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陶瓷的釉色
清代时期陶瓷釉色的总体特征可用清新雅正加以概括。具体表现在四个方面:
一是以自然生动的画风彰显清新雅正的艺术特色。如果说精细繁密的形式往往使人感到烦琐,甚至呆板,那么雍正粉彩则以疏朗的花卉、人物等绘画形式表现出神情充溢、灵气摇曳的神韵。雍正粉彩大多以花鸟题材为主,先由宫廷画家创作绘制画稿,其艺术风格在工整严谨的同时,还多了一份轻松明快和精巧灵动的自然情趣。宫廷画稿送至景德镇御窑厂后,由御窑厂画工将这种写实性的绘画风格完美再现到洁白的瓷胎上,当然这并非一件容易的工作,而御窑厂画工凭借他们高超画艺和对绘画意境的理解,巧妙地运用各种彩绘技艺,将画稿中充满自然气息的画面重现于瓷器之上,给人以更为强烈的审美怡悦。如牡丹纹盘口瓶正是这种风格的绝好体现。两三株牡丹花从瓶底盘曲舒展开来,花枝经瓶腹,延伸至瓶颈处。盛开的各色鲜艳牡丹花在枝叶的映衬中生动饱满,而数枝含苞待放的花蕊仿佛在微风中摇曳,轻盈自在。牡丹花的形态由下自上,呈现劲挺、繁茂直至疏朗的生长之势,与盘口瓶饱满端庄的器形吻合,体现了雍正时期粉彩瓷依据器物造型而设计纹饰的自然雅正之风。
二是以纯正淡雅的色调衬托清新雅正的艺术特色。雍正粉彩设色明快而清淡,两者互相映衬、相得益彰,使人感觉艳丽但不流俗,幽雅但不沉寂。这种艺术效果的获得来自画工充分发挥彩绘颜料合理配制的性能。前面我们说到御窑厂与宫廷造办处珐琅作之间存在相互交流的关系,御窑厂彩绘高手常常被选送到京城服务于宫廷珐琅作,而两地各自独有的颜料也会相互交换和供应,工艺上可以毫无阻碍地相互借鉴,促使雍正时期御窑厂粉彩工艺必然达到较高水平。由于陶瓷粉彩颜料经过彩烧之后,釉彩的玻璃质感使得色彩获得粉润凝重的效果,而且更加晶莹剔透,从而呈现出独有的绘画表现力,产生极为独特的艺术效果。人们以往认为御窑厂画工只是照宫廷画样完成彩绘而已,而忽视了工匠在工艺上的自主性,事实表明他们能够更有效地利用陶瓷彩绘颜料,在彩烧过程中颜料经物理化学反应,能够自然呈现陶瓷彩绘色彩的自然生成性,具有比画稿更为生动的自身独特的艺术感染力。
三是以简洁洗炼的形态表现出清新雅正的艺术特色。“凡物之清洁出于洗,凡物之精熟出于炼”[7]。洗炼是雍正时期粉彩艺术的典型风格。具体表现是瓷胎洁净、构图简洁、立意朴直、彩绘精致、色彩纯正。无论是线条勾勒,还是彩绘设色,都爽利清晰,避免过多的枝蔓横生,繁复堆砌。雍正粉彩将洁白如玉的瓷胎表面为依托,直接在上面描画彩绘,陶瓷颜料的色彩在瓷胎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鲜艳。简洁的纹饰没有过多地夸饰和炫目,而是同时突出了陶瓷本身胎骨的质感。过枝花卉纹碗,采取了雍正时期典型的过枝装饰形式,整个纹饰贯穿盘碗器物的内外壁。这件碗外壁绘画叠石以及叠石下丛生两侧的花卉各一株,一株红色虞美人,一株粉红菊花,两枝花朵蜿蜒侧出,另两枝挺拔向上,顺势延至碗内壁中央。构图对称均衡,花朵错落有致,显出自然生长的态势。叠石以淡蓝、土黄设色,具有一定的体积感。枝叶以深绿和翠绿填涂,色彩鲜明。虞美人花朵红中泛黄,而菊花花朵粉红、粉黄渲染和接色过渡都十分巧妙。尤为突出的是碗内壁装饰,效果与欣赏一幅传统国画一般,洁白的釉面仿佛宣纸,其上呈现出两只一大一小上下俯仰相对开放的菊花。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只碗,人们在使用的过程中,能够得到怎样的畅怀。
四是以含蓄蕴藉的纹饰表现出清新雅正的艺术特色。艺术作品的创作,包括图案纹饰,除了在形式上给人以审美愉悦之外,还在题材上有一定的美好寓意。清代瓷器装饰中这种带有吉祥寓意的纹饰极为普遍,但雍正时期粉彩装饰能够将特定的寓意与具体的形象完美结合,形成一种既具象又含蓄的艺术魅力。当绘画内容所要表现的象征性完美地融入艺术形式中,使审美本身十分丰富,而成为一种自足轻松的赏玩时,就会具有一种“不着一字,尽得风流”[8]的含蓄之美。如松、竹、梅是常见的绘画和装饰题材,既象征文人傲然独立的精神品质,又能表现吉祥寓意。如果缺乏完美的艺术形式,这些纹饰题材容易落入俗套,但雍正却表现得异常自然生动,简洁淡雅。
一件完美的艺术作品向我们的视觉感官呈现外在美感的同时,也在丰富我们的内在精神世界,内在精神与外在视觉的相互作用,打开人们的想象力的翅膀,从而构成一个完满的艺术自足体。或者说,当我们的经验、情感和理解力被外在视觉不断激发出想象的能量,这种能量扩展为视觉之外的一种境界,也就使我们对艺术的审美活动达到极大的满足。观赏雍正粉彩,在悦目的同时,还会集中审美的专注力,使人最终回归内心更深层次的艺术体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