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船员们把尸体抬上干草车时，医生赶到了现场，他还没走近，就已经把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艰难地穿过浸满露水的草丛，鞋子和卷到膝盖上的裤子都已经湿了。看着医生越走越近，所有人都沉默了。警察脸上微微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干吗要叫医生来？这里需要的只有警察和掘墓人。”
医生一脸不高兴，他把脚抬得高高的，试图在长长的湖岸边找一处稍微干燥点的地方。
“嫌犯为了保险起见……”
“哎，你们大老远地把我叫来看一具尸体有什么用。”医生说完，对着那个跟他说话的人惨淡地笑了笑，后者赶紧报之以同样的苦笑。
“马蒂，你右手还能自由活动，你帮我拿下钱包，就在我左胸的口袋里，那里还有100马克可以付给医生。”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还有用，”医生说着，转而开始跟警察商量起双方都很熟悉的正事来，“天气这么热，我们必须在星期二之前做好尸检——那些人连个像样的地窖都没帮我造好。做完尸检，你们再履行别的司法程序吧。郡里的验尸官放假了，所以我会来做尸检的。”
所有人都听着医生和警察之间的对话——只有诺基亚心不在焉，他很生气，感觉自己被大家忽视了。现在，医生、警察和干草车上的那具尸体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往别人的胸口上捅一刀，这谁做不到啊，但是那个医生能给别人开膛破肚……”船员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医生断然拒绝了任何报酬，准备离开了。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草上的露水，艰难地穿过草丛，朝路边走去。
“要不是草丛这么湿，我本来还会有个好心情的。这几天闲着没事，正想找个活儿干呢，但是大夏天的，总不能穿着狩猎靴出来吧……”他开始跟旁边的车夫唠嗑，问他家是哪儿的，车夫说了个地方，但医生对此没什么印象了。“我老婆生孩子那阵子找过你呢。”
“噢，没错，是欧夫罗辛·莱赫蒂迈基吧，我想起来了。咦，你看那不是泰利兰塔老爷吗？他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车夫朝他所说的方向看去，他还没来得及回话，泰利兰塔老爷站到路中间，挡住了车子，显然是有事情要跟他们商量。“早上好！”
泰利兰塔老爷把叙耶迈基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医生。
“我估计她的丈夫很快就会赶来了，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走。我可以送你坐摩托艇过去。我会告诉家丁……”
“怎么说，我刚刚送走了一个死人，现在，在这个美好的清晨，我是应该再去迎接一个新生儿了，”医生伶俐地说道，“我们先安排一下吧，车夫，你先在这儿等着那个佃农，等他来了，就让他带着那个包裹马上赶回家里去……至于您的家丁，他不需要在这儿守着了，这里有莱赫蒂迈基就行了，莱赫蒂迈基会告诉叙耶迈基——咦，怎么这么多人的名字当中有‘迈基’、‘拉克索宁’的，估计跟这些山名、山谷名有关吧——嗯，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噢，我想起来了，等叙耶迈基赶来，莱赫蒂迈基就会直接把他送回家去，可能他家里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吧，要不然您夫人也不会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一辆车突然开到他们的身边停了下来。泰利兰塔老爷看到车子的驾驶座上坐着塞尔马，汉努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
“我们是过来喝早咖啡的，爹地！”
“那你们得自己煮咖啡了，我得送医生去趟叙耶迈基家。”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塞尔马突然感到莫名的兴奋。
“没时间跟你说了，我们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多煮点咖啡，我们回来也要喝的。”
这时候，门口又来了一辆车——海尔卡和阿尔维德也回来了，两人在车上听到泰利兰塔父女的交谈，都表示想要同去。作为交换，他们愿意开车送医生回家，这比坐马车快多了。
“嗯，这样的话，车夫就可以回去了——噢，不对，我糊涂了，产钳还在叙耶迈基那儿呢——这里必须有人守着。人命关天，这种事情可出不得半点岔子。”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塞尔马和汉努进了屋，泰利兰塔老爷一行人则去了湖边，上了一艘摩托艇。夏日的清晨，摩托艇就像一把犁头，在波平如镜的湖面上划出了三道长长的犁沟。船上的人听不见两岸的割草机发出的阵阵轰鸣，他们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早起的农民形单影只地站在岸边制作干草。
船开到一半，船上的人注意到有人驾着马车在泰利兰塔家门口停了下来，他们纷纷开始对着那边大声喊叫、使劲招手。泰利兰塔家的家丁跑到路边，跟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船上的人看到，那个驾车的人猛地一拉缰绳，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要我说的话，他是在瞎忙活。他总是来迟一步，每次还没等他搬到救兵，他老婆就自己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