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糖水练耐心

小时候性子急，常毛手毛脚，考试卷上连“1+1=3”的事情都会出现。妈妈说，女孩子这样，大了如何是好。于是，开始教我做女红，织毛衣、钩绒线、绣花什么的，一样样弄起来。外婆家的这些孩子，数妈妈和小舅舅最心灵手巧。小舅舅最值得称道的事情，是他那隆重的婚事。结婚时，自己打了全套家具，还做了和舅妈两人的全部行头，有西装、大衣、旗袍、衬衫，甚至还驳样了洋人的塑身衣，绝对让人倾倒。妈妈很小的时候就下放淮河边，很多技能都属于自学成才，偶尔回上海，外婆一定多加指导。于是，带回恒源祥的绒线、老介福的布料，还有许多外婆自己描的花样，回到小城，又好风光一阵。

那个暑假，我就开始小大人一样飞针走线。因为天气热，妈妈先让我从绣花开始学起，绷上花绷，绣朵梅花。从那天开始，每天早饭后我就随妈妈去单位上班，搬个凳子坐在一旁埋头学淑女。说实话，那花绣得实在不成样，正面看还好，背面简直乱成一堆。但好坏这是我的处女作，已然很不错了。妈妈帮我把它缝成一块手帕，我是日日带着到处显摆。就这样，我开始走上预备主妇的道路，家中也随之多了很多茶杯垫、沙发巾、小荷包什么的。我还时常把这些做礼物送给同学，要是放在现在，手工作品有多珍贵呀！

这么多年，我的女红水平还一直停滞不前。妈妈看我能耐心坐下，也就不再苛求技艺了，本也是玩的东西。再后来，我这点耐心又转移到了灶台前，女红的事情就更没时间去琢磨了。

其实，烧饭才是练性子的好方法。再热的天，也得在厨房里，煎炒烹炸，那份滋味只有厨娘知道。很多菜，是怎么也急不出来的。比如这糖水，熬起来一点都不难，但没两三个小时是怎么也出不来的。发银耳要一小时，还得一点点洗，去根剪碎。然后熬，开大火，改小火，时不时地要去用勺搅拌一下，防止搭底。糖水好吃，还要再放点百合、银杏，这什么时候放，焖多少时间，都靠自己掌握。其间，厨房里总要跑个十来趟，倘若沙发上一坐，肥皂剧一看，那锅糖水是怎么也不会好吃的。

对了，还忘记说剥银杏这回事，超市里买的那种半成品，棉絮一样，一点吃头都没有。银杏要自己剥，新鲜带壳的一次买上三斤，剥了放在冰箱里好吃上个把月。剥之前先用刀背轻轻拍下，立刻浸在滚热的水里。然后你倒可以去坐沙发了，一边看电视，一边剥壳。十个手指头像弹钢琴一样，热水中捞起一粒，剥掉外壳，褪去薄衣。每一步都要小心，兰花指一跷，慢慢地，稍一粗心银杏就破相了。就这样你急也急不得，快也快不出，一个下午也就交待给它了。如此一来，你还有火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