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及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汉书·艺文志》)杂家这一流派,大概出于古代的议政之官。他们兼容儒家、墨家,综合了名家和法家,知道治理国家必须综合运用这些学派的主张,也认识到要实行王道政治必须百家贯通,这就是他们的长处。

杂家的鲜明特征,一是综合百家(学术上),二是以“王治”为指导思想的治道方略(政治上)。这一特征体现于杂家的主体思想,以契合稷下学风之意蕴。

1.“兼儒、墨,合名、法”,兼容并包的杂家精神特质。

《汉书·艺文志》颜师古注“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曰:“治国之体,亦当有此杂家之说。”“王者之治,于百家之道无不贯综。”《隋书·经籍志》论杂家曰:“杂者,兼儒、墨之道,通众家之意,以见王者之化,无所不冠者也。古者,司史历记前言往行,祸福存亡之道。然则杂者,盖出史官之职也。放者为之,不求其本,材少而多学,言非而博,是以杂错漫羡,而无所指归。”这是对杂家思想与精神特质的典型概括。杂家博采各家之所长,糅合了儒家和墨家的思想,也集合了法家、道家的精髓。可见,杂家之学,是博采诸子的会通之学,是吸纳众流的取优之学,是一以贯之的通鉴之学。它以通贯“王治”为思想主线,不仅穷究天地变化的规律,而且还阐明祸福存亡的道理。

2.“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王治”宗旨的杂家治道方略。

杂家学派除了融百家的特点外,另一个特点就是它与政治的紧密联系,其大部分内容是谈及政治策略,为上层统治者出谋划策的,此亦可从《吕氏春秋》《淮南子》中得到证明。如《吕氏春秋·序意》:维秦八年,良人请问十二纪。文信侯曰:“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所谓“纪治乱存亡”,就是要为统治者提供历史的经验教训。[10]徐复观评论说:“著《十二纪》之目的,乃以秦将统一天下,而预为其建立政治上之最高原则。”[11]

《淮南子》叙述了“太公之谋”以下各家思想产生的原因,认为他们均是出于现实需要,为解决实际政治问题而产生的。《淮南子》之“著书二十篇,则天地之理究矣,人间之事接矣,帝王之道备矣”(《淮南子·要略》),其目的依然是为政治服务。“夫作为书论者,所以纪纲道德,经纬人事,上考之天,下揆之地,中通诸理。虽未能抽引玄妙之中才,繁然足以观终始矣。总要举凡,而语不剖判纯朴,靡散大宗,惧为人之惽惽然弗能知也;故多为之辞,博为之说,又恐人之离本就末也。故言道而不言事,则无以与世浮沉;言事而不言道,则无以与化游息。故著二十篇。”(《淮南子·要略》)

3.论道经邦,熔铸百家的国家治理学说。

《书·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孔传:“此惟三公之任,佐王论道,以经纬国事。”论道经邦,指研究治国之道,以经营、治理国家。杂家的根本宗旨是一个“治”字,即所谓“佐王论道,以经纬国事”。以《吕氏春秋》为例,其一是治理总纲,主张“治天下之要存乎除奸,除奸之要存乎治官,治官之要存乎治道”,要治理者不纵欲、不妄作,顺应天地自然无为、公而无私之道,建立起稳定恒久的治理秩序。其二是“治人”和“治物”理论,主张“治人先于治物,治物本于治人”。“‘十二纪’本着天人合一、效法天地的总纲领,建立了一个阴阳五行的施政系统。这个系统依照阴阳五行变化的时空顺序,囊括天地人神和万物,将各种社会、政治和人的活动纳入一个教令模式。这个体系标示着中国宏观治理的高度。……没有天生的‘亡国之主’和‘贤主’,治理的好坏要看能否集合更多的智能和优长。”[12]“尝得学黄帝之所以诲颛顼矣,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汝能法之,为民父母。盖闻古之清世,是法天地。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中审之人,若此则是非可不可无所遁矣。天曰顺,顺维生。地曰固,固维宁。人曰信,信维听。三者咸当,无为而行。行也者,行其理也。行数,循其理,平其私。夫私视使目盲,私听使耳聋,私虑使心狂。三者皆私设精则智无由公,智不公则福日衰,灾日隆。”(《吕氏春秋·序意》)

“《吕氏春秋》的政治思想,根据于‘法天地’的自然主义,充分发展贵生的思想,侧重人的情欲,建立一种爱利主义的政治哲学。”[13]《吕氏春秋》开篇第一句话便是:“始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之,谓之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此官之所自立也,立官者以全生也。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则失所为立之矣。譬之若修兵者,以备寇也。今修兵而反以自攻,则亦失所为修之矣。”(《吕氏春秋·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