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置换作用

在为梦的凝缩机制发生作用的过程搜集梦例时，我们就已经注意到了另一种在梦的形成过程中发挥同样作用的并在梦的显意和梦的隐意中存在着的另一种关系。而且我们也注意到梦的表面内容的中心并不一定就是梦的隐意的中心，同样，梦的隐意的中心思想或许都不能被表现出来。也就是说，很多在梦的隐意中占据核心地位的思想，实际上或许很难在梦的内容中寻找到它们的蛛丝马迹。由此可以说，梦似乎可以离开梦的隐意，另立中心或者说梦的内容可以有它自己的核心。举个例子，在以前叙述过的植物学专著的梦中，这个梦内容的核心是“植物学”，但在梦的隐意包含的思想中，我们发现中心问题却是同事间产生的矛盾与冲突，以及我对自己在个人爱好上投入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的自责。至于我并不热衷的“植物学”，除了被用来当作一个造梦材料外，在梦的隐意的核心里并不能找到一席之地，甚至可以说，它和梦的隐意并无多大关联。我的病人曾做过的萨福的梦，梦的表面内容的核心就是在楼梯上上上下下、楼上楼下。但是，这个梦所要表达的核心隐意却是我的病人很怕和出身低微的女人发生性关系，所以其实梦的隐意中只有小小的一部分进入了梦境之中，参与演绎了一个故事。同样，在大胡子叔叔的梦中，大胡子是梦境的核心，但梦的隐意的核心却是我的野心、我对成功的渴望。两者之间毫无逻辑关系可言。因此，这些梦就很理所当然地让我们相信存在某种“置换作用”，当然也有与此相反的情况，在伊尔玛打针的那个梦中，我们发现不同的材料要素在梦的形成过程中都能在梦的隐意思想中得到一一对应。在那个梦中，梦境中的各个要素在梦的隐意中的地位完全平等。我们或许会惊讶于梦境及其隐意之间居然存在如此多变的关系。

如果我们发现在日常心理活动过程中，有一个想法从其许多组成意念中脱颖而出，且在我们的意识中得到特殊的青睐，那么我们就会将它作为一种证据，以证明这个想法具有一种特殊的心理价值（某种程度的兴趣）。但现在，我们发现在梦的思想中这个脱颖而出的个别的思想元素的价值在梦的形成过程中是并不能发挥它的价值作用的，甚至是并不被考虑的。因为在梦的形成过程中，梦的思想中的这些元素无法分出价值的高低，所以我们是靠自己的判断选择出梦的隐意中最有价值的部分的。在梦的形成过程中，那些被重点强调的具有强大精神意义的核心意念也许也会变成次要部分，反而是它们的位置可能被梦的思想中的次要元素所代替。乍看起来，这种个别意念的精神强度并不是被梦的形成过程所选择的决定因素，恰恰是它们所获得的支持的多寡才是关键。而且我们也会倾向于认为梦中出现的，实际上并不一定是梦的思想中重要的那部分意念，而只是那些多次出现的意念，是以数量多寡而非价值大小取胜的。可问题在于，并不会因为这种假设就使我们关于梦的形成的理解得到增进或加强。首先，既然数量和价值都是决定能否有资格入梦的选择条件，那么我们就无法相信为什么那个价值很高的念头出现的频次居然不是最多的呢？通常情况下，梦的隐意中的重要意念很有可能是出现最多的，因为每个梦的其他思想相对次要的元素都是由这些核心隐意发散出来的，但即使是这样，梦仍然可以拒绝这些经过特别青睐的能量很强联系很广的念头，而只选择那些能量虽弱但同样联系很广的念头。

当然，如果我们选择坚持研究梦的内容的遴选条件，那么在逐渐的研究过程中我们可能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这种困难是可以被解决的。有些理解过这种探讨的读者也许会认为，数量优势的发现并不是一个新颖假说，因为它理当如此。因为在分析的过程中，我们都是从梦的材料要素出发，并把每个与这些要素有关系的想法都记了下来，所以在通过解析梦的材料从而探究出其隐意的过程中我们遇到这些元素频繁出现，就理所当然了。不过，由于我不能承认这种说法的正确性，以下是我的看法：在梦的解析过程中发掘出的意念里，有些意念与梦的核心实在是相距甚远，所以看上去，似乎它们是为了某种特定目的而被人为编造出来并插入的。其实，其目的不难看出，即这些看似人为的思绪，在为了梦的内容和梦的思想之间建立一种联系，然后引出潜在思绪，但联系经常是很牵强的联系。而在很多的情况下，如果这些思绪元素没有在分析过程中被引出来的话，那就谈不上是对梦的内容的过度解读，而且甚至可以说连比较充分的解读也没有完成。因此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理论：虽然联系广泛是入梦遴选的重要条件，但也不能说这就是造梦必须要遵循的原则。它也许是某种尚未被我们知道的精神力量的次要产品而已。但不管怎样，这个原则对于个别元素进入梦境肯定还是至关重要的，而且我们或许还可以观察到，虽然在一开始，数量优势决胜的原则在一些梦例中并不明显，但随着研究深入，我们最终还是会明白的。

现在，我们可以十分肯定的是，在梦的形成过程中一定有一种精神力量在发生作用，它一方面可以对那些本身含有强大精神价值的想法予以减负，另一方面则利用量多取胜作用，给具有较低精神价值的想法增加新的价值和意义，然后这些小念头就进入到梦境之中。所以，如果我们确定，这就是造梦所遵循的过程和原则，那么我们就可以这样说，在梦的形成过程中，各种想法之间会产生一种精神能量的转移和置换作用，而因此也就造成了梦的表面内容和梦的思想文本不同。实际上，我们所提出的这个心理运作过程其实就是造梦工作当中最要紧的一环，我们称其为梦的置换。我们认为梦的置换和梦的凝缩是造梦过程中的两大巨匠。

我认为，想要在梦的置换中找到起作用的那种精神力量并非难事。这种置换的结果就是梦的表面内容与梦的思想的要素从表面来看没有任何的关联，而梦则只是在无意识中放大或缩小梦的愿望。在此之前，我们对梦的改装变形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是一种精神力量在精神生活中对另一种精神力量的检查机制的运行在这里发挥了作用，梦的置换也是实现这种伪装的主要方法之一。因此，我们假设，梦的置换其实就是在这种检查机制影响下发生的，是应对审查制度的一种措施。

至于在梦的形成过程中，梦的置换、凝缩机制以及量多取胜原则究竟是谁占主导位置，谁占次要位置，它们相互之间又有何作用，是我们要在以后讨论的内容。我们现在要提出的是，如果某种想法想要进入到梦境中，它要满足的一个条件就是它必须能避免检查制度的反对。因此现在在梦的解析的过程中，我们也可以大胆地确定，梦的置换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