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厄和甘露
茶的传播最初从水路开始,传播的路径是以巴蜀周围为起点,首先沿长江水系走向东南和南部地区,然后再从汉水北上,进入北方。由水路传播的茶叶种植和品茶之风在南方得到了较好的回应,如汉王就曾在江苏宜兴的茗岭招收学童,专门培训种茶技艺,而东汉名士葛玄也在浙江天台山设过“植茶之圃”,可见植茶在当时成为一件很雅的事情。相对而言,北方对茶的认同度要低很多,南方的名士乃至平民百姓把饮茶当作享受时,北方的贵族仍然把它视为一种药物,迟迟不肯接受。这种不同的观念在南北政治融合的时代不断碰撞,产生了许多与茶有关的典故,王朦与水厄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王朦是东晋初年人,曾任过中书郎、左长史等官职。他不仅官运亨通,长得漂亮,擅长书画艺术,而且嗜茶成癖,是一位真正的雅士。由于自认为茶是天下最美的饮品,王朦便经常请人喝茶,且必须喝尽。东晋的大臣中有不少是从北方南迁的士族,根本不懂茶的滋味,只觉得茶的苦涩实在难以忍受,可碍于情面又不得不喝,到王朦家喝茶一时成了痛苦的代名词。有一天,又有一个北方官员要到王朦家中办事,临出门时与朋友谈及王朦待客的风格,不由感叹道:“今天又有水厄了。”水厄一词由此而生。“水厄”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因水而生的厄运,用这话指责热情好客的王朦实在刻薄了些。后来,水厄成了茶的一个贬称,一直流传下来,王朦的委屈便只能留在心中了。
南朝 洪州窑带托茶碗
杯:高5.4厘米,直径10.3厘米;托:高3.5厘米;直径15.1厘米。
明代 佚名绘《白莲社图》(局部)
旧传李公麟绘。图为东晋高僧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当时的名流结“白莲社” 的情景。我们特从中取出喝茶的场景,与南朝流传下的茶具实物相互印证,从图中可以看出,茶碗无托,但碗形有所相似。不过,此图是明代人所绘,茶器有所偏差,亦是常理。
之后,王朦与水厄的故事经常被人提及,北魏宗室彭城王元勰就曾以此嘲讽羡慕饮茶习俗的大臣刘缟,梁武帝萧衍之子西丰侯萧正德更是因不知水厄为何物而遭人耻笑。以水厄代称的茶水成了北方贵族嘲笑南方人士的话柄,这种现象直到南朝宋武帝时才得以改变。《宋录》上说,有一次新安王刘子鸾与豫章王刘子尚一同拜访八公山上的昙济道长,昙济以山上的茗茶待客,两位王子饮后赞不绝口,连连说道:“这哪里是茶呀,明明是甘露啊。” 看来这两位王子是品尝过“水厄”的,要不然也不会说出“此” 茶与“彼”茶的不同之处。只是一样的“水厄”却偏偏品出了异样的滋味,这除了口味上的偏好,茶的品质的变化恐怕才是最大的因素。
昙济的茗茶可以加上一个香字了,被刘氏兄弟称赞过的口感更好的香茗的出现,终于让视茶为“厄”的北方人士可以小心地浅尝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