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魏晋玄学

三、魏晋玄学

玄学之名来自老子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有深奥、玄妙之意。魏晋玄学的核心问题是名教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名教是名分教化,是礼乐制度和道德规范;自然即自然无为,是道的特性和法则。以道家观点看,名教是有为,自然是无为,由此又引申出有和无的关系问题,这是魏晋玄学的另一个主要问题。“有”既指有形有名的事物,也指有为和名教;“无”既指无形无名的事物,也指自然无为。有无之辨可谓名教与自然之辨的抽象化和理论延伸。

(一)名教自然之辨

三国时期的王弼认为名教本于自然,即自然为本、名教为末。王弼认为,名教的产生是大道离散造成的,其出现和存在都有必然性。但名教和有为毕竟不是理想状态,它存在诸多的局限性,如名教能抑制邪恶现象,却不能根治邪恶的根源;有为的方法总会招致相应的反应,统治者用权术治理人民,人民就会用智慧来应付和逃避。总之,因为名教和有为的方法是违背自然本性的,因此注定会失败。统治者应当用自然无为的方法来治理天下,才能实现长治久安。

同为三国名士的嵇康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更为极端,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主张,要求抛开虚伪名教的束缚而放任自然的天性。嵇康认为,人应当淡泊名利,不受虚假的荣华富贵引诱,按自己的自然本性和真情实感去生活,即便自己的性格有为世人所不容之处,也应当我行我素,不为迎合名教而扭曲本性。嵇康对名教的批判有着鲜明的现实针对性,实际上是对司马氏以名教为政治工具谋取篡权行为的嘲讽,他最终也因此而惨遭杀害。

西晋学者郭象的观点是调和名教与自然的矛盾,他一方面肯定自然,另一方面又把名教说成是自然的体现。郭象认为,现实中的人生活在等级秩序中,每个人都有相应的名分与职责,这一切本来就是自然的。人的地位差别就像天高地卑一样自然,所以人应当安于自己所处的位置,尽自己相应的职责,这才是对天性的顺从。每个人都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人与人之间就是平等的。郭象把名教等同于自然,是以自然的名义表达他对名教的认可。

知识链接

何谓“名教”?

钱钟书:“守‘名器’,争‘名义’,区‘名分’,设‘名位’,倡‘名节’,一以贯之,曰‘名教’而已矣。”

唐长孺:“所谓名教乃是因名立教,其中包括政治制度、人才配合以及礼乐教化等。”

余英时:“事实上魏晋所谓‘名教’乃指整个人伦秩序而言,其中君臣与父子两伦更被看作全部秩序的基础。”[1]

(二)本末有无之辨

在有无关系上,王弼持“贵无论”的观点,即以无为本,以有为末。王弼认为,世界上有形有名的事物都有其特定的规定性,这个规定性限定了一事物只能是该事物,而不能成为他事物,也不能兼备他事物的性质。因此,任何具体事物都是有限的,不可能成为涵盖天地万物的根本。只有无形无名的东西才能成为万物之宗。王弼把无作为万物的根本,实际上是把万物归结为一种抽象的观念,这一理论是比较自觉的本体论学说,体现了中国哲学理论思维在这一时期达到的新高度。

与王弼相反,西晋学者裴持“崇有论”观点。裴肯定万物有一个最终的根本,这个根本是“道”,而道在本质上是“有”而非“无”。因为无不能生有,有的消失才会产生无,所以有才是根本。裴也认同具体事物的有限性,但他认为,正是因为任何事物都是有限的、不能自足的,所以它必须与其他事物相互依托、相互成全才能存在,因此,所有事物都是以有为前提才能存在的。以此为出发点,裴是公开维护名教,反对自然的。

郭象沿着裴的观点走向了极端,他把具体存在的有说成是绝对的,否认在万物之上有任何终极的根本。他认为,每一个具体事物都各自成为一个独立的实体,在它们之上并没有一个更高的终极根本,万物之间没有联系,也不存在统一性,一切事物都独立地生存变化,这是郭象的“独化论”。他认为,世界上的事物千差万别,共同的特点是,它们都是独立自足、圆满无缺的,仅在这一点上,万物是齐一的。郭象既否认无能生有,也否认有能生无,而把所谓事物的本原抛到可知世界之外,从而消解了形而上问题的意义,在中国哲学史上可谓独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