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情——薛宝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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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无情——薛宝琴
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书中第四十九回,正当大家邀请香菱加入海棠诗社,香菱还在似信非信之际,几个小丫头并几个老婆子走来,都笑道:“来了好些姑娘奶奶们,我们都不认得,奶奶姑娘们快认亲去!”薛宝琴首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的出现宛若一道彩虹,明媚而艳丽,清澈而高贵,更兼她的博学多才,豁达随分,不仅将宝钗比了下去,连贾母也将疼黛玉、宝玉之心挪到宝琴身上,不仅赏赐了凫靥裘,还让宝琴跟着自己一起安寝。
当贾母一再表现出对宝琴的喜爱,打发人告诉宝钗别委屈了宝琴时,一向大度的宝钗也有些羡慕,甚至嫉妒地说:“你也不知是那里来的福气!你倒去罢,仔细我们委曲着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儿不如你。”
薛宝琴是宝钗的堂妹,早年许与了梅翰林之子,其哥哥薛蝌带其入京是准备将她发嫁。与她一同到贾府的还有:李纨寡婶的两个女儿李纹、李绮,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贾宝玉对这四个人的评价是:“更奇在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他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袭人问探春:“他们说薛大姑娘的妹妹更好,三姑娘看着怎么样?”探春道:“果然的话。据我看,连他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他。”
耀眼的宝琴瞬间成为大观园里的百花之首、花中之王。《红楼梦》第五十回,明写众美赏雪联诗、踏雪咏梅,暗则是写薛宝琴内外兼修之美。
宝琴外在之美,比画上的还美。书中第五十回,当贾母看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时,喜得笑道:“你们瞧,这山坡上配上他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梅花,象个什么?”众人都笑道:“就象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艳雪图》。”贾母摇头笑道:“那画的那里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
宝琴内在之美,美在见识超凡,品味高雅。当宝钗、黛玉、湘云等咏雪联诗时,初来乍到的宝琴当仁不让,以敏锐的反应和卓越的才情与黛玉、湘云争得个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用湘云的话说:不是在作诗,竟是抢命了。咏梅时,宝琴的一首《咏红梅花得“花”字》:“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被公认作得好,压过邢岫烟和李纹,夺得头筹,并让宝玉另眼相看。
阅人无数的贾母与宝琴特别投缘,不仅一见面就喜欢得不得了,逼着王夫人认了干女儿,想将其许配给宝玉。
宝琴与黛玉投缘。书中写道,宝玉素知黛玉有些小性儿,恐怕贾母疼宝琴,她心中不自在。却不知黛玉声色亦不似往时,赶着宝琴叫“妹妹”,并不提名道姓,直是亲姊妹一般。那宝琴年轻心热,又见诸姊妹都不是那轻薄脂粉,其中又见林黛玉是个出类拔萃的,便更与黛玉亲敬异常。
两人不仅性格投缘,就是在诗词的风格上,宝琴也开始喜欢黛玉凄婉悱恻的风格。书中第七十回黛玉作《桃花行》,宝玉看了,痴痴呆呆滚下泪来。宝琴让宝玉猜是谁作的,宝玉说是黛玉作的,宝琴回答:“现是我作的呢。”从人到诗,简直是爱屋及乌。
据薛姨妈讲,见多识广的薛宝琴从小见的世面倒多,跟着父母四山五岳都走遍了。父亲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一省逛一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逛到京都,便将宝琴许给了梅翰林的儿子,第二年父亲就辞世了,如今母亲又患了痰症。
薛宝琴从第四十九回到第八十回,一直住在贾府,虽然被许给了梅翰林的儿子,但婚讯却遥遥无期;虽然像黛玉一样惹人怜爱,但也是个薄命女儿,与宝玉只是有缘相见,无情相守。
大观园里的最后一次起社,将海棠诗社改为桃花诗社,以飘飞的柳絮为题,限作成小令,这也暗示着宝琴漂泊不定的命运。有薛宝琴的《西江月》为证: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宝琴父亲辞世,母亲患痰症,客居亲属家,类似游子,虽有贾母关爱,也并不能事事遂心。其中“三春事业付东风”,隐喻包括宝琴在内的大观园群芳的美好时日即将过去。“梅花一梦”,按照曹雪芹伏笔埋线的写法,应该是指宝琴与梅翰林之子的婚事终成南柯一梦,也暗示着宝琴将来的命运也许同大观园里的女儿们一样随风零落。
而宝玉接着探春的《南柯子》前半阕写出的后半阕:“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像是在自说自话:人的聚散如同天上飘飞的柳絮一样飘忽不定,如果有缘,明年相见。似乎也是在与宝琴、探春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