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图尔库[1]监狱你们见过几次?——这可是政府出钱修的。”警官揶揄地说道。
“噢,我进过几次,因为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萨洛宁有些得意地说,“这一次他们应该会把我当成杀人犯彻底关起来了吧。但我是无辜的,是那个人把我逼疯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辜的人被抓,有罪的人——拜你所赐,他最终会被埋进土里,变成食腐动物的果腹之物。我这一生当中抓了很多犯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无辜的,呵呵。”
警官刚办好自己的差事,心情正好,他居高临下地跟自己手里的犯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吃力地穿过湿嗒嗒的草地。由于脚上穿了高筒靴,他们完全不用像医生那样小心翼翼地避开露水,而是大摇大摆地肆意践踏着农民辛勤栽培出来的肥美草场。
走到路边,他们分道扬镳。狱警负责驾车押送犯人,警官则回去找自己的摩托车。
“警长有没有说让我把犯人带去哪儿?他今晚会审犯人吗?还是说我应该把他们带回家去?”
“警长总是会做一下初步审讯的,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那好吧,我带他俩去见警长。”狱警配合地说着,朝马儿咂了咂嘴。现在,事情又恢复了常态。萨洛宁虽然自我感觉良好,觉得那些大人物都在围着自己转,但他其实什么也不是,至于马蒂——那个可笑的瘪三,那就更不用提了。即使他俩成为众人谈论的话题,那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旭日初升,万物开始从沉睡中苏醒。鸟儿在枝头欢唱,受惊的鸦群凄厉地叫着,扑簌着翅膀从台阶前飞到了沉睡的农舍上。押送囚犯的马车行至村庄附近的开阔地时,割草机的声音随处可闻。村民们拉着缰绳,大声吆喝着口号,驱赶着马儿将割草机往前拉,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对于当地的农民来说,接下来的一周是一年当中最辛苦的时段之一。在这个星期里,没有人有闲工夫在吃完晚饭之后出去散步。一到晚上,所有人都只愿意在晚饭后痛快地洗个桑拿,然后一头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上几个小时。
繁忙的农活将持续一整周,所有的娱乐消遣都得往后推迟。等到周末,村里的小伙子就能换上干净的衬衫,重新开始他们的夜生活了……他们将心无重负、脚底生风地流连在夜色中的大街小巷。那个时候的月色将是另一番风味,草场上甜蜜的花海也将变成干草堆的森林——这样的景致在劳动人民的眼里依然赏心悦目。
不过这些并不是田间地头早起干活的农民们所关心的事情。他们现在只想凭借日积月累的经验判断目前的好天气到底能持续多久。一旦马蝇开始疯狂地叮人,无论早上的天气有多好,用不了多久就会下雨的。
一名农夫驾着割草车来到路边的篱笆旁,他拉了拉缰绳,让两匹马儿停下来歇息,吃点干草,补充体力——直到它们忍受不了蚊虫叮咬,再次上路为止。这时候,狱警驾着马车押送着两名囚犯从路边经过,囚犯脚上的链子随着车子的颠簸而碰撞在一起,发出有节奏的叮当声——狱警已经松开了萨洛宁和波拉迈基两人的手铐,给他们戴上了自己带来的脚镣。
农夫头天晚上就已经听说邻村的船员们起了争执,现在,他看见闹事的两个人被带走了——他们脸色苍白,其中一个人还非常年轻。农夫并不同情他们,他看了他们好一阵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儿。看到被抓的犯人,他只会因为这个社会的治安得到了保障而心存感激,干起活来也倍感轻松,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尽管前一天晚上出了命案,到了早晨,地球照样正常运转,繁忙的一天缓缓拉开了大幕。
[1]芬兰第二大海港和重要工业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