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例八
另一个梦中也有着相似的惊讶感。
只不过,在梦中我还试图用理智之类的东西解释自己为何吃惊,虽然是很牵强的解释,但很明显还是出现了所谓理性解释。因此即使这个梦没有另两个有趣的特点,我也为这个梦进行了一个完整的解析。7 月18 日那天晚上,我乘火车沿南方线路旅行,睡梦中我听到有人在喊:“海森堡站到了,停车10分钟。”听到这句话,我马上想到了黑海参自然历史博物馆,在那里勇敢的人们奋起反抗暴君统治(就是奥地利反改革运动),他们虽败犹荣。好像发生在施第里亚州或是蒂罗尔州。而且随后,我也真的能够清晰地看到一座小型的博物馆,里面保存着先烈战斗的遗迹。这时,我很想离开火车去看一下,但是我很犹豫。我看到火车站台上有女人蹲在那里,举着手里的篮子,篮子里装着水果,摆出让人买的姿势。我之所以犹豫是我担心没有充分的时间过去参观,虽然现在火车还没有开动。突然,我居然到了另一节车厢当中,座位很拥挤,皮革座椅也十分狭小,以至于我的脊背不得不直接贴上椅背。对此,我感到奇怪,但我想或许我是在梦游时更换了车厢。我看到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一对来自英国的兄妹。而在墙边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一行书,我看到《国富论》以及麦克斯韦尔的《物质与运动》,都是带有棕褐色亚麻封皮的厚厚的著作,这个时候,那个哥哥问起他妹妹一本席勒写的书,问她是不是不记得了。但是这些书一会儿看来像是属于我的,一会儿又更像是属于他们的,我非常希望能加入他们的谈话以确定或支持他们说的话……然后我醒了,我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汗,因为车厢的窗户完全关着。而这时,火车在马尔堡停着。
在记录这个梦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漏记了的梦的另一部分:我指着某本书对那两兄妹(用英语)说:“它承袭了席勒的文风。”但随即我就更正了:“它是席勒写的。”对此,那个哥哥对他的妹妹表示说:“是的,他说得很对。”
这个梦由一个车站名开始,这个车站名几乎要惊醒了我。但我用海森堡代替了马尔堡。实际上,我是在马尔堡第一次或者第二次报站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名字,在梦中,梦到涉及席勒的部分就是明证,因为席勒正是出生在马尔堡,虽然那个马尔堡并非在施第里尔州的马尔堡。
这次旅途中,尽管我坐的是头等车厢,但我感觉到并不舒服。这辆火车太过拥挤,特别是在我的包厢内,还有一对看起来打扮讲究的男女,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教养,我进入包厢后他们显得很不高兴。我的礼貌的问候也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原本他们是肩并肩地并排坐着(背朝车尾),但那个女人看到我走进来,就马上用雨伞占据了她对面靠近窗户的那个座位。我把包厢门关了,然后我们讨论是否把窗户打开。或许他们就是看出了我迫切想要呼吸新鲜空气的渴望。这其实是一个十分炎热的晚上,门窗完全关闭后的房间闷得几乎让人窒息。所以依照我常常旅行的经验来看,我相信只有那些有权享受半价优惠或完全免票的人才会表现得如此傲慢专横。当检票员过来检票时,我把那张昂贵的全价票递了过去,但那位女士用非常傲慢甚至还带着威胁的口气说:“我的丈夫免票。”这个女人穿着奢华,面露不满。从年龄上来看,她已经过了女性美丽的秋天。至于那个男人,他在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坐着。我想睡觉。在梦中,我对这两个惹人讨厌的旅伴进行了狠狠的报复,没有人能猜到在梦前半部分中那些破碎的片段中隐藏着怎样的侮辱。当这个需要被满足之后,第二个愿望也就出现了,也就是更换我的包厢。梦中的场景通常会频繁变换,并且不会引来丝毫反对,所以我马上在记忆中找出更讨人喜欢的两个人来替代这两位侣伴,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在这个梦中,有些什么东西反对场景的变换,我在梦中还要解释为什么换地方。我并不记得我自己曾换过车厢。那么这里就只有一种解释:我是梦游离开车厢的,尽管这是罕见发生的事情,但是神经病理学家对此很熟悉。我们知道有些人会在神志不清的状态踏上火车,没有表现任何异常的状况。但直到他们在旅途中突然醒过来时,他们才会惊讶地发觉他们的记忆中竟然存在着空白部分。因此,我在做梦的时候,我就宣布自己是在梦游。
进一步的解析让我知道了答案。梦中居然会对梦作出解释,这的确让我十分惊讶。但这也并非我的首创,而是效仿了我的一位神经症病人。在本书前面一个章节中,我提到过一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很有修养的男士,在自己的父母去世后不断地自责,并认为自己有杀人的倾向,而且为了防止自己做坏事,他还对自己采取了一些措施,并因此抑郁。他这种情况是一种完全自觉的严重强迫性观念症。最初,他一上街就感到极度痛苦,因为他会强迫自己对自己在街上遇到的每一个人负责,他必须要知道那些人都是在哪里消失的。他的目光追随着每一个人,而如果有个人突然不在他的视线之内,那么他就会感到十分苦恼,并且认为是自己把他干掉了。所以,隐藏在这个强迫观念背后的其实还有一些幻想,认为“所有人都是兄弟”。但因为他觉得没有办法做到不杀人,于是,他就放弃一切外出机会,把自己囚禁在房间里。不过即使这样,那些外面发生的谋杀事件还是通过报纸传入到他那里。每当这时,他的良心就会再一次谴责他,让他怀疑他正是那个警察正在全力抓捕的谋杀犯。但是他知道,在这几个星期,他根本就没离开他的房间,这让他暂时减轻了自责,但这种想法也很快不再保护他。因为有一天,他忽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有可能会在梦游状态下离开了房间,并且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杀了人。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就把自己的前门上了锁,并把钥匙交给了管家,而且再三嘱咐,千万不要把钥匙交给他,即使他命令她也不能。
因此,这或许就是我在梦中解释自己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更换车厢的根源。因为病人的情况套入梦的表面内容之中,然后明显是让我变成那个病人。在自由联想的过程中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位病人。我在几周前的最近一次夜间旅行就是和他共同度过的。那时,他已经彻底痊愈了,我们去拜访他的一位邀请我去的亲戚。当时我们有自己的包厢,在晚上的时候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而在睡觉之前我们也一直进行着非常有趣的谈话。我知道他小时候对父亲在性方面存在攻击冲动,这是他的病因。在梦中我变成了他,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但事实上,梦中第二部分场景是一场非常放肆的幻想,大概因为我的贸然闯入妨碍了那对男女夜间亲热计划,因此他们对我表现出异常的无礼。但是,这个幻想其实可以追溯到我的童年时期。有一次,出于对性的好奇,我在半夜闯入父母的卧室,但被父亲态度强硬地赶了出来。
在解析完这个梦例之后,我想我不必再列举其他的梦例了。因为即使再多的梦例也只能是印证我前面案例已经证明了的那些结论:梦中的评价行为不过是思想的记忆库中原来就已经存在的评判行为的复制。在大多数时候,这种复制显得很不恰当,总会插入到一个并不合适的情境之中。然而,也有的时候,就像我们叙述的最后这个梦例一样,它会引用得非常巧妙,以至于会让我们误以为它就是梦中的一种独立的理性活动。现在,我们将注意力转向一种精神活动,虽然这种精神活动并没有总是出现在梦境的构建之中,也不总和其他造梦机制协作,但它却把来源不同的众多入梦元素融合成为一个连贯且有意义的整体。然而在考虑这个题目之前,我们首先需要考虑在梦中产生的情感的表达方式,然后再将梦中情绪和这种精神活动做个比较,分析后我们就明白了,那些思想中本来就隐藏着这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