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的其他几条提纲

列宁的其他几条提纲

马克思在著名的“Zur Kritik der Politischen Oekonomie”(《政治经济学批判》)一书的同样著名的序言里说:

“社会的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便和它们向来在其中发展的那些现存生产关系发生矛盾,或不过是现存生产关系在法律上的表现的财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发展的形式变成了束缚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时代就到来了。”[9]

这意味着,远非在任何时候都能由一种生产方式转变为另一种更高的生产方式,例如不能在任何时候都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转变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马克思在这篇序言中接着直截了当地说,在一国的生产方式还促进该国生产力的发展而不是阻碍它的发展以前,它决不会退出该国的历史舞台。

现在试问,资本主义在俄国的情况如何?我们有没有根据断言,我国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也就是说,它达到了这样一个高级阶段,在这个阶段上它不再促进本国生产力的发展,相反,而是阻碍它的发展呢?

前面我说过,俄国不仅吃存在着资本主义的苦头,而且也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够发达的苦头。俄国那些称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的人中间从来还没有什么人反驳过这条无可争辩的真理。如果它需要新的证实,这次战争就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经验,它表明,像俄国这样一个经济落后的国家很有变成像德国那样一个经济发达的国家残酷剥削的对象的危险。如果事情是这样,那就十分明显,我国那些虽然也懂得一点马克思学说的人,是不可能谈论社会主义变革的。

我们和民意党人(如所周知,他们是反对马克思主义的)之间最重要的意见分歧是:他们认为即将到来的俄国革命应该把政治的因素(即推翻沙皇制度)同社会因素(确切些说是社会主义因素)结合起来;和他们相反,我们证明了,俄国经济的落后使得这种结合不可能。按照我们的观点,争取政治自由应该是,而且只能是为在多少遥远的未来实现的社会主义革命作准备的必要条件之一。

迄今为止,任何一个俄国马克思主义者都没有反驳过这个原理。顺便说说,就连列宁也没有反驳过它。迄今为止,他都不时地回忆起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的这个普遍的信念。他在第八条提纲里说:

“我们的直接任务并不是‘实施’社会主义,而只是立刻过渡到由工人代表苏维埃监督社会的产品生产和分配。”

列宁在这里不得不迁就他过去作为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可是他一方面迁就这个观点,另方面又力图取消它。当然,实行社会主义是一回事,监督又是一回事。但是请问:列宁究竟想对什么进行监督?答:对社会产品的生产和分配。可惜!这是非常含糊的回答。社会主义社会所必需的对产品的生产和分配的监督,就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在一定程度上而且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可能的。这次战争也非常令人信服地证明了这一点。不过,如果说列宁的第八条提纲对我们感到兴趣的问题只有含糊的回答,那么他的第一条提纲则十分明确地要求“真正同一切资本利益完全断绝关系”。凡是真正同一切资本利益完全断绝关系的人都在实现社会主义革命。由此可见,第八条提纲里的保留条件(不是“实行”社会主义,而是监督等等)不过是我们的“共产主义者”安慰自己的马克思主义良心的一种软弱的企图而已。实际上他是同(以马克思的理论为依据的)社会主义政策的一切前提以及自己的一切强有力的论据完全断绝关系,而转入无政府主义者的阵营,那些无政府主义者总是不断号召各国工人实现社会主义革命,而从不过问这一或那一个别国家究竟处在什么样的经济发展阶段。

以马克思的学说为依据的社会主义政策当然有自己的逻辑。如果一国的资本主义尚未达到阻碍本国生产力发展的那个高级阶段,那么号召城乡工人和最贫苦的农民推翻资本主义就是荒谬的。倘使号召我刚才列举出的那些人去推翻资本主义是荒谬的,那么号召他们夺取政权是同样荒谬的。我们有一位同志在工兵代表苏维埃里反驳过列宁的提纲,他曾经提醒列宁注意恩格斯的一句十分正确的话:对于一个阶级来说,最大的具有历史意义的灾难莫过于在由于不可克服的客观条件而不能达到它的最终目的的时候就夺取政权。[10]不用说,这样的提醒是不可能开导具有现代无政府主义情绪的列宁的。他把所有那些在工兵代表苏维埃里反驳过他的人一概叫做接受资产阶级影响并把这种影响带给无产阶级的机会主义者。这又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口吻。如果读者愿意费一点气力翻翻米·亚·巴枯宁的《国家制度与无政府状态》这本旧书的话,那就会看到,这位俄国无政府主义之父曾经把马克思本人看做是接受资产阶级影响并把它的影响带给无产阶级的机会主义者。而且也不能不这样。无政府主义也有自己的逻辑。列宁的全部提纲完全符合这种逻辑。整个问题在于:俄国无产阶级是否同意接受这种逻辑。要是俄国无产阶级同意接受它,那就不得不承认我们三十多年来在俄国努力宣传马克思的思想这个工作是没有成效的。然而我坚信,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我国工人会看出,列宁关于和德国人联欢,关于推翻临时政府,关于夺取政权等等的号召究竟有什么实际意义,换言之,他们会看出,这些号召乃是在俄国土地上散播无政府主义混乱状态的一种极其有害的疯狂企图

俄国的无产阶级和俄国的革命军队不会忘记,如果他们不立即坚决地和严厉地对这种极其有害的疯狂企图进行反击,那么我们政治自由的幼小而娇嫩的树将会被它连根拔除掉。

(选自王荫庭、杨永译:《在祖国的一年》,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0年版)

[1]以下各篇所标日期,均为俄历。——编者注

[2]《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18页。——译者注

[3]参见《彼得堡故事》,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183页。——译者注

[4]预期理由。——译者注

[5]《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页。——编者注

[6]果戈理《狂人日记》中的主人公。——译者注

[7]《我控诉》。——译者注

[8]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0页。——编者注

[9]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33页。——编者注

[10]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0卷,中文第2版,第551—552页。——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