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佛

拜佛

篱下的蟋蟀在歌唱,知更鸟在枝头打着呼哨,羊群在山坡上奔跑,燕子在天空中呢喃。秋的美,令人陶醉,也令人伤感。在伤感中感叹秋的丰富、秋的短暂,为秋天哀叹,也是对生活和生命的一种热爱,爱秋的人更爱生活。

他出生在秋季,她对秋便又多了一层特殊的情感。她记得那个对他来说很特殊的日子,因为他,她对那个日子有了关注。她一直想着送他一份特殊的、有意义的礼物,但直到他生日的前一天,她还没想好送他什么,思来想去,她决定送花,让花店送一束百合花给他。收到鲜花之后,他给她发信息:平生第一次收到鲜花,真是激动又开心,感谢你。彼时,她正在写一篇文章《写给男神的祝福》,是专门为他而写的。写好之后,发给了省报的审稿编辑,下午那篇稿件就在客户端上发了出来。

临睡前,她把文章转发给他,又发给了闺蜜和蓝颜知己安宇。闺蜜在微信中问,这是隔空表白吗?她问安宇:“这像情书吗?”安宇说:“这就是情书,一封感情热烈的情书。”又问,“他看了吗,什么反应?”她说:“他回了一首诗。”安宇笑着说:“故事已经开始了,祝福你。”她告诉安宇,她想去寺庙烧香,心有所求,想得到佛祖的保佑。安宇表示愿意开车载她去寺庙,他们约定了时间,准备一起去观音寺。

周六的上午,安宇开车到北水大学接江珠。江珠早早就在校门口等着,她买了一些水果,还准备了一袋大米、一壶油、一箱牛奶,都在门卫室里放着。安宇把东西装上车,说:“你这是搬家的节奏呀,给寺庙供奉这么多食物。”江珠说:“有舍有得,先舍后得嘛。”安宇说:“你应该说,只问耕耘,不求收获,显得境界更高。”江珠说:“我这是实话实说,做人何必那么虚伪呢,明明有所求,却又装作毫无欲望的样子,我做不来。”安宇说:“这一点我不如你,你是敢说敢做,我是说不出做不到。”江珠说:“其实你比我活得坦然,在大学当教师有很多顾忌,在思想上要自由,但言语上要谨慎,在观念上要解放,而行动上要保守。说到底文化人就是思想上的先进者,行动上的落伍者。”安宇说:“这话倒是很深刻。”

安宇一边开车一边问:“你那个暗恋对象现在咋样,你们最近有啥进展没有?”江珠的脸微微发热,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是精神之恋。”安宇说:“社会发展这么快,你们的进展却这么慢,那个人也真够沉得住气的,你也竟能接受这样的蜗牛之恋,你们可真是绝配。”

江珠幽幽地说:“我和他可能都在思考,我们究竟能否走进婚姻,我的精神压力很大,他是个商人,有钱,我怕他或者别人认为我是因为金钱才走近他的。有时候我也反省自己,如果他是个穷光蛋,我还会爱他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但仅仅是因为有钱就爱他也是不可能的,我欣赏的还是他身上那种逆境中拼搏上进的精神,还有他那种温和低调的性格。”

安宇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能他也有他的顾虑,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即便是再强大的男人也会不自信,总认为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怕自己配不上心中最重要的女子。”江珠笑笑说:“是的,他在微信中表露过这样的意思,总说他不优秀,怕辜负了我。我们现在就是在各自的心理矛盾中停滞不前,中年人的感情不像年轻人,那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激情已经没有了,如果不以执子之手,白头偕老为目标,那么我宁愿孤独终老。”安宇说:“慢慢来吧,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不再说话,安宇继续开车,江珠看着窗外的秋景,心情很愉悦。安宇说:“前几天,我跟她说,让她见见你,她也想和你交个朋友。”江珠扭过头,看着安宇说:“你可真会安排,就不怕她吃醋?”安宇说:“吃就吃嘛,适当吃点儿醋也好。”江珠说:“你这是在利用我。”安宇说:“等会儿烧了香,请你吃饭。”江珠说:“那倒不用了,中午就在寺院吃斋饭吧。”安宇说:“还是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请你去明月楼吃大餐。”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一看是夏书海打来的,江珠的脸突然红了,接电话的语气也变了:“你打电话干吗呀?”夏书海说:“问问你在干啥呢?”江珠说:“我在去观音寺的路上。”夏书海问:“一个人吗?”江珠答:“和一位师兄,他开车。”夏书海诧异:“师兄?哪个师兄?大学同学吗?”江珠笑笑说:“此师兄非彼师兄,他是佛友,我们互称师兄。”夏书海说:“师兄人不错吧?”“嗯,他人特别好。”江珠点点头,看了安宇一眼,说,“他是我心中的唐僧。”夏书海呵呵一笑说:“那我呢?”江珠说:“你是魔鬼,住在我心里赶不走。”说完呵呵笑起来,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没有退去。

安宇说:“咱俩扯平了,我也被你利用了一回。”江珠一本正经地说:“说明你有利用价值,你应该感到高兴。”安宇说:“估计那个打电话的帅哥也吃醋了。”江珠说:“适当吃点儿醋也挺好。”

不知不觉,就到了观音寺。上香、念佛、诵经,一番忙碌下来,已经到了中午。安宇本来不打算在寺院吃饭的,谁知他的车钥匙忘记拿了,车开不走了,只好让陶玉过来给他送车钥匙。他说:“车钥匙在家里放着呢,早上车离钥匙近,有遥控感应,没用车钥匙也能开门,当时上车就走了,也没在意,现在才发现没带车钥匙。”江珠说:“这情况真是少见,看来是菩萨要度化你,专门留你吃斋饭呢。”

吃斋饭的时候,安宇说他母亲在家里弄了一个念佛堂,墙上挂着的是她老人家亲自绣出来的菩萨像,老人家天天诵经念佛,初一、十五吃斋。居士们说:“老人家这么虔诚,肯定会有大福报。”安宇说:“我父母原来存到投资担保公司一些钱,因为我说要买房子,他们就取出来给我了,实际上,我是不想让他们搞这种民间集资才故意编造理由说要买房。后来投资担保公司出事了,很多人的钱要不回来了,他们觉得这都是菩萨保护,让他们的血汗钱没有打水漂,所以格外地虔诚。”居士们听了,说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其实对于信佛之事,安宇既不认同,也不排斥,他尊重别人的信仰,所以父母虔诚佛事他也支持,也算是老人家的一种精神寄托。

陶玉和江珠一见如故,俩人拉着手像亲姐妹。陶玉真诚地说:“美女我见过不少,但你是唯一一个让我一见就心生好感的女子,我要是男人肯定会喜欢你。”江珠很欣赏陶玉的快言快语,说:“见了你,我才知道安先生没有看错人,他眼睛虽然近视,但看人倒是挺准。”陶玉拉着江珠的手说:“以后咱们姐妹常来往,不理他那个老男人了。”安宇笑着说:“你就这样过河拆桥,一见新人面,就把旧人抛?”江珠说:“女人最欣赏的是女人,最嫉妒的也是女人,同样优秀出色的两个女人,要么成为知己,要么成为情敌。”安宇说:“我可不希望你俩成为情敌。”

陶玉推了安宇一把说:“你想得美,江珠才不会像我这样眼光差,人家不会看上你的,这一点儿我一眼能看透了,你俩今生没戏。”安宇笑笑说:“嗯,还是女人了解女人。”江珠问:“你们何时请我喝喜酒?我准备一个红包还是两个红包?”安宇说:“快了快了,就在不久的将来。”陶玉说:“红包不用准备了,喝酒肯定会请你的。”三人到了明月楼,陶玉安排了一个房间,他们一起喝茶聊天。

说到投资担保公司,陶玉说:“听说这一次栽跟头的人不少,少则几万,多则几千万,这里面不光有普通市民,还有一些干部和有钱的生意人。”安宇说:“都是贪婪埋下的祸根,如果不贪占便宜,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陶玉叹口气说:“这也不怨那些存钱的人,主要是老百姓的投资渠道太少了。现在实体经济不太景气,做生意怕赔钱,炒股又不稳定,买房子投资成本太高,手中有俩积蓄就想着能钱生钱,民间借贷就是抓住了大家的这个心理。”

安宇说:“听我姐说,她有个朋友是电视台的,也在投资担保公司存了一百多万,这下子都打水漂了,夫妻俩气得都生病了,女的都快抑郁了。”

江珠心中一惊,想起上次在吴大师那里时的情景,急忙问:“不会是董梅吧?”

陶玉说:“我也听说了,她找了公安系统的人,让警察去抓投资担保公司的老板,人抓到了,但没有钱还,她干气也没办法。我真没想到,她那样精明的人,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安宇说:“投资担保公司坑害的人多了,不说她一个电视台的小记者,就是像朱家高那样的检察官,还有像环保局申文才那样的人精,不都倒在这事上了吗?”

陶玉说:“朱家高倒了,朱金芳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一直靠朱家高罩着,现在这个靠山倒了,朱家高是死刑。”

安宇说:“朱家高不死难平民愤,他是检察官中的败类,又制造出故意撞死人的惨剧,简直是十恶不赦。”

陶玉说:“人间自有公道在,朱家高和朱金芳狼狈为奸,俩人合伙陷害信正公司的老板,害人终害己,这下他们一个被判了死刑,一个名声坏了。”

江珠感到心里一阵痉挛,只要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她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她突然想起,那次在爱丽丝时光拔罐,听到过陶玉的声音。她猛喝了几口茶水来压制内心的波澜,她不想让他们看出她对夏书海的情意,她觉得还不是公开他们之间秘密的时候。

安宇说:“女人的心,真是难以揣摩,你们说那个朱金芳到底图啥?”陶玉鄙夷地说:“她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找个有钱的老公觉得不够,还想再嫁一个有权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结果呢,落个人财两空。”江珠接过话茬说:“还是师兄有眼光,找到陶玉这样漂亮又能干的优秀女子,你可要好好珍惜呀。”安宇点点头说:“那是那是,我天天都在担心谁把陶玉抢走了。”陶玉在安宇手背上拍了一下,嗔怪道:“你现在学会贫嘴了,从前多老实的一个人。”安宇说:“我一直都是老实人。”

看着他们斗嘴,江珠哧哧地笑了。她想,要是他也在这里该多好啊,他们也会像安宇陶玉他们这样无拘无束吗?她想起今天在佛前许下的心愿,还有晚上和他的约会,脸上露出了欣喜又向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