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例四
我还曾做了另一个由两个部分组成的梦。第一个部分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个单词Autodidasker,而第二部分是我几天前的一个简短而无害的幻想的再现,这个梦大致是,如果我下一次再遇到N 教授时,我一定会告诉他:“上次我曾咨询过您意见的那位病人,的确如您所料,是一个神经症患者。”因此,最新杜撰出来的Autodidasker (作家自传拉斯克)不仅满足了需求,包含或代表浓缩的含义,而且它的意义肯定也需要和我在清醒状态下对N 教授诊断结果的赞扬有关系。
现在,我们把Autodidasker 这个单词分成autor (德文中的“作家”即autor),Autodidact (自传)以及Lasker (人名),而Lasker (拉斯克)则让我们联想到Lasalle (拉萨尔)这个名字。这个新词中的第一个音节单词autor 是具有重大意义的,它直接引发了这个梦。当时,我给妻子买了几本奥地利著名作家J.J.戴维的书,而J.J.戴维是我的哥哥的一位好友,而且后来我知道,他和我住得很近。有一天晚上,妻子告诉我,她读了戴维小说中一个很悲惨的故事(故事讲述了一个天才陨落的轨迹),这个故事在她脑海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因此随后我们将话题转移到了我们的孩子身上,探讨着如何才能让他们成为有用的人才。因为刚刚读的故事的影响,我的妻子很担忧我们的子女的成长,她认为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布满了危险,于是我就安慰她,她所有的担心都可以通过对子女的正确引导来避免。当天晚上,我的思绪就顺着这个话题扩展开来,我妻子对孩子们的担忧和其他一些相关的想法一直占据着我的脑海,特别是这个小说家曾经和我的哥哥谈论过有关婚姻的话题,这时我想到我该如何解梦了,我想到了布雷斯劳,那里定居着我们一位已婚的女性朋友。而且在布雷斯劳,我知道拉斯克(Lasker)和拉萨尔(Lasalle)这两个名字。因为这两个名字我担心我的儿子们会因为女性而毁掉一生。同时我还想到了一个男人被毁灭的两种方式(梅毒和决斗),这些思想可以归结为追逐女人这句话,这句话就又使我想到了我的哥哥。他的名字叫作亚历山大(Alexander),他婚姻美满。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叫他的爱称亚历克斯(Alex),这个发音和拉斯克(Lasker)很像,而正是这个事实,我的思绪才由布雷斯劳引了出来。但是,我谈到的有关姓名和音节的拼凑词中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含义。它代表着我希望我的兄弟能享受幸福的成家后的生活,我来解释一下这个逻辑:左拉(Zola)在小说《工作》中描述了艺术家的生活,这部小说的内容和我梦的隐意有密切的联系。在这部家喻户晓的小说中,作者左拉借对主人公山德佐(Sandoz)的描述也将他自己以及家庭乐趣进行了叙述,这个主人公的名字可能也发生了以下变形:Zola,如果倒过来写(这是孩子喜欢这样做)就成了Aloz。但是这种伪装还是太过明显,因此他就把亚勒换成了亚勒山德,这样便产生了山德。也就有了山德佐。而我杜撰出来的autodidasker 也是用了这样的方法。
关于我的幻想,我一定要告诉N 教授我们会诊过的那个病人的确患有神经症,是这样成为造梦材料的:就在我将要结束忙碌的一年工作,打算外出度假时,我接诊了一个十分棘手的病人。他患有严重的器质性疾病,可能是脊髓的退化性萎缩,但这只是我的推测,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其实,我完全可以把他诊断为患有神经症,这样我的烦恼就可以在顷刻间消除了。但因为这位病人对自己的性的病史予以强烈地否认,没有这一点,我就不能认为它是神经症。陷入这种尴尬,我不得不前去请教一位我最尊敬的医师(其他人对他也非常尊重),而且我完全诚服他的权威。他聆听了我的疑虑之后,告诉我说这些怀疑也有道理,然后建议我:“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也许他是一个神经症患者。”我知道这位我所尊敬的医师并不完全赞同我关于神经症病源的主张,所以我并未反驳他,但我也保留了自己内心中的疑惑。几天后,我向那位病人坦承我真的对他的病无能为力,请他另请高明。但是这个时候,令我吃惊的是,这位病人请求我原谅他的隐瞒。他说如果他一开始承认的话他会感到羞愧,紧接着他就讲述了我曾问过他的他与性有关的病史。有了这一点,我就可以确诊神经症了。这样的结果让我长舒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我也感到了惭愧。毕竟,我请教的这位受人尊敬的医师在没有一定要求有性创伤的前提下,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所以我决定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他,他是对的,而我错了。
这就是我梦中的情景。但自己承认错误又会是什么愿望的达成呢?很显然,我真正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错了,我想要证明的就是我对自己孩子的担心是多余的,更确切地说,我希望在梦中,我妻子对孩子们的那些担心都被证明是错的。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梦中隐忧被证明是错的与现实中诊断错误都属于对错的性质,但我宁愿自己诊断错误也不愿承认自己对子女的担心是对的,我真切希望担忧是多余的。生活中我们面对同样结果的两种不同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要么这是由性生活引起的器官性或功能性的损害,要么死于由性生活所引起的梅毒性瘫痪,要么就是神经症——其中后者与拉塞尔的死亡就有了紧密的联系。
在这个结构极其巧妙(同时又经过分析而意义清晰)的梦中,N 教授的出现就并不仅仅代表了这种两害相权取其轻以及我想证明自己是错误的意愿,或由布雷斯劳这个地名所联想到的定居在那里的女性朋友,而且还与我们当时会诊讨论会上的谈话有关:我记得,做完对那个病人的会诊还提出建议后,N教授就和我聊起了私事。“你有几个孩子?”“六个。”然后他用关切友好的语气问道:“女孩还是男孩?”“各三个,他们是我的骄傲和财富。”“好吧,那你得小心点儿了。一般来说,女孩子听话懂事,但那些男孩子可不让人省心。”而我则回答说:到目前为止,他们还算听话。显然,他对我儿子们的未来的判断就像他对我的病人的诊断结果一样,他相信病人一定是神经症,让我有点不太开心。于是,这两件先后发生的事产生了关联,当我在梦中编入神经症故事时,用它来指代有关孩子成长教育的谈话。这个对话与这些我妻子担忧的问题和梦的隐意更接近,虽然我也觉得N 教授有关男孩子成长过程中更让人操心的说法很有可能是正确的,但我又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是一种杞人忧天的想法。因此同一梦境就代表了这两种相互矛盾的选择。
“考试的梦”在解析的过程中也遭遇到同样的困难,我在“典型的梦”已做过一番描述,难解是它们的共同特点。通常情况下,梦者自由联想的一些相关的资料远远不能满足解析的需要,所以要想对这些梦进行更深刻透彻的理解,我们需要多积累这些梦的案例。前面案例中,我曾提到过这类的安慰语,例如“毕竟你已经是一个医师了”,实际上,这不仅是一种安慰,也暗示一种间接的自责。因为这完全可以解读为一种弦外之音:“你都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活了这么多年,但是你居然还会做出这样的傻事,犯的都是孩子才会犯的错。”这种自我批评与自我安慰的混合体正好和“考试的梦”具备同样的特征。因此由我们解析过的几个梦例来看,我们完全可以推断“傻事”和“像孩子一样犯错”这类对愚蠢和幼稚行为的指责是和无能联系在一起的。梦中的文字拼凑与妄想症的常见的情况很是类似,而且这类情况在癔症和强迫症中也有。那些孩子,当到了一定的年龄后,他们就会把文字看作是物体,甚至还创造出新的语言并自创语法,在梦和神经性症状中也都存在这种预言游戏。
通过对梦中看似毫无意义的新词加以解析,实际上非常适合用来说明梦的凝缩作用。虽然以上我们仅仅挑选了几个例子,但你千万不要误会,以为这些材料很罕见或是只是个别存在的。恰恰相反,这种梦例事实上是十分常见的,只不过,需要运用精神分析方法对这类梦进行解析,因此这些例子很少被记录下来做成报告,何况只有精神病治疗方面的专家才能看懂这些报告。
如果听到梦中的人说了一句话,也就是说它的形式并不是想的,那我们就可以肯定,这个梦的原料一定是来自记忆。那些梦话有可能原封不动地出现在梦中,也可能是稍加置换才表达出来的。通常情况下,这些在梦中的话语都是由记忆中的几句话拼凑而成的,它们的措辞也许并没有发生改变,但当它们拼凑在一起时,它们的意思可能变得十分模糊或者措辞与意义并不符合,因此可能变得艰涩难懂。所以我们也可以说,这些话也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它只是代表记忆中说这话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