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邱衍伦找好了船,江竹筠与外婆告别,带着卢光特、周毅逆水而上。年老的外婆,还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外孙,那个从小爱帮助别人的彭咏梧,为了帮助更多人翻身得解放,已经牺牲在前行的路上。
到万县后,考虑到人多了路上危险大,周毅留在了万县,江竹筠和卢光特继续上重庆。途中,江竹筠对卢光特说:“董家坝的邱老表是个好青年,为我们做过不少事,要争取把他吸收入党。”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卢光特没想到她此时还在惦记着党组织的事。
1948年2月7日傍晚,船靠重庆朝天门码头,江竹筠与卢光特分开行动,江竹筠去向川东临委领导汇报,卢光特暂时隐蔽下来等待任务。江竹筠见到了涂孝文,汇报了暴动后的危急情况以及彭咏梧牺牲的消息。涂孝文听到彭咏梧牺牲了,脸霎时变白了。江竹筠向涂孝文表示,她没有很好地协助彭咏梧搞好工作,游击队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这个教训应该吸取,她请求涂孝文早点作出新的指示。涂孝文表示,他需要先跟王璞研究研究。
江竹筠却十分着急:“拖一天又不晓得还会发生什么新情况,卢光特同志已经随我回重庆,建议由他秘密组织重庆的下川东进步学生,借春节回乡之机,去布置有合法掩护的第二条线。至于我个人,我想尽快回到那边去。”
一天后,川东临委书记王璞与江竹筠会面,详细听取她的汇报,王璞一支接一支抽着烟,非常认真地听着,眼里满含泪水。
江竹筠从董家坝离开的小路。
江竹筠汇报完后,王璞沉痛地说:“江竹,老彭遇害了,敌人肯定正在搜捕你,如果你再回下川东,危险确实很大。你留下来,组织上对你另作安排。”
“不!”江竹筠一字一句说出经过仔细思考的话,“革命总会有牺牲,我们应好好接受失败的教训,我请求重返四哥战斗过的地方……下川东的情况,我最熟悉,我去有利于迅速恢复那边的一些关系。再说,四哥他辆牲在那里,我要回到他倒下的地方继续战斗。”
王璞说:“江竹,你先休息,组织上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
除夕上午,江竹筠与涂孝文又见了面,涂孝文对江竹筠说:“奉大巫那边的事,你先不要管了,由卢光特同志跟我直接联系,我也打算去万县,安排邻近地区的党组织从侧面支援下川东。”
除夕夜家家团圆,江竹筠却无家可归,她想了想,向何理立家走去。
何理立此时也正在危难中,她的丈夫仲秋元已经被捕半年。见江竹筠这时来了,何理立特别高兴。
这天晚上,两人睡在一起,都在默默流泪。一个的丈夫身陷囹圄,一个的丈夫壮烈牺牲。家国与革命,在两位弱女子心头重若千钧。
江竹筠突然翻过身来,悄悄问何理立:“你说两三岁的小孩能记得自己的父母吗?”
何理立说:“等革命胜利了,大家天天在一起,不就熟悉了吗?”
江竹筠没有说彭咏梧牺牲的事,何理立还蒙在鼓里。
正月初一一大早,江竹筠去了蒋一苇家。
蒋一苇仍在忙着《挺进报》的事,很早就出了门,他的夫人陈曦带着孩子到亲戚家拜年去了,母亲留在家里照看云儿。
江竹筠进屋后一见到云儿,就紧紧搂着他,泪珠啪啪滚落在儿子的小脸上。
但江竹筠不能久留,她开始四处奔走,做着再次赴下川东的准备。
几天后,川东临委考虑到彭咏梧牺牲后,的确只有江竹筠最熟悉下川东这条线上的各种关系,同意让她再去下川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