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明月楼是陶玉给茶餐厅起的名字,她请北水市书法家协会主席题了字,又专门请人将明月楼三个字刻在红木上,涂一层清漆阴干,一块雅致又大气的匾便做成了。从此,霓虹闪烁中,多了一块红字招牌。自开业起,经媒体宣传、朋友照顾,陶玉的茶餐厅生意红火,出入的都是文艺界和商界的精英们,他们既是顾客,又是义务宣传员,把明月楼捧成了天上的月亮。
经常光顾明月楼的两个客人,一个是杨剑,一个是安宇,这两个男人性格迥异,一个张扬霸气,一个温和开朗。
杨剑办的有贵宾卡,他几乎是天天来,最长间隔不会超过三天,连服务员都知道他的喜好了,不用他开口,就会给他安排好。有时是他请人,有时是别人请他,只要有应酬,他都是安排在明月楼。客人不多的时候,陶玉也会和他坐在一起聊上几句,经过岁月的磨合,当初的爱恨似乎都成了烟云,现在他们恢复到了最单纯的同学关系。
陶玉经常打电话让安宇来店里,她向他讨要根雕作品,把根雕放在房间里某个合适的位置,既增加情趣,又可以销售,卖了钱之后,陶玉就把钱打到安宇的账户上。当初,准备开店的时候,安宇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卡上有六万块钱,说是支持她创业的,钱不多却是他的一片心意。陶玉想了想,还是接受了。尽管她并不缺这几万块钱,可她想收下他的这份心意。陶玉先将卖根雕的钱打到安宇的账户上,半年后,又把六万元打过去了。安宇没说什么,他一向是不喜形于色的人,喜与悲从来不写在脸上。
金钱可以让女人变得自信,自信的女人不会把爱情当作唯一的人生目标。陶玉和齐家鸣分手之后,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经营明月楼上,没有了爱情的束缚,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回归山林的鸟儿,得到了自由,体验到了人生价值得到发挥的满足。
齐家鸣来找她复合过,她明确地拒绝了他。现在她不会再为这个男人哭、为这个男人笑了,也不会再让他像魔鬼一样住在她心里。放下才能自在,她终于体验到了这种境界。
杨剑也来找过她,不忙的时候,她会陪着他喝茶闲聊,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欣赏。从前他爱她,爱的是情窦初开时的那份纯真,她是被动地接受了他的爱,后来,她觉得自己不够爱他了,就提出了分手,当然也与她爱上了齐家鸣有关。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最终败给了时间,也让她重新认识了自己。没有经济上的独立,女人很难获得男人的尊重和欣赏,他愿意给你花钱,但不代表他不希望你也能创造财富。当你向他伸手讨要金钱时,他已经把你看得很低了。
爱情在一定程度上需要金钱来做支撑,无论男人女人,倘若一方没有经济独立的能力,要依靠着另一方,那么感情的天平就永远都是不平衡的。不平衡也就是不稳定,不稳定的结局就是失败。杨剑对她的欣赏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但她不会因此回头了。在爱情里,女人都是战士,她们只向前冲,不会回头。想让一个变心的女人回头,比拉回十头牛还要费力。
男人在感情上有一种强盗逻辑,总以为自己占有过的女人永远都是自己的。即使他们分手了,他还是希望他占有过的女人能为他守候,满足他的虚荣心。齐家鸣要求陶玉和杨剑断绝来往,陶玉冷笑着说:“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齐家鸣说:“我是儿子的父亲,我不希望我的儿子管姓杨的叫爹,哪怕是后爹,我也不允许。”陶玉说:“你是儿子的父亲,这是事实,但给不给儿子找继父,那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齐家鸣不高兴地说:“如果他敢再纠缠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陶玉毫不客气地说:“我倒要看看,你们齐家有多牛。”
她是把这话,当笑话说给杨剑的。杨剑听了,脸上露出鄙夷的冷笑,他咬着牙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齐家吃不了兜着走。”陶玉惊问:“你要干什么?我可不希望你犯罪。”杨剑摇摇头说:“我不会去杀人放火的,你放心,我不会干那种傻事,那是草莽才干的。”陶玉拍拍胸口说:“那就好,吓死我了。”杨剑叹口气说:“尽管你甩了我,但我不恨你,真的,我对你恨不起来。我希望你能幸福,其实,我觉得你和安宇挺般配的。”陶玉说:“你胡说八道啥呀,我已经伤害过你了,难道我还要再去伤害别人?”杨剑说:“我以男人的直觉告诉你,他是真的爱你,这份爱可能从中学时就开始了。”陶玉一下子怔在那里,她怎么能告诉杨剑,她在中学时喜欢的正是安宇,那个内向温和的男生。
她很珍惜现在和安宇的这种关系,没有情人之间那份水乳交融的情愫,却比一般的朋友要亲密得多,比情人远,比朋友近,他们是精神知己。节假日,他会给她打电话:“明天去寺院烧香拜佛吧?”陶玉问:“都有谁呀?”安宇回答:“全国人民。”陶玉说:“那也太多了吧?”安宇说:“那我就代表全国人民了。”陶玉哧哧一笑,说道:“今天才发现,你还挺幽默。”安宇说:“你不了解我的地方还多着呢。”陶玉说:“彼此彼此。”
安宇说:“你是一池清水,清澈见底,我是沟里的泥巴,污浊不堪。”陶玉呵呵笑:“阿弥陀佛,折煞我也。应该换过来,我是脏泥巴,你是清水。”安宇说:“《红楼梦》中不是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女人因此干净,男人因此污浊。”陶玉笑了:“看不出来呀,你还读《红楼梦》呢,我现在真是不怎么读书了,惭愧呀。”安宇说:“你忙着干事业呢,我是闲人一个,上上班,看看书,玩玩根雕,开车转转,就这些事。”陶玉说:“我倒是羡慕你那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只是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只能继续往前走。”安宇说:“无所谓好坏,干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过了一段时间,杨剑突然来到明月楼向陶玉辞行,来之前,他还喊了安宇。三人在房间里喝酒说话,杨剑说:“我在公司受到排挤,已经被架空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所以就辞职了。”安宇问:“你是准备继续在北水发展,还是到外地去?”杨剑说:“我可能要到北京去,北水就这么大一个圈子,谁都知道我的情况,我是没脸在这里混下去了。”陶玉心里很难过,她有一种直觉,杨剑被迫辞职一定与齐家有关系,可此时,她只能沉默。
安宇说:“以你的能力,到哪里还能找不到机会?出去闯闯也好,毕竟现在还年轻能干,再晚就闯不动了。”杨剑说:“我走了,你多照顾陶玉,她是个好女人。”陶玉低着头走了出去,杨剑拍拍安宇的肩膀说:“她心里有你,我祝愿你们幸福。”安宇握住杨剑的手说:“你也要多保重。”杨剑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杀回来的,我再回来,肯定要让北水的房地产界来一场地震。”安宇不懂杨剑的话,他理解为这是杨剑的豪言壮语,后来他才明白,杨剑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董梅正在忙着接热线,她把电话夹在肩膀上,双手在电脑上啪啪地敲打着,把电话里反映的新闻线索一字一字敲打在电脑上。忙得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等到有人接班,她才去了一趟厕所。
突然手机响了,她按下接听键,陶玉带着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董梅,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没有?”董梅很诧异:“没有呀,咋了?”“那你为何背后说我坏话?”陶玉逼问她。董梅不解地说:“我跟谁说你坏话了?你说清楚一点儿,别让我心里发毛。”陶玉质问:“你跟妇联的安部长说的那些话是啥意思?”董梅说:“我跟她说啥了,我没说啥呀”。陶玉说:“说过啥你自己心里清楚。”
董梅拍拍脑袋,说道:“陶玉,你一提醒,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有个应酬,安部长我俩坐一起,当时她问我:‘明月楼的老板你熟不熟,听说以前在电视台干过。’我说:‘认识呀,我们以前是同事,后来她生了孩子就辞职了。’当时,旅行社的齐林也在,她说了一句不好听的,我还埋怨了她两句。”陶玉问:“齐林说我啥了?”董梅沉默了一下说:“她说你生了私生子,安部长问我是真的吗,我说我不太清楚,这种事社会上多了去了。安部长没有吭声,话题就绕过去了。”陶玉冷冷地说:“希望以后你们的嘴巴严实点,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没意思。”说着,不等董梅说话,就挂了电话。
董梅给齐林打电话,说了陶玉打来电话质问的事,她觉得齐林应该给陶玉道歉。齐林说:“你还不知道吧,陶玉现在和安部长的娘家弟弟正谈着呢,我不想成全她。拿着我们齐家的钱去养小白脸,太不要脸了吧。”董梅生气地说:“你们齐家不给人家名分,还不许人家找别人结婚吗?你暴露人家隐私,才是不道德。”齐林说:“现在结婚,无论男人女人都得睁大眼睛,免得上当受骗,娶了别人的小三,小三还养着一个小白脸。”董梅说:“乱七八糟的怪论,我不和你说了。”说着,不等齐林说话,就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她打算到明月楼找陶玉好好聊聊,不能让陶玉误会她,毕竟她们曾经是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