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人中抢亲的遗迹

从前几节里，我们可以结论说，一个男子出钱买个妻子是合法的。抢掠寡妇也差不多是大家所公认为合法的，只要和属主讲好就行。

我们很可以想到古时强抢的风俗是很盛行的，大概处女的婚姻也是这样。当女婿带着同伴找新娘时，门为什么关上呢？为什么让他进去时还要向他头上射水？这很清楚地是向女家的攻击。当他们在门口唱曲并请求开门时，我们很可以遇到种种不自然的样子，而且一点都没有节拍。他们所唱的又于事无关，而且都依着风俗规定的一套，所有的对话亦是如此。为什么未婚妻头上一定要蒙上一块厚布，不许她看见任何东西，直拖到头颈，用红绳捆着呢？这岂不是等于抢一个人时把他眼睛蒙上么？把新娘带出屋时为什么那样的仓促，开门时又为什么这样响，带出时又为什么这样慌张，新娘又为什么这样哭泣悲伤呢？

并且，她父亲骑着马绕地三圈，舞着īang hotia，高呼他女儿的名字，女儿在场中，在马上，悲悲切切地回答，“我在这里，是的，在这里……”这不是追逐的拟态么？还有一种风俗，就是在新娘离家时，家里的和邻舍的妇人女孩，跟在后面追赶，阻拦去路，这种带有抢亲意味的风俗，还用解释么？他们称这种风俗叫“追新姑娘”，不是更明显么？

再想那个在马上骑在新娘后面的人，扶着她的胳臂，不是抢掠的样子么？为什么未婚妻一路都哭泣，并且不许她同人说话呢？

新郎自己，下了马，亲自捉住新娘，把她和她的同伴一起关在房里，不给她吃，又不给她喝。为什么一直到婚礼行完。新娘总是静默的呢？

你们还记得那宴会么？散席时有抢牲口，并且因之引起纠纷，这个岂不是表示新娘的父母因为他们抢了女儿而报复么？……直到现在还是这样，宴会常是因了争吵和打架而散席的。

总之，这些细节都证明在以前曾有抢掠处女的事。[39]这些事实或可以作其他的解释，但是一方面现在还有抢夺寡妇的事，此外，还有许多非用“抢亲”不能解释的风俗，能否用其他的解释呢？也许有人可以说，村中少女的追逐，是因为她们和新娘的感情好，但是为什么她们拦着马不许走呢？还要称这种风俗作“追新娘”呢？有人也许要提出异议，新娘是她自己的兄弟把她带出房的，而且坐在她后面扶着她臂的也是她家里的人。但是我们得顾到当时新娘出门的情形；大家忙着跑，门又关得响，新娘又哭哭啼啼……自然的，在抢劫时不会是她自己兄弟拖她出门的，也不会是自己家里人扶着她的臂的。

我们这里只是在追想古时的风俗，还属于一种原始社会的组织的风俗。现在的土人们已不再能了解和记忆了。所以我们对于那些没有意义和反常的事不必觉得奇怪。而且，原始风俗的普通法则大家也已经不明白了。越是往前推，能懂得的越少，不明白之处也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