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风土韵醇
那么,宝珠梨园环绕着的呈贡人民,是怎样把这种圆满香甜的果挂在嘴上、捧在手心、吃进肚里、藏在心底的呢?
20世纪70年代初,那时果园是集体的,果子是公家的,村里人要想畅快淋漓地吃到自己亲手种出的果实,一年大概只有一两次机会,那就是等交给县上水果收购站的任务按质按量完成之后,才能把剩下的摘下来全村人口平均分配。在金秋果子成熟的季节,为了馋兮兮的嘴巴和寡淡淡的肠胃,能得到宝珠梨的甜蜜抚慰,就只有一个“曲线救胃”的办法:几个小伙伴以找猪草为名约在一起,撵着到果园干活的妈妈们的屁股,穿梭在果园深处,等背箩里有了些猪吃的青饲料之后,瞄着妈妈们中间休息的机会,伸开殷勤的胳膊和讨好的腿脚,爬到果子成熟的树上,拣成熟得早的圆润饱满的果子摘下一些,每人分两个在梨树下席地而坐,抱起就啃(那时,在田地里干活的劳动者顺带品尝成熟的果实是可以的,只要不带回家)。耐性好点儿的人会像用锄头铲草皮一样,将翠绿色的梨皮用牙齿一片接一片铲下来吐在地上,梨皮铲光之后露出雪白丰满的果肉,渗出不断滴落的汁水,才凶狠地一大口咬下去,原本圆润的梨“咔嚓”一声就缺了一块,嘴里呢,必须得一边嚼一边赶紧吞咽,不然汁水会从嘴角像小溪水一样淌出来,顺着脖子淌到胸膛上,黏黏的一片;如果遇上急性子的姐姐,根本不会花费时间去啃梨皮,而是直接“咔嚓”啃下一大块,用灵活的舌头在嘴里翻个个儿,咔咔两下就把皮去掉“噗”的一声抛在地上,只三五下,连肉带汁,刚刚还在树枝上随风轻摆的宝珠梨,已经妥妥地躺到人的肚子里,接受随之而来的消化分解去了。但不管咋吃,每个人吃完几个梨,都会幸福地觉得馋也解了、渴也止了、心里肚里也踏实了,嘴角、下巴和手上都沾了一层黏黏的汁水,慢腾腾地站起来伸个懒腰,心满意足地投入到下半场的劳作,直到夕阳西下,如倦鸟一样在清朗的晚风中慢慢归巢。
时至今日,每年的中秋节,呈贡的一些地方还流传着一种习俗。在农历八月十五的晚上,用筛子或簸箕盛满丰收的各类食品瓜果敬献月亮公公,甚至连祈祷词也还延续长辈们教给的说法。
中秋节晚上八九点钟,当皎洁圆满的月亮升到半天时,长辈们开始清点簸箕里面的贡品是不是已经齐全,除了一个圆圆的皮上铺着芝麻的大饼之外,最抢眼就是宝珠梨了,因为成熟得透又长得周正饱满,宝珠梨微黄的皮上已经长出许多黄褐色小果点,看上去就像皮肤白净的小姑娘脸上随意长了几粒雀斑,显得更加娇俏。用手轻轻抚摸,润滑的感觉里明显触到因充分成熟而分泌出来的像油又似蜡的一层薄衣,泛着淡淡的甜香。长辈们说,敬献月亮公公的果品一定要四个为一堆,他们边说边把三个宝珠梨紧挨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足鼎立的格局,然后将第四个稳稳地立在三个梨拼在一起的肩头上,说是代表着四季丰收层层圆满的好兆头。旁边再放些苹果、石榴、板栗、核桃、花生、毛豆、包谷之类的当季果品,再斟上一杯茶一碗酒,将盛放贡品的簸箕端到门外,用一个高凳子托起放在月光之下,然后点燃三炷香双手举过头顶,对着月亮公公慈祥的笑脸虔诚地三作揖,随袅袅上升的轻烟念念有词道:月亮公公,恭请您来和我们一起品尝丰收的果实啦,请您在天庭上面保佑人间风调雨顺万物安康,保佑我们一年四季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幸福长长久久!
一口气祈祷完毕,长辈们又把簸箕端起举过头顶,双手握着在头顶上转了三圈,一面转一面连声说着“请!请!请!”声音清亮、通透,被凉爽宜人的秋风很快就传到了天上,才一脸幸福地端起簸箕回到屋里,然后将簸箕里面的贡品一一摆到饭桌上,吆喝全家赶紧来一起吃。只剩下四个大苹果和四个宝珠梨,长辈们把它们恭恭敬敬地以同样的摆法移到家堂供桌上,一种祈求平安,一种聚集财富,中秋佳节的仪式也就算履行完成,余下的就是品尝各种美味的温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