他们送往地狱。

狠心的矛子把他们当中的勇士

扎得肢体破碎。〔9〕

至于前面提到的两员大将,他们带五千人逃跑,投入水里:蒙古人用一排箭矢使他们丧身,让他们横尸黑土;那两个统领十万人马〔10〕的有如恶魔的家伙,虽然他们一股风似地过了河,但是赶在前面过河的军队,向这两个贱货倾泼毁灭之火;有命令叫军队都按天意尽量进行报复〔11〕。

停止,当心那丛林似的矛尖,

蛇穿过它,也窒息而归。〔12〕

蒙古人把死者的右耳堆积成山〔13〕,遣使向合罕告捷。他也在这时候到达,于是他们进攻南京〔14〕(Namging)城内的阿勒坛汗,他在那里继续抵抗一个礼拜;然后,他发现,他的王国根基中已失掉幸运的砖石,军队大多数伤亡,就跟他身边的妻妾子女进入一所房屋,吩咐在四周架上木柴,点一把火;因此他给活活烧死了。〔15〕“他失去今生和来世。此诚彻底之复灭。”〔16〕

蒙古军入城,

他们伸手瞪眼去抢劫,

他们的士气激昂,因坚定不懈而倍增。〔17〕

他们大肆烧杀虏掠,杀人无数,夺得数不清的战利品。他们还攻占了另外几座城池,俘获了许多月儿般面孔的漂亮人儿,有少男,也有少女,使天尽头由此变得繁荣,但人心都感到凄凉。

窝阔台把阿吉思·牙老瓦赤(‘Aziz Yalavach)留在契丹,凯旋返回自己的斡耳朵,遣师攻蛮子,进兵肃良合〔18〕及其他地方:唐兀、土番、水蒙兀〔19〕(Su-Moghol);这些,往后你将读到。

〔1〕有关中国史料对这次战役所作的叙述,见佛朗克,《中华帝国史》,第Ⅳ卷,第285-90页。同见格鲁赛,《草原帝国》,第321-4页,《蒙古帝国》,第291-4页。

〔2〕原文作XWimgATBWNSQYN,读作XWimgANFWBLQSW-N。Khojanfu就是汉语的河中府,今蒲州。至于八剌合孙,这个读法是柯立福教授在1955年6月14日的一封信中告诉我的。如他在1955年8月2日的另一封信中所指出,balaqasun或balaqasu,蒙语义为“城镇”、“城市”,在《元秘史》中屡次出现(第247、248、253、263诸节),附在汉文城名后。

〔3〕QRAMWRAN。译义为“黑河”,黄河的蒙文名,马可波罗和高僧鄂多力克作Caramoran。

〔4〕见前,第39页,注⑱。这是金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哀宗。

〔5〕QDAY RNKW、QMR NKWDR。这两名金将,如柯立福教授在6月14日的信中所指出,前者必为《元秘史》第251、252节的合答,及《元史》本纪卷二的合达。RNKW(或即Y RNKW),可能为SN KM,即senggüm,汉语“将军”的讹误。见伯希和,《突厥斯坦评注》,第45页,注③。至于QMR NKWDR、QMR或为TMR,即Temür的讹误,而Neküder为一个完好的蒙古名字(“奴隶”,见柯立福,《蒙古名字》,第427页)。然而,更可能的是,如柯立福在信中所指出,QMR NKWDR是《元秘史》第251节的豁孛格秃儿(Höbogetür)的讹误,一员金将之名,与合答在251节中相并提及。

〔6〕这种置胃石于水,以呼唤雨雪的巫术,突厥语叫yai,蒙语叫jada。据《元秘史》,第143节,及拉施特(斯米尔诺娃译,第121-2页),乃蛮曾用此术对付成吉思汗的军队,但是,乃蛮呼来的暴风雪反扑向自己,伤亡惨重。同见格鲁赛,《蒙古帝国》,第112-13页。卡特麦尔,《波斯蒙古史》,第328-35页,搜集了许多中世纪回教著者对这种唤雨术的叙述。有关这种巫术的近代记载,见佛累瑟,《金色树枝》,第Ⅰ卷,第305-6页。

〔7〕《古兰经》,第Ⅰⅹⅸ章,第7节。

〔8〕即唤雨的术士。

〔9〕引自阿不亦沙黑·亦卜剌金·本·乌忒蛮·迦集为称赞起儿漫长官穆克兰·本·阿剌(Mukram b.al-‘Ala)的一首合西答。

〔10〕这好像跟刚才提到的“五千人”不符。全军为十万人。见前,第193页。(志费尼的记载含糊,但此战必为三峰之战,金兵共十五万人——中译者注。)

〔11〕这显然是对金兵欺辱蒙古妇孺的报复行动。见拉施特,伯劳舍编,第21、23页。

〔12〕引自阿不亦沙黑·迦集的一首合西答,其中两巴依特(baits)前已引用,见第Ⅰ卷,第63页〔第ⅰ册,第81-2页〕。(穆.可.)

〔13〕见后,第270页。同样,里格尼志(Liegnitz)战役后,“胜利的蒙古人割掉战场上每具敌人尸体上的一只耳朵;共装了九大口袋。”(维纳斯基,《蒙古人和俄罗斯》,第55页。)

〔14〕NAMKYNK。《元秘史》的南京,金朝南部都城,今开封。

〔15〕志费尼对金帝自杀的情节,多少有些改动。哀宗不再在开封,而是先逃到归德,再逃到靠近宋朝边境的蔡州,今汝南。他再被蒙古军和宋军包围,失去进一步抵抗的可能性,于是他便在一座宫殿或楼阁里自缢,根据他的遗旨,或者根据他的一个近亲后来下的命令,该楼被焚毁。见佛朗克,《中华帝国史》第Ⅳ卷,第290页,第Ⅴ卷,第157页。

〔16〕《古兰经》,第ⅹⅹⅱ章,第11节。

〔17〕迦集赞颂突厥人的合西答的另一行,见前,第Ⅰ卷,第63页,〔第ⅰ册,第81-2页〕。(穆.可.)

〔18〕这也可能指扎剌亦儿台的远征。见前,第190页,注㉞。

〔19〕SWMГWL。译义为“水蒙古”,su是突厥语的“水”,迦儿宾(文该尔特,第51页)的“Sumongol id est aquatici Mongoli”,卢不鲁克(同前书,第269页)的“Su-Moal,hoc est Moal aquarum”-汉语的水达达:他们居住在满洲东部。见白莱脱胥乃德,第Ⅱ卷,第175页,注593。柯立福教授在1955年8月26日来信中告诉我,远东史料中没有找到窝阔台遣师征水达达的材料。但是,本书前面(第190页,注㉞)引用《元秘史》的一段话,称扎剌亦儿台出征是为增援前头往征主儿扯和莎郎合的军队;柯立福教授指出,在此情况下,主儿扯一名多半把水达达包括进去,水达达似即主儿扯的一个分枝,《元史》时时把二者并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