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桃花劫

第五章 桃花劫

年轻的时候,父亲请人给夏书海算命,算命的说夏书海命中财旺,会有巨大的财富,但也有灾难,灾难来自女人,是命中注定的桃花劫。

夏书海自然是不相信的,他认为自己洁身自好,作风正派,不可能会遇到桃花劫。在失去自由的日子里,他第一次认真地梳理自己的婚姻历程,把从相亲、成婚到夫妻反目的十七年像过筛子一样过滤了一遍,他突然领悟,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年春天,夏书海随着厂长古道予一块儿出差,去省人民银行办理相关手续,车上除了司机他们三人,还有一位特殊的女乘客。这位搭便车去省城办事的乘客就是朱冬芬,她是北水市龙城区工业局的副局长,是一位非常精明能干的女干部。一路上,夏书海把朱冬芬和古厂长照顾得很周到,朱冬芬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不久之后,古道予的妻子亲自出面给夏书海说媒,见面地点就在古厂长家里。这是夏书海第一次见到朱金芳。夏书海虽然从没有谈过恋爱,但他对女生也不是没有关注的。见到朱金芳,他觉得各方面都很一般。朱金芳长相一般,初中毕业,在其姑母朱冬芬家当保姆几年后,由其姑母帮助安排,现在在市内一家企业工作。初次见面,夏书海是不太满意的,他以自己工作忙为由,委婉拒绝了。此后,他也没有主动和朱金芳联系,把此次见面放在了一边。

夏书海人缘好,工作能力强,有文化,有前途,厂里不少职工都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他都含笑拒绝了。在他心里,工作是第一位的,要先把事业做好,才可以考虑结婚成家。他本以为自己不联系、不主动,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想到,朱金芳却认真了,不顾矜持,经常来找他,还要帮他洗衣服、做饭,俨然以他的女朋友自居。夏书海有着农家孩子的朴素善良,尽管不喜欢朱金芳,他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人家,害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有一次,夏书海出差回来,刚到办公室,朱金芳就打来了电话,约他第二天去看电影。夏书海拒绝了,他说他要回老家看父亲。第二天,夏书海出了大门准备骑车子离开,却发现朱金芳正推着车子在大门口等他。朱金芳说:“我听说今天你爸爸过生日,我跟你一块儿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夏书海说:“不用了,家里条件不好,你去了恐怕不习惯。”朱金芳说:“都是农村出来的,我不会嫌弃的。我还给伯父买了礼物呢。”夏书海没招了,只好和朱金芳一起骑着车子回了老家。父亲和哥嫂看他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回来了,以为是他谈的对象,对她非常热情,朱金芳很开心。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到夏家一趟,给夏书海的父亲送一些吃的、穿的,颇得老人家的好感。夏书海出差的时候,朱金芳经常过去看望他父亲,帮助老人家做家务。

过了半年,朱金芳说,家里催着她结婚。夏书海说自己工作上没有进展,也没有住房,暂时不考虑结婚事宜。潜意识中,他不想和她结婚,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和她谈恋爱,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朱金芳看说不通夏书海,就去做他父亲的工作,也通过自己的姑母让古厂长夫妇帮着做夏书海的工作。父亲劝他说:“小朱这个女孩很贤惠,来到家里啥活儿都干,对咱夏家人特别好,这样的女孩错过了你再到哪里去找。”夏书海说:“我对她不是太满意,感觉她各方面都一般。”父亲说:“咱是普通人家,找个实在本分的人好过日子,你找个天仙回来,天天当神敬着,有啥意义。”夏书海说:“我不是说她的长相,我是觉得她学历低,跟我说不到一块儿,思想观点不一致,以后不好过日子。”父亲说:“女人不能太有本事了,太有本事会瞧不起男人。只要勤快善良,对你好,能跟咱一心过日子就好。”回到厂里,厂长古道予也总是关心地问起他的婚事,希望他早日成家立业。

没有如胶似漆的恋爱过程,也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约会,带着说不出的遗憾,他和朱金芳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婚后没几年,因不能生育,朱金芳性情大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女子。夏书海有苦难言,但他从未想过离婚,他对她心怀同情。十几年后的今天,他被这个当初他不想娶的女人,亲手送进了监狱,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他这才悟出婚姻的真谛,那就是结婚一定要找三观相合的人,找双方都心甘情愿结婚的人。如果婚姻里没有感情,不管时间过去多久,这份婚姻都不能稳定,也说不上幸福。没有感情的婚姻,就像没有打好根基的高楼,总有一天会倒塌。

夫妻关系,有时候就像坐跷跷板,一方下去了,另一方就会升起来,一方弱的时候,另一方必定很强势。因非婚生女,夏书海在朱金芳面前挺不起腰板,他希望用自己的低姿态换取家庭和睦,给两个女儿一个平静温馨的家,让父亲能够平安幸福地度过晚年。

那年腊月,夏书海出差四五天后回到家,朱金芳告诉他,父亲这几天不舒服,一直没有下床,吃饭都是让保姆端到床头的。夏书海走进父亲的房间,看到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意识模糊,他问父亲哪里不舒服,父亲有气无力地说:“头疼,吃了药不管用,老了,不行了。”朱金芳站在门口对夏书海说:“你走后第二天,父亲说头疼,我想着可能是感冒了,就让他到门口的诊所看看,买些药回来吃。”夏书海问:“为什么不领咱爸去医院看看?”朱金芳说:“人老了,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我想着不要紧,等你回来再说。”夏书海觉得父亲不太对劲,背起父亲就下楼去医院了。

到医院,拍了片子,医生惊诧地说:“你们这是咋当家属的?病人脑溢血,现在才送来医院,血都已经凝固了。”夏书海问:“脑溢血?啥时候的事?”医生说:“根据血块凝固的情况看,有三四天了。”夏书海说:“我爸说他头疼,我这几天不在家,我妻子也没有送他来医院,真没想到会是脑溢血。”他央求医生不惜一切代价挽救父亲的生命。医生说:“病人年龄大了,再做手术风险很大,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父亲住院仅四天就去世了。医生说,当时要是及时送到医院,可能就不会这样了。哥哥姐姐纷纷埋怨,说是朱金芳害死了父亲。朱金芳竭力为自己辩解,她说她不知情,她要是知道父亲是脑溢血,肯定会打120把公公送到医院,也会通知哥哥姐姐们。夏书海一句话也没说,他说不出来,他已经心痛得说不出任何话了。父亲脑溢血,头痛不止,却坚持着不肯离去,这是在等他回来,再见他一面啊。

想到父亲临终前,硬是凭着朴素的信念和病痛做斗争,等着他归来,他的心就像刀割一般地痛。埋怨指责已经毫无意义,再怎么样,父亲也已经走了。很多时候,他也曾经想过,如果当时朱金芳及时把父亲送到医院,也许父亲还活着。每每想到这些,他都会对朱金芳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怨愤之心。虽然他没有为父亲的离世埋怨过她一句,可是在心里,他也认为是她断送了他和父亲的父子情。

父亲去世前,留有遗嘱,将他自己在信正公司40%的股份,平均分配给五个子女,每人8%。夏书海、夏书山五姐弟还没有从父亲去世的悲痛中回过神来,朱金芳就抢先一步,伙同娘家嫂子李秋菊及公司的几个心腹人员,将信正公司法人代表变更成她自己。得知这一情况,夏书海的哥哥姐姐都很生气,认为朱金芳这样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夏书海对妻子朱金芳先斩后奏的做法也不满意,但他还是希望不要激化矛盾。他说服哥哥姐姐,暂时让朱金芳担任公司的法人代表,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变更成自己。股东之一的夏书山选择愤然离开,他说,他看不惯朱金芳的做法,有她在公司坐镇指挥,他绝不会服从。为此,这位曾经为信正公司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的股东,以眼不见为净的心态离开了公司,回到乡下颐养天年。

结果,朱金芳果然利用法人代表的身份,在信正公司发展态势最好的时候兴风作浪,恶意关掉信正公司十几家门店,将店内珠宝首饰等财产全部占为己有。夏书海遭此大劫,鞭长莫及,他为自己的纰漏和大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原来,她就是他生命中的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