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春 残 酷

一、青 春 残 酷

也许,“青春片”天然就包含了“青春残酷”的内涵。因为,“青春”注定与幼稚、冲动、莽撞、敏感、脆弱、偏执、倔强相关。因此,青春少年与自我、他人,尤其是与成人世界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这些冲突凸显的正是个体对于确立自我价值的焦灼,是个体渴望得到外界认可,渴望满足内心期待但又不期然地陷入失望与迷茫时的无所适从,如《十七岁的单车》(2001)、《任逍遥》(2002)、《孔雀》(2005)、《和你同在的夏天》(2005)、《十三棵泡桐》(2007)、《80’后》(2010)、《岁月无声》(2012)等。

为了表现这种“青春残酷”,影片中的主人公一般都会遭遇一系列的挫败或者屈辱。而这种挫败和屈辱主要来自于爱情的不可捉摸,现实的冷酷,朋友之间的欺骗与背叛。更进一步说,这些影片中的“青春残酷”主要不是来自历史变革或者社会动荡,而是来自青春本身所特有的敏感、自尊、偏执、冲动、迷茫。影片中那些伤痛注定深深烙印在青春成长的轨迹里,主人公每次触摸都是对那些伤疤的二次凝视。

例如,影片《十七岁的单车》让两个十七岁的少年围绕一辆单车展开纠葛,呈现的是城市边缘人的生存状态,和少年阶段独特的情感状态与心理状态。当小坚用板砖拍向夺走了潇潇的大欢时,正是他对自尊的一次绝望拯救。当郭连贵用板砖拍向砸他车子的年轻人时,也是他为生存作的一次决绝反抗。这样,两人城乡的差别主要不是为了体现一种社会批判的姿态,而是要强调“生存和成长”在两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某种共通性的残酷与沉重。

影片《十三棵泡桐》中,几位主人公都来自一个“残缺”的家庭,要么父母缺席,要么父母无暇顾及:何风的母亲跟人跑了,父亲是个窝囊而残暴的保安;陶陶的母亲没有出场,父亲被警察抓走了;包京生的父母在西藏工作,他独自一人住在成都;阿利的母亲没有出场,父亲是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老板,除了给钱,大概给不了正常的父爱。可见,在这些少年的世界里,缺少关心和温暖,缺少呵护,因而他们要么变得沉默、懦弱,要么变得暴躁而冲动,再加上青春期所特有的稚嫩与迷茫,他们在面对世界的冷酷时格外冲动,但也格外无助。尤其何风,她的父亲动辄对她一顿暴打,根本没有任何温情可言。何风只有以一副大大咧咧、桀骜不驯的面目来掩饰自己的脆弱与无助。至于陶陶,他以打架凶猛出名,恐怕也是一种保护色。换言之,这些少年必须以稚嫩的肩膀和并不强大的内心来面对世界的冷酷。

影片《和你同在的夏天》中,因害怕李明馨考上大学会离开偏远乡镇,孙宏伟利用当邮差的便利扣下了李明馨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造成了李明馨的一生蹉跎甚至过早死亡。对此,我们可以批判孙宏伟的自私、懦弱,但多少也可以理解他的惶恐、压抑。影片中,多雨、闷热的山区小城,交织着年轻人的焦虑与躁动,弥漫成令人窒息的憋闷与无望氛围。导演曾用这样一句话来概括影片中的初恋:“来不及准备就已经开始,还没有成熟就已经结束。”其实,这句话用来概括“青春”更为准确。

影片《岁月无声》描绘了青春的叛逆与逃离,爱情与友情的背叛,世俗的妥协与抗争。影片中,杨朵朵作为一位常穿红裙的北京女孩,在20世纪80年代的西北小镇显得光彩夺目,让马卫国、四化等人陷入无望的暗恋之中。当杨朵朵被沙老师伤害时,马卫国和四化等人挺身而出,四化更是痛下杀招。沙老师被打成白痴后,马卫国一人扛下了所有罪行。这些青春的冲动、义气,编织成“青春”所特有的粗砺风景。

“青春”有别于“成年”,其特点就是敏感、热情、冲动、脆弱,甚至莽撞、固执、倔强、偏执,但又乐观、单纯、坦然、真诚,这些特点构成了“青春片”的底色:单纯而又热烈,真诚而又冲动,迷茫而又偏执。由是,表现“青春残酷”的影片,虽然融入了许多“青春成长”的伤痛、失落,但它们仍然具有编年史的意义,镌刻的是“青春”独一无二的印迹。

遗憾的是,这些“青春片”虽然都涉及“爱情”,却没有一部影片传递出一个明确、积极的爱情观,其根源既可以理解为创作者关注的核心是“青春”而非“爱情”,也可以理解为创作者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向观众传递一个什么样的“道德前提”,因此才会只有现象而没有立场。其实,主人公走过青春岁月之后,或者观看这些影片的观众都希望从这些或苦涩,或惨烈的爱情中获得一些感悟与认识。这时,创作者“道德前提”的清晰明确就格外重要。尤其近年几部“青春怀旧”的“青春片”中,意外怀孕、堕胎似乎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成为女主人公体验爱情创伤的最佳方式,这正说明创作者沉浸在悲情的渲染或失控的煽情中而模糊甚至放弃了自己的“道德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