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导火索
头一天晚上，朱金芳和她嫂子为财务上的事发生了口角，回到家里就埋怨朱家高，说当时不该听他的话，把法定代表人写成李秋菊的名字，还有股东也是李秋菊和李秋菊的娘家弟弟。她担心夏家的遭遇将来会在她身上重演，自己的哥嫂，她是了解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那种笑里藏刀的阴险家。
朱家高心里烦，就说：“当初要不这样办，现在公司的一切早就成了夏家的了，那时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把夏家的财产转移走。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事了，此一时彼一时。”
朱金芳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那八方公司的钱啥时候能要回来，你就不能多费点儿心，该打点就打点，该活动就活动，你不能整天躲在家里上网，指望炒股能赚几个钱，还不够家里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朱家高说：“我一个退休人员，不在家能去哪里？外面都是向我要账的，吴庆义赖账不还，现在都来找我讨债，我哪儿有那么多钱还给他们？”
朱金芳讥讽道：“你就好干这种拉屎不擦屁股的事，现在你成了为姓吴的擦屁股的人了。”
朱家高恼怒地说：“我可不为他擦屁股，他说了，五一之前一定把钱还上。”
朱金芳又给朱家高泼了一盆冷水：“我看那钱猴年马月也难要回来了，他这一年多不都是这个月推下个月，每次都在推托，他根本就是想赖账，想着你也退休了，对他也没啥办法，他肯定不会乖乖把钱还给我们的。”
朱金芳的话击中了朱家高的软肋，他一直在暗暗担心这件事，一会儿肯定，一会儿怀疑，现在被朱金芳一语中的，心里又气愤又难受，他愤怒至极地嚷道：“你这是看我死得慢吗？是不是要往死里逼我？”朱金芳不甘示弱，她大声说：“我逼你？你说话讲点儿良心，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我图你啥了，你现在是有钱、有权，还是年轻帅气？跟着你没名没分，我图你啥，你说？”
朱家高盯着朱金芳的嘴巴，突然有种想扑上去掐死她的念头，这个女人简直就像一个索命的无常，看到她，他就浑身不自在，他觉得她身上携带着死亡的气息，她浑然不知，他却越来越感到窒息。朱金芳看到朱家高的脸色变得很可怕，就立即噤声，不再说话了。
朱家高慢慢地说：“我死了，我就解脱了，但你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吗？我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的原因？我是因为谁才会变成这样的，你心里不清楚吗？”朱家高冷冷地盯着朱金芳的眼睛继续说，“有伙计让我远离你，说跟你好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我不信邪，结果还真是你要了我的命。”
朱金芳感到一阵恐惧，她突然意识到，朱家高很危险，他想和她同归于尽。想到这里，她急中生智，说：“高哥，我不希望你有事，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钱能不能要回来，我都无所谓，给你的钱我也没想着要回来。”
兴许是想起了从前的情分，朱家高放弃了心中那个罪恶的念头，他坐在沙发上，说：“明天我再给姓吴的打电话催催，他若不给个利索话，我就和他同归于尽。”朱金芳说：“吓吓他也可以，这事明天再说吧，我们先找个地方放松放松，走，洗澡按摩去。”从房间里走出来，朱金芳不自觉地拍拍胸口，感觉像是刚从地狱里走出来似的。
在朱家高看来，他的生命中没有比向吴庆义讨债更难的事了。大半年来，他每天都在为讨债闹心，在承诺还钱的希望中等待着，又在承诺没有兑现的失望中难过着。吴庆义推托的方法并不高明，先是推，推不过就开始骗，骗不下去又开始拖，从一个月到两个月，从两个月到三个月，一直拖了六个月。六个月之后，在朱家高的威胁下，吴庆义答应今年年初还，到了年初，吴庆义给了朱家高一辆八成新的越野车作保证，说五一前一定把钱还上，要是还不上，朱家高把他杀了他也没有怨言。
朱家高在受骗了大半年之后，仍然抱着一线希望，期盼吴庆义能把一千两百万还给他，其实他内心也很明白，吴庆义大概率又在骗他，但他只能抱着希望等，不然真的会崩溃。朱金芳不明白他的压力，偏偏拣他最担心的来说，说得他很烦躁，直想与她拼命。但他也知道，朱金芳不是省油的灯，不能惹恼了她，万一她把他做过的事都给捅出去了，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朱家高和朱金芳不欢而散，第二天清早，他拨通了老友吴庆义的手机，向吴庆义讨要一千两百万的借款。也许是被各方过于频繁的追债惹怒了，2月29日早上的这次电话中，吴庆义没有安抚朱家高，反而质问道：“你先说说你的这些钱是哪儿来的？”债主的态度像审问犯人，把朱家高吓了一跳，随即辩解道：“我的钱是做生意挣来的，来得也不容易，你早点儿还过来，咱们还是朋友，要是想赖账，我姓朱的可不是吃素的。”
谁知吴庆义根本不吃这一套，他讥笑道：“咱们二十年的交情了，谁还不知道谁？你这一千两百万还不是从信正公司抢来的，你睡了人家的女人，抢了人家的财产，还把人家整到监狱里去了。你自己坏事做绝，这会儿还想来威胁我，告诉你朱家高，我可不像姓夏的那样窝囊，你有啥绝招，尽管使出来。”
朱家高被揭了短，气急败坏，他咆哮起来：“吴庆义，你就是个王八蛋，你想赖账是吧，老子不会放过你的。你他妈的就是个瘪三，地痞流氓，无赖，混账。”吴庆义冷笑着说：“我看你姓朱的连狗都不如，你才是衣冠禽兽，是败类，不用我收拾你，夏书海这辈子就不会放过你。早晚有一天，你会进大牢，还要吃枪子呢，哈哈哈……”
隔着手机，朱家高都能感受到吴庆义的恶毒和得意，他气得浑身发抖，如果吴庆义在他面前，他可能会一刀劈了他，以解心头之恨。朱家高对着电话破口大骂，吴庆义却挂断了电话，他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朱家高突然间意识到，原来所有的承诺都是谎言，吴庆义对他，就像猫戏老鼠，吴庆义算定了他，吃定了他，却一直故意逗着他，吴庆义从未打算还他的一千两百万。这一刻，吴庆义的质问和奚落，就像导火索，点燃了朱家高报复社会的恶念，他开着车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