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闲事挂心头

若无闲事挂心头

1.小雨

我被它吸引了,我走到屋檐下,欣赏起了这难得的小雨。小雨似乎是没有声音的,很轻。细看半空中,绵绵雨线,有的打在墙上,红砖墙越来越亮了。地上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地湿。雨点突然落下,又很快不见了,那是被大地珍贵地收藏了起来。

细细听来,它又是有声音的。就像一个少女轻声的低语,却只说给那有心聆听的人。当我听见了这轻柔、真切的雨声,便没有了其他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突然有些感动了,这场小小的春雨,足以告慰那孤独的一冬,足以召唤那深藏的灵魂。

多少树木一冬都和干柴没有分别,谁也不知道它是活的,但当春天来了,它就变了模样。多少野草根在冰封的土地下沉睡,但它们是有梦的,当春风吹来,它们便破土而出,最先绿了。春天撒下的种子,不会辜负每一份期盼。春天,带给大地多少生命!

院里唯一的一块裸地,已被父亲撒上了花籽,栽上了菜秧。他说这点雨对它们有好处。

柿子树、葡萄树已长出很多叶子了,叶的绿是鲜嫩的。月季开出了第一朵花,是红色的,红得热情。在这美好的季节里,如果没有赶上一场雨就太遗憾了。不是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是绵绵的春雨。仿佛生命在感动时刻流下的眼泪。清凉的春雨,浓浓的春意,滋润着大地上的每一棵小草。

雨中的农民仍然会去地里,雨中的少年会去野外踏青,雨中的诗人你应该提笔写些什么呢。

我伸出双手去感受这春天里的小雨。让它滋润我一冬的干枯。

2.大雪

雪从前天早晨一直下到昨天傍晚,紧紧慢慢直下了两天一夜,可算是一场大雪了。

如果抛开扫雪给父母带来的劳累,我是爱雪的。我喜欢它的安静,更佩服它的能力,它以安静的姿态,改变了这个世界。静静的,屋檐上,树枝上,眼前的一切,都因盖着厚厚的雪而变得不同。瞬间让我熟视无睹的院落、街道以及行人都变得陌生,也因为这陌生而变得亲切。

小时候,每次下雪都让我兴奋不已。每次都吵着让母亲推我去看雪,尽管母亲怕我冻着,但也只能让我快去快回。

那时候,真感觉自己来到了童话世界,小矮人就住在某一个戴着雪帽子的屋子里,它可能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会让父亲堆雪人,就像《雪孩子》中的一样,在我的眼中,小雪人是有生命的。尽管我知道那是想象,但我仍然乐此不疲地想象着。

当我读了《红楼梦》后,对雪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当推开门,看到大雪覆盖了天空下的一切事物,心中便多了一分悲伤,便会想到那句“好似食尽飞鸟各投林,只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大雪无声无息,一夜之间就掩埋了红尘世界,一切热烈和繁华都是短暂的,我苦苦追求的是不是执迷,天地间那个远去的红斗篷才是故事的结局?

这样的雪,驱散了青春的浮躁,降温了发热的头脑。让我发现了一双冷眼,我仿佛成了一个槛外人。尽管有万语千言,都不及一声叹息,能道出内心的一股凄凉。

大雪之上,仿佛新铺展的一张白纸,天地间一切又重新开始了,还有什么不能释怀。我走过,也只是空荡中的两行车辙,冷风在我身后吹过,渺小和孤独不言而喻,一切应照了——我只是一个独行者。

当时二十岁出头的我,在一场雪的教化下,瞬间成熟了很多。将我内心的一个边缘设定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雪。

后来,我离开了熟悉的家,在密集的人群中隐藏,有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一股隐形的风,不注意就忘了自己的存在。但当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场雪来临,我会突然发现我的存在。当我从宿舍楼或住院部下来,满眼的雪让我觉得好熟悉,仿佛家乡的亲戚突然来看望我了。这里的雪没有家乡的自由,早早就被赶到了路边和街角,人们急着开拓出自己的地盘。

我望着那孤独和脏兮兮的雪堆,有些想家了。

那里的雪自在而有尊严,它被笤帚轻轻地推出一条小路,它会看见就那几个人出出入入,它会听见各家房顶上扫雪人的说笑声,它紧紧靠着熟悉的房子,每当夜晚来临,屋里亮起灯光,那白白的雪堆上,就映出灯光的窗格子。如果是过年,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和窗花,地上落满了红炮仗皮儿,跑动着戴着红手套和红围巾的孩子,天地间就只剩下了白色和红色,只剩下了纯净和火热。

想到这些,我的眼睛湿润了。

如今,我身在家中,又下雪了。

在雪中,炊烟照常升起,白事和红事照常聚集着人群,一切按部就班地继续着。我发现,于我这个世俗的人来说,雪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它就像一个大隐之人,隐于尘世之中。以铺天盖地的形式呈现出至高无上的真理,但它不为展示给谁,因为它本来就在。

所以我愿意将每一场雪,当成一个庄严而高贵的仪式,当成一个受礼的时刻。

这安静、干净、纯白的雪,这该化就化,一化什么都留不下的雪。它给了我一个美丽的梦,给了我无尽的启迪。

3.阳光

晴天了!满屋又亮堂堂的,真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是喜欢阳光的。在阴天的时候,我的心情也会随之阴森森的。只要天一变晴,我的心情也就立刻随之晴朗起来。也许是喜欢它的温暖,也许是喜欢它的光明,不管什么原因,我是偏爱它的。

特别是冬天,阳光更珍贵。无论是看书,还是与他人聊天,无论做什么,我总选择一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就像一只猫选择在屋顶上睡懒觉,那是多么安全和惬意。

把手和脚这些怕冷的部位,放在它慈祥的目光里,我会觉得轻松。温暖流进血液,流遍全身,流向我的心脏。在阳光的怀抱里,手捧着书,是一种绝对的幸福。

早晨我喜欢被阳光叫醒,告诉我新的一天开始了,这样我一醒来就有一个好心情。阳光降临到这个屋子,地上窗棂的影子越发明显了。一只臭虫爬到阴影处停住了,它竟拐了弯。我笑了,原来它和我一样喜欢阳光。

前两天下了一场雪,网络上也跟着下了一场雪,博客和论坛上到处都是写雪的文字。那纯净的雪的确会让人生出灵动的诗意,我也不例外。但是当阳光再次回到我们身边时,却很少有人写有关阳光的文字,即便有这个词,也只是背景描写中的。尽管不被注意,但阳光还是来了。

在我的诗歌中,阳光这个词和母亲、梦想、生命这些词一样,都是我最常用的。或许是因为我内心阴暗潮湿的地方太多,需要阳光来补充我自身的缺失,所以我喜欢这个词。

在我看来,不管什么与这个词相连都是一种幸福的组合:麻雀在阳光下跳动;被子在阳光下松软;老人们在阳光下下棋。我曾经用这个词形容过很多东西,我说亲情就像阳光一样,温暖又持久;我说朋友就像阳光一样,无私又明亮;我说梦想就像阳光一样,总是可以给弱小的生命带来生长的力量。但是当我想写一写阳光的时候,却找不到可以完整形容它的事物,我只能说,阳光就像阳光一样美好。

细细想来,阳光更像一种基础元素。它的意义在于结合在其他事物之中。当阳光在春天,它和干燥的风一起开启冰封的门,唤醒了生命;当阳光在冬天,它就是人们对于温暖的寄托,对抗着严寒;当阳光在家里,它永远都是幸福的底色,是人对家回忆的一部分;当阳光在路上,它让你勇敢地前进,并且可以选择方向。

在农民眼里,是阳光催生了五谷;在画家眼里,阳光是所有物体存在的前提;在诗人眼里,阳光是他们创作的源泉。

没有谁不需要阳光,不管是哪一种生命,也不管是马斯洛的哪一层需求。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阳光就是平常的物什,不像少有的风花雪月那样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但它却与任何一种生命有关,它无处不在。阳光本身就是一切物质发展的原动力,是一切积极的力量。世间的爱和正义等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源自它的存在,源自这无私的阳光。

很多时候,我也是忽略你的,而你却从来没有忽略过我。在无数个寒冷的日子,在无数个感受世界的时刻,你安静地与我同在。你让我知道,有价格的东西再昂贵,也不及你昂贵,你是无价的,所以白白送给了我。

完稿于2018年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