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幼官》和《三十时》相异之三:三十时与四时的关系不同
《管子·幼官》是对“幼官图”的说明,幼官图是姜齐执政者悬挂在宫里的历法图,包括中方本图、东方本图、南方本图、西方本图、北方本图、中方副图、东方副图、南方副图、西方副图、北方副图,共十幅图。其中五幅副图均是兵家之言,池万兴已指出,这些文字与《管子》兵法类篇章中的内容有很大相似性,是兵法篇章中的文字错简而入,与历法关系不大。[11]在五方本图中,春、夏、秋、冬四时与东、南、西、北四方相配,三十时被分割后纳入四时框架,结果是春、秋两季各八时,夏、冬两季各七时,中方本图无节气可配。四幅本图的文字说明部分结构相同,均包括四层意思:一是不时之应,二是节气与人事,三是五行配属,四是政论性文字。以东方本图为例:
春行冬政肃,行秋政雷,行夏政阉。
十二地气发,戒春事。十二小卯,出耕。十二天气下,赐与。十二义气至,修门闾。十二清明,发禁。十二始卯,合男女。十二中卯,十二下卯,三卯同事。
八举时节,君服青色,味酸味,听角声,治燥气,用八数,饮于青后之井,以羽兽之火爨。藏不忍,行欧养,坦气修通。
凡物开静,形生理。合内空周外,强国为圈,弱国为属。动而无不从,静而无不同。举发以礼,时礼必得。和好不基,贵贱无司,事变日至。此居于图东方方外。(《官子·幼官图》)
第一段描述的是违背四时带来的灾祸,目的是从反面告诫人们要遵守四时之大顺,开头即摆明了四时历立场;第二段是三十时被割裂后配入春季的八个节气和相应的人事,第三段是五行配属,第二、三段都属五行历;第四段政论性文字,郭沫若早就指出,这是“以一篇政论文字割裂”[12]而成,此段与历法关系亦不大。第一、二、三段反映出四时、三十时、五行三者的关系,这三部分文字形成的时间不同,大概先有五行配属,然后分化出三十时,最后三十时被分割,连同五行配属一起被纳入四时。此部分实质上就是四时历与五行历的整合,全文则是把三十时、五行配属、政论以及五幅副图的兵法等内容一并整合到四时五方的框架中,但因为三十时与四时历的不兼容,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三十时与四时历分配不均的问题。《管子·幼官》作者是站在四时历的立场上对三十时、五行配属的主动吸纳,所做工作包括四项内容:分割三十时入春、夏、秋、冬四时;连同五行历实施过程中形成的五行配置也一起收录四时历;把三十时放入四时历法体系后,又从反面说明违背四时的后果,警告人们顺应四时这一天道大经;把政论、兵法之言也纳入四时框架。尽管作者以四时历融合三十时的旨意表现得非常清楚,但二者在内容上依旧各自独立,并未融为一体。若把三十时从四时历的框架中抽离,重新组合在一起,依然是五行自五行,四时自四时的状态;而且纳入四时后的三十时节依然只有春、秋二季,并未融入任何四时元素,如《管子·幼官》三十时节名称中只出现了“春”“秋”字眼,没有“夏”“冬”二字。这里,三十时是核心,是内容;四时是外壳,是形式。一句话概括四时和三十时的关系就是:内外分离,互不融合。
不同于《幼官》的三十时,银雀山汉简《三十时》体现出了明显的四时理念,其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尽管二至把冬季和夏季分属两个半年,但夏、冬依然被视为连续的季节,如夏季节气包括七个,从“始夏”开始,经“夏至”,到“夏没”,构成了一个完整而连续的夏季。冬季节气也是七个,开始为“始寒”,“寒”字便说明进入深秋或冬季了,如果说此节气从名称上未明确体现出冬季,加上“冬至”和“冬没”,则依然可以看出冬季的连续性。第二,《三十时》以春、夏、秋、冬四季的“始”“至”“没”来命名节气。文中出现了“冬至”“冬没”“春始(解)”“春没”“始夏”“夏至”“夏没”“秋乱”“秋没”“始寒”等节气名称,《三十时》虽然明确标出的是三十节气,但处处体现的是春、夏、秋、冬的四时理念,即三十时只是自前代沿袭而来的历法形式,表达的历法理念变成了四时。这里,三十时成了形式,四时成了内容,与《管子·幼官》中四时与三十时的关系颠倒了过来,说明《三十时》的成文晚于《管子·幼官》,此时四时历已经确定,人们虽然保留了三十时的形式,但已开始用春、夏、秋、冬的字眼来取代三十时原有的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