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湖北汉阳的宋康复,取得乡试第四的优异成绩,答卷“管仲为政四民不使杂处论”[7]对管仲“四民分业”的国策进行分析。宋康复把社会成员职业的区别与否分为“通功”与“分功”两类,其曰:“为通功之说者,曰万类纭纭,相资以生,是故一日无士则愚,一日无农则饥,一日无工则用不足,一日无商则货不迁。为分功之说者,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是故士而农,学必荒;农而工,田必芜;工而商,器必寙;商而士,术必拙。”宋康复指出,统治者治理天下的民众,主要有两种方式:“通功”与“分功”。哪种治理方法更胜一筹?可谓各有利弊,各有千秋,但有先后之别:“二说者孰是?曰皆是也。无其一,则无以为治,无以立国,民且不得安居暇食,而生理以穷。然而有本有末,有先有后。通功者,其末也,其后也;分功者,其本也,其先也。人群之既接,民智之既开,未有不知,互相交易,以求便于用者。”“分功”的做法被视为根本,且早先出现。
具体提到“分功”的优势,中西各有学者主张其说,在西方为英格兰的斯密亚丹,在中国则为春秋时期齐国的管仲:“独至分功之益,微而难明,自非大智鸿哲,知者殆鲜,其在近,今有知之而能言之,言之而能详且尽者,于泰西得一人焉,曰斯密亚丹。其在上世有知之而能行之,行之而能利且便者,于齐得一人焉,曰管仲。管仲之《管子·小匡》有云:四民者不可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处士必于闲燕,处农必就田野,处工必就官府,处商必就市井。乌虖,斯言也,何其与斯密氏分功之言类也!”宋康复指出,斯密亚丹与管仲在治理国家之时,可谓不谋而合。
斯密亚丹与管仲在治理国家方面有极大的相似之处,且管仲有更胜斯密亚丹一筹的地方。宋康复具体分析曰:“夫斯密氏之论分功,其理精当,其言辨析,为世称诵。今读管氏书,乃与之不谋而同。其曰‘旦昔从事于此,少而习焉’,即斯密氏所称‘事简而人习’之谓也。其曰‘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即斯密氏所称‘业专而玩愒不生’之谓也。其曰‘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即斯密氏所称‘用意精而机巧出’之谓也。且斯密言计学,尚昧于通力合作之义;而管子独能拳拳于群萃州处,相语相示,以为分功之效之大原则,其识尤为四民所未及。”
宋康复竭力对管仲进行赞颂,并指出“分功”的两大优势:“伟哉,管子!举近日欧美国家所遵奉,学子所推崇之学说,乃于二千余年以上已能冥合之、实行之,此其所以为天下才,而齐之所以霸欤?顾吾尝因斯密旁见之言,以证管子之政,略更于三效之外,得二益焉:一曰业竞而良士之得,以武断于乡者,必其乡无士也,否则,势不及也。商之得以居奇以市也,必其市无商也,否则,财不及也。此斯密所以疾业联徒限也。类而聚之,群而分之,势与财退,处于无权,而后不得不以学相角矣。一曰地习而便,宋斤鲁削迁地而弗良,贩脂卖浆,辱处而巨富。此非有他术,取材精而趋利熟也。斯密辨邑野之业,亦此道也。处一哄之市,而讲学居偏瘠之壤而懋迁,其必无济矣。”
最后,宋康复得出结论,认为管仲的“四民分业”之法益处良多:“由是以观,分功则有大益于四民,不分功则有大损于四民。后之谋国是者,使能遵管子之法,而复各为建专门之学堂,俾相讲习;设绝大之公司,俾相维持,四民之进境,岂有涯乎?”宋康复呼吁统治者以此为借鉴,来治理民众,以防微杜渐:“嗟乎!四民皆吾民也。善为政者,犹为之分别而部勒之,而况乎非冠带之伦?《禹贡》所及,《春秋》所治,乃腥膻杂沓之未足骎骎。欲荐居于内地,其为吾民之患,益无穷矣,则防之岂可不豫哉?”
对于宋康复的这份答卷,同考试官同知衔议叙知县胡原推荐批:“首艺举西人斯密亚丹之说证管子作,用‘通功’‘分功’发出绝大议论。‘业竞而良,地习而便’二语,实为今日新学要领。笔意抑扬顿挫,委曲周密,纯乎古文。……详校五艺,不拾牙慧,空所依傍。举其平日所为史学、西学及一切时务之学,借题一一书之,独往独来,有胆有识,决为名宿。”[8]胡原认为宋康复的这份答卷,兼通中西文化,以西方的理论来论证管仲的治国方略,这是彼时新学的核心内容,并且论述中有新意,而非随波逐流。从辞章文句方面看,宋康复的答卷逻辑周密,抑扬顿挫,不失为优秀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