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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慌乱乱地推门进到姜上清房子的袁心初,没有迟疑,也没有不好意思,她给姜上清起说人民医院的主任了。
袁心初说,那个主任找我谈话,说我是国民党反动派军官的新娘!
袁心初说,那个主任还说我可以做革命者的新娘!
别说袁心初是慌慌乱乱的,在袁心初把头一句说给姜上清,姜上清听着也慌慌乱乱起来了。姜上清慌乱着,又听了袁心初说的第二句话,这第二句话还没落音,姜上清即已慌乱得失了态。他手抖得把拿在手里批改小学生作业的那杆红毛笔,抖出了点点红墨水来,如血一般,洒在了他正批改的小学生作业本上。
姜上清听懂了那个主任说给袁心初的话,但他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张口又问起来了袁心初。
姜上清说,那主任啥意思?
袁心初回答姜上清,说,你说呢?你说他啥意思?
姜上清心里始终怀揣着牛少峰。
姜上清说,那,那……那牛少峰怎么办?
姜上清替牛少峰说话,说出的声音竟然也如牛少峰一般。袁心初听着,把眼盯在姜上清的脸上,恍恍惚惚的,把姜上清真的当成了牛少峰。然而很快,袁心初就醒过神儿来了。不过也好,这使慌慌乱乱的袁心初不再慌乱了。刚才煞白的脸,也瞬间泛起了一层红晕,袁心初把她苗条端庄的腰身摇了摇,并抬起她的手,把她浓密黑亮的头发捋了捋,甚至还不失妩媚地给姜上清羞涩地笑了笑。
袁心初说,新娘!
袁心初说,谁一生还能不断地做新娘呀?
袁心初说,我做一次就好了!
姜上清的心放下来了。因为心放了下来,他慌乱的手也不抖了,他给袁心初说,你先回你房里歇着去,你不要紧张,你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哩。你呀……你不是说最爱吃我做的一口香臊子面吗?我把肉割回来了,我马上切肉做臊子,咱今天就香香地吃臊子面。
袁心初听姜上清这么安慰她,她笑了,姜上清把袁心初送进她住着的房子里去歇息。回过身来,姜上清就把菜刀拿到房门口,在一块磨凹得像是一弯月亮的磨石上,泼着水磨菜刀了……姜上清在磨石上,把菜刀磨得吐出的都是铁锈与磨石相摩擦流出来的暗红色水污。他认真地磨了一阵,用手指在菜刀刃上擦拭了下,确认磨得够锋利了,这就去案板前切那块他买回的猪肉了。
放在以前,姜上清用刀来切肉臊子,常常切得并不顺利,疙疙瘩瘩的,要费好多劲。但今天来切那块猪肉,他切得就很顺畅,他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肉臊子切出来了。
接下来是炒底汤,还有切漂菜。底汤有金针菇、木耳、蒜苔、红萝卜、豆腐和鸡蛋,剩下就是葱花了。
姜上清很灵活地准备好了一口香臊子面的配菜,这就把袁心初叫了出来,给袁心初下面烧汤来吃了。
袁心初刚吃一筷头一口香臊子面,就夸上姜上清了。袁心初说,你做的一口香臊子面太香了!
袁心初这么夸赞姜上清,姜上清自然是开心的,他的喉咙眼里,憋了有一句话,不过他说不出来。哪句话呢?好吃的话,我天天做给你吃。这句话热烫烫都涌流到他舌头尖尖上了,但被他死死地咬在牙缝里,没有说出来。
姜上清没说来的话,袁心初说出来了。
袁心初说,真想天天吃你做的一口香臊子面。
袁心初的话一说出口,姜上清便又想起了带他上中条山抗战的牛少峰。他因此在心里苦苦地问上了,牛少峰啊!你在哪儿呢?
姜上清只能在他心里问牛少峰了。他问不出来牛少峰的确切信息,但他看得见袁心初医院的那个主任,在这个时候到后宰门来了。
他过来会是个灾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