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表现方法
除了梦的凝缩机制和梦的置换作用外,通过调查研究,我们发现在梦的思想念头转化梦的内容的过程中,还有两个因素在起作用,它们也会影响造梦材料的筛选,参与决定哪些材料能够在梦中得以呈现。不过首先,请原谅我暂时打断我们思路,因为我认为应该对梦的解析的过程进行一个简单的介绍。我认为解释这个问题或是能让那些批评家信服的最佳方式就是举一个有代表性的梦例,然后予以详细地解析,就像我在第二章对伊尔玛打针的梦所做的分析一样。然后,我会把那些我解析出来的梦的思想集合起来,并依此来重塑梦的形成过程——换句话说,即用解析后梦的思想内容的合成来补充对梦的分析。事实上,我在探索梦的解析方法时在几个梦例中已经采取了这种方法,但是现在在这里,我还不能做出具体的阐述,因为这很有可能不被那些有理性的人赞同(此处会涉及相关的精神材料性质问题)。不过,这些顾虑在梦例的分析过程中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即使分析本身并不完全透彻,它仍然具有它的价值,不管它到底有没有深入梦的架构。但是,梦的合成却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合成不完整,它就失去了说服力。我已经合成的梦的例子都来自那些我们并不熟悉的人。只不过这些梦例都来自神经症患者,因为他们向我提供过的梦例中有被我完全合成的梦例,所以我不得不将这部分的描述暂时推迟,直到我可以对神经症患者的研究彻底透彻之后才来证明它和梦的关系。而对此,以后我会在其他的地方进行补充。
我在通过合成梦的思想来构建梦的尝试中,认识到由分析得出的材料并非都具有同等的价值。它们当中的部分想法是梦的隐意的核心,也就是说,假如这里不存在梦的检查制度的话,那么这部分作为核心的梦的思想就完全可以替代梦。至于另一部分非核心的梦的思想和其他的材料,有些人认为它们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个观点是错误的。恰恰相反,因为醒来之后回忆起来的这些片段和材料会引发我们的联系,让头脑中产生联系思绪。而思绪可以帮助我们对梦进行解析。这部分材料不仅暗含从梦的表面内容到梦的隐意的所有连接途径,同时也在解析的过程中,充当了各种联想互相连接过渡的媒介。
现在我们来说说核心隐意,一般而言,这些都是思想和记忆的复合体,它具有的某些特点在我们清醒状态下也有过,各种思想从四面八方涌来,并且彼此之间也存在联系。我们发现,常常是性质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两组,然后两者经过对比联想结合了起来。
这个复杂的结构各个部分之间有一定的逻辑关系。它们可能是背景和焦点,主题和注解、条件或假设,当然也可能是支持和反对。但在造梦的过程中,这些原本是一个整体的思想被碾碎然后像碎冰一样散开又互相挤压。这时一个问题产生了,原来支撑整体思想的逻辑架构哪里去了呢,它原本存在的逻辑纽带呢?此外,如果我们无法真正了解梦中呈现出来的连接词比如“如果”“因为”“虽然”“尽管”“或……或……”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真正理解那些梦中要素附着的思想的真正含意。
我们首先必须明白的是,梦本身并不能够表现出梦的思想之间的逻辑关系。梦境中不会有专门象征着起类似关联词作用的符号,造梦选用的材料只负责携带梦的隐意内容。而要想重新建立这些思想之间的逻辑纽带的话,就是梦的解析的任务了。
梦之所以不能够表达连接,原因在于构成梦的素材具有的特殊性质。实际上,即使那些极具代表性的艺术,就如绘画和雕刻,在表达思想内容时会受到限制一样,因为它们没有办法像诗歌那样地运用语言来表达。因此出于同样的限制原因,绘画和雕塑这两种艺术形式也因为表达材料本身带有的局限,因而影响了其艺术思想的传达。所以,在绘画艺术探索出其自身的表达方式之前,在那些古代的绘画中它克服这种缺陷的方式就是,在画中的人物嘴边画一个对话框,在对话框里写着画家的一段简短的解说,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不能用图画来传达的内涵。
说到这里,可能会出现一些反对的声音,因为有些人并不会相信梦自身没有办法表现逻辑关系的结论。在某些梦中所发生的复杂的理智运作,比如反对或辩驳,甚至是讽刺和比较,和我们清醒状态下表现出来的严密的逻辑思维并没什么两样。但是我要说的是,表面现象往往是极具欺骗性的。因为如果我们继续深入地解读这些所谓是理智活动的梦,我们就会发现其实它们仅仅是梦的材料而已,并不是在梦中进行真正的理智活动。梦的表象似乎是在进行思辨活动,但其实这种所谓的思辨并没有遵循基本的逻辑原则。在梦中,梦的思想的隐意会通过梦的表面内容得以再现,而并不是通过梦的思想之间的关联表现出来的。在这里,我还想对几则梦例予以进一步的说明,而最容易理解的事实就是,那些梦中出现的话语,实际上它们都是梦的材料的记忆中直接引用或者只是稍经修改的翻版。一般来说,这些话语通常只是一种指示,指示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件,可是,它的意义与在梦境中的意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我不能否认具有批判性的思想活动,是不会仅仅简单地照搬梦的思想中的现成材料的,在梦的形成的过程中它确实也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所以在这个部分的讨论接近结束的时候,我会详细地解释这个因素对梦的形成的影响,到那时,我们就会明白这种批判性思想活动并不属于梦的思想的组成过程,它也不是针对梦中的思想做出的评价,它是梦结束后的产物,是对已经完成的整个梦的评价。
于是,我们暂且可以这样说,在梦中梦并没有直接地体现梦的思想之间的逻辑关系。因此,如果梦中产生了一个矛盾,要么就是这个梦本身就是一个矛盾,要么就是梦中一个自相矛盾的想法所致,梦中的矛盾一般都是间接含蓄的。
但是,就像绘画艺术最终成功找到它特有的表达方式一样,仅仅用人像本身而不再借助小标签写出注解来表达那些或是温柔,或是凶恶,要么就是说教的情感一样,梦中也存在用某些方法来呈现梦的思想之间的逻辑关系,梦是通过微调的方式呈现思想间的逻辑关系的。经验告诉我们,不同的梦在这方面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反映,也即是说并不是所有的梦对思想逻辑都一视同仁,有些梦会全然不顾它的材料中的逻辑构建,但与此同时,另一些梦则会尽可能地做出完整表述。因此,经过精神分析方法解析出的梦的结果总比梦境表现出来的内容要丰富些。而如果在梦的思想无意识中存在着时间顺序的话,那么梦在处理它们的时候所持的态度也大不相同。(如伊尔玛打针的梦)
但是在梦的运作过程中,究竟如何表达那些它原本难以表现的梦的材料之间的逻辑关系呢?在此,我一一说明。
首先,如果梦中各个想法之间确实存在关联的话,梦通常会把所有材料结合在一个统一的情境或过程中,把梦的思想之间各部分的关系串联起来。它会采用同时性的形式表示材料之间存在逻辑关系,就像是希腊的帕纳塞斯画派的一位画家一样,他将所有的哲学家和诗人都画到同一幅画里。但事实上,它们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一个大厅或山顶上集合过,但是鉴于他们各自拥有的智慧,他们的确可以看作是一个群体。
梦谨慎地遵循着这种表达方式,甚至在细节方面也是如此。在任何时候,只要梦把两个元素整合在一起,这就表示这两种元素所对应的梦的思想之间存在着特别近的亲密的关系。其实,这和我们拼写字母的方法很相似,比如当t和o 这两个字母连在一起写时就表示着是一个完整的音节,但如果t 和o 之间有一个字符的间隔,这就是说t 是前一个单词的最后一个字母,那么o 就是下一个单词的第一个字母。因此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梦的整合显然不是由任意的、完全不相干的梦的材料的要素组成的,恰恰相反,它是由梦的思想中那些具有密切联系的要素组成的。
在表现因果关系时,梦有两种在本质上可以合成一个的办法。举个例子,假设梦的想法是这样的: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导致那样的结果产生。那么梦常用的那个表达方式就是:以从句作为前奏的梦,而主句就是主要的梦。如果我的精神分析法解梦是正确的,那么这个条件句的主从部分顺序也是可以颠倒的,不过通常情况下,梦中内容较丰富的那一部分梦总是与主句相互对应的。
一位女病人曾向我描述过一个梦,我在这里将其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而这个梦是体现梦的因果关系的典型例子。事实上,它有一个较短的前言和一个详细漫长的主梦,其内容始终紧紧围绕着一个主题“花的语言”。梦的前奏是这样的:她走进厨房,径直走到两位女仆面前,责备她们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却迟迟没能准备好“一小份食物”。这时,她看见了很多厨房常用的餐具,为了晾干水分而被倒放着,有些是叠放着。这个时候,两个女仆去挑水,像往常一样,她们必须涉过那条穿过她院内的小河。然后接下来就是梦的主要部分:她跨过一些奇形怪状的栅栏从上往下走,她很高兴,因为自己的衣裙没有被栅栏钩住,等等。
现在,我们来解析一下这个梦,梦的前奏和这位女士的父母的房子有关。梦中她在厨房里说的话实际上是她母亲经常说的话,而那些厨房用具和平底锅则来自租用她家房子的一家普通杂货铺。梦的第二部分则指向梦者的父亲,因为他经常会骚扰那些女仆,后来在一次洪水泛滥的过程中染病身亡(因为她家的房子就在河岸旁)。因此,隐藏在前奏梦中的意义就是:“因为我出生在这个脏乱不堪、风气不正的院子里。”梦的主体部分也表达着同样的想法,但因为要实现梦的愿望所以将其稍加改变就成为“我拥有高贵的出身(我来自高处)”,从而隐藏的真正的想法是:“因为我出身在一个如此卑微的家庭中,所以我的生活也就只好这样了。”
根据我到目前为止积累的经验来看,梦被分成了不对称的两部分但并不意味着这两部分的思想就一定存在因果关系。反而,我们经常会发现一段相同的材料从不同的角度被分别呈现于梦中。这样的例子就比如在那种整个晚上做了一连串的春梦最后往往会让人遗精,这样做就是让人的肉体刺激越来越清晰地表达出来。或者,有时候这两个梦也会来自不同的梦素材库,但它们的内容会重叠,这种情况下一个梦的中心会在另一个梦当中找到线索式的暗示,并在第二梦中起辅助作用,反之亦然。不过,大多数的梦可以被分成一个简短的前奏和一个详细的主体部分,那么这种情况下这两部分间无疑是存在因果关系的。
与此同时,另外一种表现这种因果关系的方式则很少会牵涉到特别多的复杂的材料,它会把梦中的一个形象变成另一个形象,无论那形象是人还是物。但梦者需要注意到这个变形过程,而不是在一个形象被另一个形象代替后才开始作出思考。前面说过,这两种表现方法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在这两种表现方法当中,因果关系是以先后顺序来呈现的:第一种是按照梦的时间前后顺序来呈现,第二种则把一个符号转变为另一个符号。我得承认,在大多数梦例当中,因果关系并不存在,在梦进行的时候,情景不断变化时也没有因果关系。
梦一般不去做那种二选一的抉择,不是“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这种情况。通常情况下,梦会把各个选项放在一起,好像它们都拥有被选择的理由。伊尔玛打针的那个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它的潜在想法显然是在说:我不必为伊尔玛依旧存在的病痛负责任,因为这或者是因为她拒绝接受我的治疗方案,或者就是由她匮乏的性生活引起,这些我当然无能为力。当然,这也很有可能和她器官性的病症有关,而不是癔症导致的。结果,在梦境中,这些可能性就都被表现出来,哪怕它们其实是互相排斥的,而且为了实现梦的愿望,梦甚至都做好了添加第四种备选方案的可能。所以,在对这个梦进行解析的过程中,我便把“或”加入到了梦的思想的内涵中。
但在讲述梦境的过程中,梦者很容易运用这种“或者……或者……”的表达方式。比如,他们会说“或者是在花园,或者客厅”等话语。不过在梦的隐意中,这样的选择并不存在,而只有“和”这样一个加法表达方式。事实上,当我们在使用“或者……或者……”这样的句式时,我们是在描述梦中某些元素的模糊性,当然,这种模糊性通过解析也可以弄清楚。因此,对于这一规则,可以做出如下的描述:其实那些可供选择的元素是被同等对待的,可以用一个“和”字将它们连接起来。
有一次,一位朋友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意大利居住,我又没有他的住址。于是我梦见收到了一封来自他的电报,电报上的地址是蓝色的字而且第一个词有点模糊。
或是“via”(经由)
或是“villa”(别墅)
或甚至是“casa”(古堡)
但第二个词很清晰是“secerno”,我觉得第二个单词像意大利人的名字,接着我又想起了我和这位朋友曾经就词源学的问题讨论过。我还向我这位朋友抱怨过他竟然将自己的地址当作秘密(secret)从没有告诉我。言归正传,说到第一个模糊的单词,如果仔细解读也可以从中读出三层隐意来,而且这三种可能性在此后的分析中都分别引出来一连串的想法。
在父亲葬礼的那天晚上,我曾梦到一张招贴或海报,就像是火车站候车室里张贴的那种禁止吸烟的警示。在它上面写着这样的话:
请闭上你的两只眼睛
或:
请闭上你的一只眼睛
不过换作是我,我通常会说:

其实,这两个不同的说法表达着不同的意思,在梦的解析时也会把思绪引向不同的方向。当时,我举行了很简单的送殡仪式,因为我知道父亲对葬礼的看法。但是,其他家庭成员对这种清教徒式的简单仪式并不赞同,认为会被参加送殡仪式吊唁的客人看不起。因此,梦中所出现第二个变体“闭上一只眼睛”意思就是请客人不要太过在意这种简单的仪式。这样我们就会从中发现“或”表现出的模糊含义。只是,梦的工作并不能用明确的语言文字来表述梦的含有歧义的思想,所以这两种思想在梦的内容中也就呈现出互不干涉、同时共存的景象。在有些梦例当中,当梦没有办法把两个选项整合在一起然后予以呈现时,梦自身也就分裂成了两部分,分别对应两种不同的思想意念。
在这其中,梦面对对立和矛盾的态度也值得特别关注。因为它根本不理会这些东西,而且在梦中,似乎是不存在“不”这个字的。事实上,梦很喜欢把对立面变成统一体,把它们看成一个整体或一件事情。甚至在某些时候,它表达的是元素的对立面,以至于我们不能看一眼就决定哪一个元素在说反话,这个元素到底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在前面刚刚提到的那个梦例中,我们已经分析了它的前奏梦(“因为我的出身是如此卑微……”)。而在这个梦中,梦者还梦到自己正沿着栅栏走下来,手里握着一根树枝。事实上,因为这个情景,她联想到了那位宣告耶稣诞生的手持百合花天使的画像(她的名字也叫作玛丽亚)。紧接着,她又想起了“基督圣体游行日”时,那些穿着白袍的女孩子走在用绿色树枝修饰过的街道上,梦中的绿色树枝象征着贞洁。不过,这些树枝上盛开的不是红色的花朵,看起来更像是山茶花。而在她继续走下来的过程中(梦在继续进行),这些花开始变得枯萎。这里很确定的是一些关于月经的暗示。那些树枝是百合花树枝,但树枝上的花看起来却更像是山茶花,并被握在那些纯洁少女的手中。所以在这里象征着茶花女。我们都知道,茶花女平时佩戴的是白色的山茶花,但在月经期时,佩戴的则是红色的山茶花。同样的,这些带花的枝条(歌德描述磨坊主女儿为“少女之花”)也代表着贞洁与放浪。除此之外,在这个梦例中表现了梦者对自己一生纯洁无瑕的喜悦,但是,在这个梦的某些部分(比如花朵凋谢),它们却又传达出完全相反的思想,也就是她为自己在贞洁方面的过失而感到内疚(可能发生在她的童年时期)。所以在这个梦的解析过程中,我们明显可以找出两种思想线索,其中,那些令人愉悦的部分大多是表面化的,而那些自责的部分则隐藏得较深。由此可以看出,这两种思想的性质是完全对立的,不过它们看似相反的元素则是被梦的同一要素呈现。
所以说,梦的形成机制最常见的逻辑关系表达就是相似、好像、仿佛。而且这种关系可以在我们的梦中以多种不同的方式呈现。在梦的材料库里,相似的东西可以互相代替。造梦过程中梦的大部分工作其实是运用改装和移位制造一些新的类比关系,并以此来代替那些虽然存在却又不能通过检查机制的审核而进入梦中的关系。我们知道,梦的运作很明显倾向于凝缩,而凝缩机制支持的也就刚好是这种相似的表现方式。相似、一致、接近,它们在梦中可以凝结为一种统一的共性,而这种关系也很可能先存在于梦的材料当中或是刚刚才被创造。梦的凝缩作用分成两类,第一类我们称之为认同,第二类称之为合成。其中,认同主那些和人有关的,而合成则用于事情材料的融合,但在有些情况下也可以用在人身上。在这里,在梦中,地点要素经常被当作人来处理。
认同,就是梦到具有共同特征的两个以上的人中的一个,而另一个人或其他人则在梦中被忽略。而在梦中单独出现的这个人则成了其他人的代表并进入所有相关的关系和环境当中的,在相应情景替代别人的相应活动。然而,合成与认同相比,合成就是将两个人物形象合成一个,合成人的特征来自两个人,但不是表现共同特征。所以,在经过合并与融合之后,来自两个人的特征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从而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整体的合成。实际上,这种合成本身可以通过多种多样方式实现。比如,梦中人的名字指向一个人,我们很容易就会知道这个人指谁,因为我们有着来自清醒状态下的认知,然后我们想到了叫这个名字的人,但是在梦中,他的样貌却属于另一个人。梦的人物形象也可以很复杂,他一部分像一个人,一部分却像另一个人,也就是说实际上来自两个人。当然,也有可能第二个次要人物在梦中出现的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从某种态度和姿势来进行判断的,比如他经常在某种环境下所说的话。而在后者这种人物塑造当中,认同和合成之间的区别也就不那么明显了。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很多时候失败也在所难免。在这种情况下,梦中所发生的看起来就好像是来自同一个人,以至于别的角色,甚至大多是很重要的角色,居然沦为了配角。或许这个梦者(斯特克尔)说:“我母亲也在那里。”而这说明梦境中的要素很像象形文字中的偏旁部首,本身没有意义,只是用来解释其他符号。
两个人所具有的共同特征可以使两个人结合成一个人,而他们的共同特征也许会出现在梦中,也许不会出现在梦中。一般情况是,人物的认同或合成实际上是用来避免使共同元素出现。如“A 对我不友善,B 也对我不友善”,在梦中我通常会把A 和B 合成另一人,或者我让梦中的A 做B 平时做的呢。这就使得梦中的人物在梦中具备了一些新的性质,而这个新造的人同时具备A和B 的性格特征,也就同时代表了A 和B,也就能够让我在梦的解析过程中把两者的共同特征(即他们对我的不怀好意的态度)插入。通过这种方式,我常常能够解开程度非常深的浓缩。如果我可以找到两个人共同具备的特征(都讨厌我),那么我就可以不必费过多心思在这个合成人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上。其实,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明白,通过认同作用的表现方法就可以避开检查机制的阻挡,躲过审查机制在造梦和梦的呈现过程中设置的最严厉的那些条件。某个人可以入梦,而检查制度所反对的,则是我对这个人的看法。所以我现在寻找到了另一个人来代替他,他和这些被反对的材料也有关系,但只是部分地有关。在共同点未能通过检查机制审查的情况下,我就不得不另行构造一个合成人物,他同时具备了这两个人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特征。这个新构建的人,是合成与认同作用的产物,可以逃过检查机制的阻挡,自然可以进入梦的内容当中。因此,通过梦的凝缩作用,就满足了梦的检查机制的要求。
如果两个人的共同特征在梦中得到呈现,那么通常就意味着这里还有着另一个共同特征,但却因为无法通过检查机制而隐藏了起来。最后共同特征会利用置换作用来达到表现的目的,一个共同的小特点替代一个共同的大特点。所以,从那些具有无关紧要的共同特征的合成人身上,我可以作出推断,在梦的隐意中,一定还存在着一个很重要的共同特征。
因此,依照上述的探讨,人物的认同和合成在梦中有三个特点:第一,它表现了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特征;第二,它代表两个人还存在共同特征;第三,它表现了我们希望得到的共同特征。要知道,由于这种希望两个人具备共同特征的想法常常意味着我们想要两个人互换,这种关系在梦中也会通过认同作用呈现出来。在伊尔玛打针的那个梦里,我就用一个病人来替代她,也就是说,我希望另一个病人能够接受我的治疗。于是,这个梦在处理我的愿望时确实把一个叫伊尔玛的女人安排在了我的梦境之中,不过她在接受我检查时的姿势却是我的另一个病人接受我检查时的姿势。而在我叔叔的梦中,这种代替已经成为梦的中心,因为我把自己等同为部长,从而对同事进行不体面的评价和判断。
从我的经验来看——而且我尚未发现例外,每一个梦中的主人公其实都是梦者本人。梦是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即使在梦中出现的不是梦者本人,而是一个陌生人,我也可以说,梦者通过认同作用隐藏在了梦中的那个陌生人的背后,并且这个隐藏的本人可以被解读出来。在另一些时候,梦者本人出现在梦中,但根据当时所处的情境,也有别人正在通过认同作用而隐藏在梦者的身后,所以在这样的一个前提下,我需要做好准备,接受在解析的过程中发现梦中人和我之间有共同特征。在其他的梦里,我的自我也曾随着其他人的出现而一同展现,但随着认同作用的消失,他们则会再一次地成为我的自我。因此,通过这种认同,我就会想象在我的自我意念中,它们究竟有多少会被检查机制拒之门外。与此同时,我或许也会让我的自我在梦中多次展现,有时是直接的,有时则是通过其他人来获得认同的。要知道,通过好几个认同的作用,那些数量非凡的思想材料才能得到最大的凝缩。而且这种梦者的自我在同一个梦中出现多次或是呈现出不同模式的情形根本不足为奇,它和自我在有意识的思想中出现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或是不同的关联中的事实完全相同。比如,我们从这句话中便可一见端倪:“我在想象我原来是一个多么健康的孩子。”
相比于人物的认同作用,地点的认同作用由于地名的存在显然更容易理解,而且这里也并不存在具有巨大影响力的自我。在我有关罗马的那个梦中,我发现我自己所处的地方是罗马,不过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我在街角看到了一张德文的招贴或海报。这是一种愿望的达成,它让我立刻想到了布拉格。而这种愿望本身则有可能来源于我青年时期被灌输的德意志精神,但早已成为过去。在我做梦的那个时候,我正要前往布拉格会见我的朋友,而罗马与布拉格的这种认同也就解释了什么叫作一种愿望的共同因素。因为实际上,我更愿意在罗马会见我的朋友,而不是在布拉格。而且基于会见的目的,我很愿意将罗马和布拉格进行互换。
这种创造合成结构的可能性,或许是梦具有奇幻特质的主要来源之一,而且它在梦的内容当中所引入的元素也绝不是单纯的感官上的物体。因为,这种建造合成结构的精神进程和我们在清醒状态下构思、描绘恐龙或半兽半人的怪物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在于,清醒状态下,这种意欲创造的本身就决定了它的印象,但在梦的合成结构当中,它的决定性因素是梦的思想之间的共同特征,可以独立存在。事实上,梦的合成结构可以通过多种不同方式得以呈现。在这其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一个物体来直接呈现,只不过在完成的过程中依然和其他物体相关。而稍微复杂一点的则是将一个物体和另一个物体结合成新的影像,并在结合的过程中巧妙地运用它们之间真实存在的共同点。这种全新的合成可能是极其荒诞的,也可能会被认为是高明的幻想,这都要根据建造过程中所采用的材料以及其拼凑技巧的高低。如果这种凝缩的产物太不协调,那么梦的工作只需建造一个相对清晰的核心,并适当进行一些模糊的修改便可以心满意足了。这时候我们可以说,这种把材料结合成单一影像的尝试就算是失败了。两种表现方法相互重叠,并形成视觉影像的竞争,这其实和绘画的表现方法相类似,特别是在某画家试图将一些毫不相干的感官影像合成一个总体概念时,这样的情形就会异常明显。
梦当然是很多合成结构的集合,在之前叙述分析的梦例当中,我已经举过很多例子了。不过现在,我将列举更多的梦例来予以说明。比如,在之前我提到过的用“花的语言”来形容病人生命的那个梦例中,梦中的自我手里捧着开花的枝条,而我们说过,这既代表着性的圣洁,也代表着性的罪恶。除此之外,从花朵的排列情况来看,它们也是在暗示着樱花,但逐一分解后又变成了山茶花。这也就给梦者留下了一个印象,并最终认为这是一株外来植物。显而易见的是,这种合成结构元素间的共同特征是可以通过梦的思想来揭示的。那些开花的枝条其实就暗示着她想要获得的礼物或者是赠予者欣然相送的物品,所以在她小的时候,她才得到了樱花并在后来得到了山茶花树。至于那株外来植物,其实是在暗示一位善于旅行的自然学家,他曾以画花的方式来试图赢得她的青睐。我的另一位女病人曾经创造了这样一个合成的房子,它看起来有些像海滨度假地的更衣车,或者是乡村的户外厕所,或者是城市住所的阁楼。前两个元素的共同点是与人们的赤裸和暴露发生联系,从这种关联性中我们可以推断出前两个元素和第三个元素之间的联系,即(在她小时候)她家的阁楼也和脱衣、裸露有关。另一个男性梦者则在梦中将两个地点结合在了一起,并在这里接受“治疗”。其中一个是我的办公室,另一个则是他和他妻子第一次相遇时的礼堂。还有,我的一位女病人,在她的哥哥许诺用鱼子酱款待她后,便梦见她哥哥的腿上沾满了黑色颗粒的鱼子酱。事实上,这里面包含着两种元素,其中一个是道德上的“污点”,另一个则和她童年的记忆有关——她的双腿感染了皮疹,双腿布满了红色而不是黑色的斑点。于是,这两个元素和鱼子酱的黑色颗粒就形成了一个新的概念,即“她从哥哥那里所得到的东西”。在这个梦里,人体的一部分其实是被当作物体来看待的,这样的做法在其他梦里也是相同的。例如,在弗伦茨记录的一个梦中,有一个合成结构就是由一个心理医师和一匹马组成的,而且这个合成的影像还穿着一件睡衣。在分析当中,我们可以找到这三个元素的共同特征。因为经过证实,我们可以认定睡衣其实是梦者童年时期对父亲的暗示,所以这三部分从根本来说实际上就是她性好奇心理的对象。要知道,在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经常会被保姆带到一个军队的种马场,在那里,她就有着很多机会来满足她尚未被压抑的好奇心。
我在前面曾经说过,梦没有办法来表达矛盾、相反等关系。不过现在,我要首先来辩驳一下这个结论。因为有一定数量的梦例是可以归结为“相反”这一范畴的,并根据我们所知的认同作用来予以表达——这就是说,当某种交换或者替代发生时,它们实际上是和相反的概念密切相关的。关于这点,我已经举过很多重复的例子了,所以此处无须赘述。除此之外,另一些梦的思想之中的相反观念可归结到“颠倒掉转”的范畴,而它们也会以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呈现在梦中,甚至可以形容为诙谐机智。这种“颠倒”并不会让它自己直接进入梦的内容当中,而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在材料中的存在:一部分已经生成的为了其他理由而创造的梦的内容与相邻的部分紧密相连。而随后,仿佛是一种事后的回想,它完全转变了方向。当然,相对于上述这种复杂的描述,我想还是用举例的方法来解释这一进程才更简单。比如,在那个有趣的“楼上和楼下”的梦中,梦所展现的爬楼梯的情景其实恰恰与梦的思想的原型相反,即和都德名作《萨福》所描述的情景相反。在梦境当中,起初向上爬的时候是很困难的,随后才变得容易起来,但小说中的故事情节恰恰相反,起初容易,随后越来越难。另外,关于“楼上”和“楼下”,梦者和他哥哥的关系在梦中也是颠倒的。这就说明在梦的思想中,两部分材料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是相反的或矛盾的,而且我们也的确找到了证据,证明梦者在童年时期是很希望被乳母抱上楼的,小说中却变成了抱着自己心爱之人上楼的场景。与此同时,我梦到歌德攻击M 先生的梦也一样。因为现实中真实的情况是,一位我所熟识的知名的朋友正在被一个无名的年轻作家攻击。在梦中,我根据歌德的死期计算时日,实际上却是从一位瘫痪病人的生日算起。而这种思想对于梦的材料的印象也揭示了我反对将歌德视为疯子的想法。“这是另一种方式,”梦说道,“如果你不能理解书中说些什么,那么你就是一个低能儿,而不是作家。”此外,所有的这些颠倒的梦似乎都向我做出了一个轻蔑的暗示,“去背叛某个人”。譬如说,在萨福的梦中,梦者就把他和兄弟的关系颠倒了过来。当然,从这些梦例来看,我们还可以注意到一点,那就是这些颠倒的方法和方式常常源于受到压抑的同性恋冲动。
除此之外,这种颠倒或是完全相反的变形也是梦的工作中最喜欢、也是运用最广泛的表现方式。首先,它的第一个作用便是可以帮助愿望的达成,以此来压倒那些梦的思想之中确切的元素。“如果是相反的话,那该多好!”这往往是对于那些不愉快回忆的最佳表达方式。但是与此同时,这种颠倒也能在检查制度中起到积极的影响,因为它会将展示的材料进行一定程度的变形和扭曲,从而麻痹我们对梦的理解。因此,如果梦总是异常顽固地不愿泄露其意义,那么这种对梦的显意的相反元素的追求和研究无疑就是被允许和认可的。然后,在很少的情况下,这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清晰起来。
除了题材的颠倒之外,我们也不能忽视时间顺序的颠倒。而梦的伪装中最常见的方法就是把事件的结果或是思想的结论在梦的开始部分集中展现,然后把结论的前提或事件的起因放在梦的结尾部分。所以,如果任何人忘记梦的伪装这一技术功能的话,他们就一定会在梦的解析过程中对所碰到的困难无所适从。
的确,在很多情况下,我们需要把许多梦的内容颠倒过来才会发现其中的意义以及不同的联系。比如,在一个年轻的强迫性神经症患者的梦中,他就曾通过以下的方式隐匿了一个童年的回忆,并希望他那可怕的父亲尽快死去:他的父亲大骂了他一顿,因为他回家太晚了。不过经过精神分析的治疗,梦者的这一印象应该这样来理解:他对自己的父亲很生气,因为在他看来,他的父亲总是过早回家。其实,他根本就不希望他的父亲回来,这就等于他很希望他的父亲死去。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当他还是一个小孩时,他父亲外出未归,他曾对另一个孩子进行了性侵犯,因而感到愧疚,作为惩罚,他被威胁警告道:“等你爸爸回来再走着瞧!”
如果我们想要更深地研究梦的显意与梦的隐意之间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梦作为起点并询问自己:梦的表现方法的形态特征究竟与其背后的梦的思想有着怎样的联系?而且这些形态特征,在梦中给我们留下最初和最深刻印象的,是各个影像感觉之间强度的不同以及梦中不同部分或梦与梦之间因比较引起的差异。这种各个影像感觉强度的不同所包括的全部范围,从现实的清晰度开始——尽管这无法得到保证,但肯定要比真实情况更加清晰,直到我们认为所谓的梦的特征必然会出现令人心烦的模糊度,即便是我们瞬间观察真实物体时的模糊度也无法和其相提并论。而且,我们通常会把梦中接收到的模糊物体的印象称之为“转瞬即逝的”,而认定更清晰的梦的影像存留的时间会更长。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要问问我们自己:到底梦的材料之中存在什么条件决定了梦的内容各部分之间清晰度的不同?
在我进一步阐述这个问题之前,我想有必要先对一些不可避免的预期情况进行一下说明。因为部分梦的材料可能是由睡觉时的真实的感官体验组成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做出这样的假设,那就是这些感觉或者梦的元素都是由特殊强度强调的,或者恰恰相反,即在梦中特别生动鲜活的元素都源于睡眠中的真实感觉。然而,我的经验告诉我,这样的假设是无法证实或成立的。因为被视为睡眠真实印象(神经刺激)派生物的那些元素要比依靠记忆的其他元素具有更清晰的说法,根本就是不正确的,而且这种真实的因素也无法决定梦的影像的强度。
我们也许可以这么想,这种单个梦的影像感觉强度(即清晰度)会和梦的思想中的相对应元素的精神强度成正比。就后者而言,精神强度相当于精神价值,而强度最大的元素就是最重要的元素,它们组成了梦的思想的核心环节。然而,我们知道,这些梦的思想中最核心的元素由于检查制度的警觉性是很难进入梦的内容之中的,除非代表它们的直接派生物,能够在无须生成梦的表现核心环节的情况下,达到一个更高的强度,但也不一定能因此成为梦的核心。不过,这样的假设在我们比较梦和梦的材料时会很快得以消失。因为这种元素的强度相互之间是没有任何影响和关联的,事实上,梦的材料和梦境之间发生了“所有精神价值的重新评估”。要知道,梦的每一个元素其实都是短暂而模糊的,在经过更具活力的影像筛选后,这个元素就会成为一个话题——独一无二的也是最直接的派生物,完完全全地统治了梦的思想。
梦的元素的强度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来决定,而且这两种因素也是相互独立的。在此之前,我们已经了解到了那些通过愿望达成来表达自己的元素是通过特别的强度来表现的。不过随后的分析告诉我们梦中那些最鲜活的元素其实就是一系列思想系列的起始点,并具有最佳的决定性。换句话来说,就是梦中的那些元素在形成最大强度的过程中,都需要得到大量的凝缩作用。因此,我们可以怀有这样的期望,最终一定会有一个单独的公式来表达这个决定因素和与愿望达成有关的其他因素之间的关联。
不过在这里,我必须要发出一个警告:我刚才考虑的那个问题——梦中单一元素强度或清晰度高低的起因——是无法和整个梦境或是部分梦境清晰度变化的问题混为一谈的。在前一个问题中,和清晰相对的是模糊,而在后一个问题当中,与清晰相对的则是混乱。当然,我们不可否认,在这两个尺度当中,这两种强度的高低起伏状态实际上是一致的。那些看起来无比清晰的段落,通常情况下都会包含着强度较大的元素,而在那些模糊的梦中,它们的组成因素则是强度较小的元素。不过,相对于梦的元素的强度问题,梦由清晰到模糊或者由清晰到混乱的问题显然要复杂难懂得多。只是,由于这里面涉及一些我们将会在后面探讨的问题,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进行深入的研究和讨论。在一些其他的例子中,我们惊奇地发现,由梦本身制造的清晰或者模糊的印象和梦的结构并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它们始于梦的材料,并且就是梦的思想的一个组成部分。举个例子来说,我记起来一个梦,这个梦的结构在我醒来时是那么完美、清晰、毫无瑕疵,但当我处于睡眠状态时,我却想要容许一个全新的梦境分类,以归纳那些不受到凝缩和伪装作用且可被描述为“睡眠幻想”的梦。然而,当我们对这个不同寻常的梦做出仔细的审视时,这个梦的结构就像其他的梦一样存在着瑕疵和缺陷,所以这让我放弃了对“梦的幻想”的归类。梦的内容,从最基本的方面来说,就像我对一位朋友的阐述那样,代表着我长期寻找和追求的一个两性理论,而这个梦的愿望达成的力量使我相信这个理论(顺便提一句,它并没有出现在梦中)看起来是完美无瑕的。因此我认为判断其实只是一个完整的梦的一部分,而且的确是梦的内容中最基本的部分。在这其中,梦好像进入了我清醒状态下的思想,形成了我对这个梦的判断,其实这只不过是梦的材料无法在梦中精确展现的部分而已。在此之前,我也曾碰到这样的梦例,那是一位女性患者的梦。起初,她对分析的结果断然否决道:“这太模糊也太混乱了。”但是最后,她在我反复抗议其说法的情况下,宣称有好几个人进入到了她的梦境——她自己、她的丈夫、她的父亲——但她不能确定她的丈夫就是她的父亲,或是究竟谁是她的父亲,诸如此类等其他问题。把这个梦和梦者在分析过程中产生的联想结合起来,很清楚地显示出这是一个常见的梦,一个女佣怀孕了,但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因此,由这个梦的不清晰,我们可以说这种不清晰其实就是梦的材料的一部分,或者可以说,即梦的材料的碎片在梦的形式中。因为梦的形式或者正在梦见的形式都会被非常普遍地用来展示一些隐匿的内容。
梦的解释以及那种表面上看来毫无恶意的评论,常常会以最微妙的方式隐藏在梦中,尽管它们的实际行动是出卖与背叛。比如一个梦者说:梦已经抹掉了。这实际上是他在回忆自己婴儿时期时,那个在他大便后帮他擦屁股的人正在和他说话。另一个值得好好记录一番的例子是:一个年轻人做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梦,让他想起了至今仍有印象的童年幻想。当时是一个夜晚,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旅游胜地的宾馆里,结果他记错了自己的房间号,进入了一个由一位老妇人和她的两个女儿入住的客房,她们都是裸身而睡。他继续说:“然后梦在这里就出现了一些空白,一些事情遗失了,直到最后,有一个男的出现在了房间里,他试图将我扔出去,以至于我不得不做出反抗。”他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想要回想起这片空白,因为这个梦很显然是在暗示他的童年幻想,但最终我们发现他所要寻找的内容实际上在他阐述梦的模糊部分时就已经呈现了。这个“空白”其实就是那几个女人生殖器的开口,而“有一些事情遗失了”则是对女性生殖器基本特征的一种描述。要知道,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对女性生殖器充满了好奇,而且他相信幼稚的性理论,认为女性具有和男性同样的生殖器。
上述这个例子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梦者的梦,而且他所做的梦在形式上和上述的回忆如出一辙。他梦到:我和K 小姐一同进入了公园的餐厅……然后是一个黑暗的地点……一个中断……然后我发现自己置身于妓院当中,我看见两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只穿着内衣和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