Ⅶ.犹太教与清教

我已经提到过，马克斯·韦伯关于清教推动了资本主义制度的重要研究，促使我开始考虑犹太宗教的重要意义，尤其是，我觉得在资本主义体制中如此强势的清教主导思想，实际上是在犹太教中发展起来的，所以当然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期。

对这两种“信仰”进行全面的比较，并不属于本书的研究范围。但我相信，如果对此进行比较，我们就能看出，犹太教与清教之间有着基本相同的特性，至少我们已经做过研究的那些问题，就是如此。我们在犹太教和清教中都能发现宗教利益占重要地位，发现宗教上的奖惩观念，俗世的禁欲主义，以及宗教与商业之间的紧密关系，还有罪的量化概念，尤其重要的是生活的合理化。

我们现在举出一两个例子。我们以犹太教和清教对性这个问题的态度为例。我曾经在费城最好的一家宾馆我的房间中发现一张这个意思的通知条：“敬请欲与女士在宾馆做交易的客人，在您与女士交易的时候，要打开房门。”这不是别的，只是《塔木德》的古老格言（《圣化篇》，82a），“你要跟女人做生意？切勿单独跟女人谈”。

再者，英国的礼拜日不是犹太安息日吗？

我不禁回想起对大多数事情都有真知灼见的海涅（Heine）的话。［496B］他在《自白》中问道：“信奉新教的苏格兰犹太人，他们的姓名听上去都有《圣经》［上姓名］的味道，他们的哀诉甚至有些耶路撒冷法利赛人的调子，他们的宗教只是一种吃猪肉的犹太教而已，难道他们不是希伯来人吗？”[9]

所以清教就是犹太教。

无论前者是否受到后者的影响，但如果受到影响的话，我们就有一大堆需要回答的难题。当然，众所周知的是，在宗教改革时期，犹太教与某些基督教派确实存在紧密关系，对希伯来文和希伯来经文的研究也一度很时髦，而且，17世纪的清教徒也很尊重英国的犹太人。比如英国的领导人奥利弗·克伦威尔（Oliver Cromwell）等人，也都是基于《旧约》建立了自己的宗教观。克伦威尔本人还梦想着调和《旧约》与《新约》，梦想着上帝的选民与英国清教徒成为盟友。当时，有位叫纳撒尼尔·霍尔姆斯（Nathaniel Holmes）的清教牧师（按照先知书的说法），希望自己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成为上帝选民的仆人，屈膝为他们服务。公共生活中希伯来语的流行一点不亚于教堂里的布道。如果在国会的演讲只能使用希伯来语，你或许会认为自己已经身处巴勒斯坦。自称“犹太人”的“平等派”（Levellers）（与其对手自称亚玛力人［Amalekites］相反），主张采用《托拉》作为英国的立法标准。克伦威尔内阁的官员跟他建议，让他按照犹太公会（Synhedrin）成员的人数，任命自己枢密院的七十名成员。到了1653年，再洗礼派的托马斯·哈里逊将军复辟，哈里逊和他的同党吵嚷着要将摩西律法引入英格兰。1649年，下议院提出，将现在遵守的主日（Lord's Day），从星期日移到星期六。清教徒就在胜利旗帜上印着“犹大之狮”字样。［497］这里的重大意义在于，获得大多数神职人员和信徒广泛阅读的不仅仅是《圣经》，还有拉比文献。

总而言之，我们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清教教义是从犹太教义演绎而来的。专家也一定这样裁定。我在这里只不过给了一两个提示而已。最后我提请大家注意在1608年出现的一份幽默刊物，其中的内容可以用来证明犹太教和加尔文教派（就是清教）之间的紧密关系。刊物名称是《加尔文教的犹太之鉴》（Der Calvinische Judenspiegel），在第33页，用下面这种滑稽的方式，对两个宗教做了比较（老派的德国人是很可爱的）“如果要我用名誉担保说明我为什么成为一名加尔文教徒，我必须坦白，说服我成为加尔文教徒的唯一原因，就是在所有的宗教中，我只赞同犹太教的教义，赞同犹太教的生活态度和信仰。（以下是一堆意思相同的半认真半讽刺的说辞）。8.犹太人讨厌玛丽这个名字，只是在她做成金银币的情况下才容忍她的存在，或者说，只有在她的形象出现在硬币上时才容忍她的存在。我们也是这样。我们也喜欢玛丽铜板[10]和玛丽克朗[11]，我们很看重她，因为它们在商业中非常有用。9.各个地方的犹太人都在努力骗人，我们也是这样。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到不了解我们真实面貌的其他地方游荡，因此，靠着我们的欺骗和狡诈……我们就能靠着行骗把那些无知的乡巴佬带入歧途，把他们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