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下午

我的下午

我坐在宿舍的窗前,望着窗外错落的楼群,仿佛这个城市巨大的音符。虽然已是秋天,但阳光充沛,天空晴朗,开阔的眼界仿佛整个世界。

此刻,我竟然在河北省最好的大学里,这让我自己感到惊讶或者说是惊喜。对于别人来说,走进大学是人生的常规事件,但对于我来说,前面就要加上竟然两个字了,我竟然走进了大学。我一次又一次面对死亡,不是大事,我多年来的病痛和孤独,不是大事,但能够来大学旁听课程却是一个大事,或者说是一个奇迹。因为我所居住的现实世界离这里太遥远了。

记得那也是一个下午,也是秋天,我在我的床上歇着。与我们常来往的人都知道下午是我们的休息时间,不常来往的人当然也会提前联系,所以每天的这个时间是很安静的。仿佛大家都在睡觉,而我却总是醒着的。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可以听见四季的脚步,听见云朵的呼吸。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获得局限中的最大自由。这自由便是我思想不受约束的时间和空间。我可以没有逻辑地设想和推理。

突然,我能不能去某大学文学系听听课?这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因为那段时间我遇到了创作上的迷茫,我的诗歌走到了一定阶段,我知道它面临的是突破,我的散文应该说刚刚开始,要想写出我想写的东西还很难,因为我不能看见写作中我下一步要解决问题,没有问题就没有路,没有路如何跋涉?同时,面对人生的前路我也同样感到迷茫,我做了很多努力和尝试,我经历了很多成功和失败,但那个梦仿佛还在远处,甚至更远了,因为我看清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障碍,我感受到了无力感,我想求救。

一直以来,我知道我的短板是知识和理论的缺乏,我缺少的是基础的东西,这会导致一个人的思路狭窄。就算我的长板再长,我的短板也是短的,长板长弥补不了短板短,我的整体容量仍然上不去。虽然天分悟性在先,但学问也同样重要。知识可以唤醒智慧,站在巨人的肩上才能看到更远处。一个人的亲身经历所获毕竟是有限的,更多来源于先人经验的传授,而这经验唯有学习才能获得。我所指的知识和理论不是单靠书本就可以获取的,它更多的是鲜活的、立体的、具体的,或者可以把它说成一种结构、一种形态、一种经历。

也或许可以说是我从未见过的世界。如果从大我的角度说,每个人所经历的、所想到的世界,不外乎这个人的生命版图,那么,这个念头就是我看到的,需要我去开拓的属于我的领域。

后来有朋友知道了我的这个想法,有的赞成,有的并不赞成,说理论是写作的障碍。我觉得他说的可能是对的,理论和创作是两回事,理论很可能限制创作,但我也觉得理论是创作不可缺少的营养,或者说是登高的台阶,是必须经过并超越的东西,先走进理论,再跳出理论,才是写作的成长。如果一个人的创作没有理论的托举,那么他的艺术生命也是渺小和无力的。

仿佛我是为了写作产生了这个念头,但这个念头产生之后,在几秒钟迅速壮大,大得远远超过了写作需求的范围。不知是什么,给了它超强的营养。我仿佛在不知道去哪里的旅途中看见了一个去处。

那里的景象不清晰,那里离我很远,准确地说,不是距离长,而是抵达它的路太崎岖,中间隔着几座高不见顶的山,几条波涛汹涌的河。但是我特别想过去看看,我甚至为发现了那个去处而有些激动。因为我隐约看见那里的景象非常迷人,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我更多看到的是雾蒙蒙的,不知道那里是什么,但未知也同样是一种诱惑。

我知道我将向那个方向走去,我看见了我的宿命。

在那个下午,一个原因诞生了,这个原因是什么原因,我还说不清,它是一种召唤,召唤我走向一段新的路程,它是一个消息,告诉我一个新的我即将诞生。

很多时候我都有这样一个感觉,我的人生或许是被我想象出来的。因为有很多事都是由我的想象变为现实的。或者说我可以想到的地方,便是我要走的路。

我十六岁的一个下午,也是在床上休息,我脑袋里冒出了投稿的念头,后来我的作品就开始发表了。多年后的一个下午,还是在床上休息,我想,除了写作或许我还可以学习心理咨询,后来我就成了心理咨询师。如果我怎么怎么做,结果就会怎么怎么样,后来就真的怎么怎么样了。这个时候我不仅有重大发现和重大决定,还会有小的发现和小的决定,面对谁谁我不能再是那样的态度了;面对什么什么事或许那样会更好;我必须做出细节的调整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说人的成长是不断地脱壳,那么下午就是我挣脱旧束缚的无声过程。

对于我来说,下午有它特殊的意义,就像每天不同的时间,对我有着不同的意义。

我一般起得很晚,在不吃早饭的情况下,会直接进入我的上午,上午是我看书和写作的时间,这个时间我头脑清醒、注意力集中,如果有什么活动可以由我决定时间的话,我就会安排在我的上午。傍晚是我最快乐的时间,每天这个时候我都可以敏感地体会到身边的一切,那落日的暖暖,晚风的凉凉,都会给我莫名的感动和喜悦,这个时间我可能在看书,也可能在和姐或谁聊天,无论做什么都在一种惬意中,这个时候世间的繁杂和辛苦都在远去,仿佛是一个回归的时刻,回归于安全和宁静。晚上的前半夜是和家人团聚或专心写作的好时候,而十一点以后,当灯光也睡了,我便开始做梦了,自由而美丽的梦伴随着我无数个失眠的夜,或者说是因为那梦的美丽我才久久不肯睡去,那梦是脱离现实的,我不会想它的可能性和实际价值,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遇到我不会遇到的事,我和刘厦不再是一回事,我不再是她。虽然那种梦我不知道来源,也是无用的,但的确是我的一种真实存在经历,就像史铁生所说的那样,虚无是真实的,梦境是存在的。我的梦是我生命的重要部分。

但下午却不同,虽然也是我冥想的时间,但这个时间想的东西和实际有关,和这个叫刘厦的人有关,或者也可以说我在为这个人想一些事情。或许白天人是不能脱离现实的。

这个时候,我会审视她的困境,我会追问她的疑问,我会帮她解决问题,我会帮她寻找希望。我会推测她将来的种种可能,我会决定她下一步该怎么走。可以说这个时候刘厦和我是相通的,因此她会得到很多启迪,包括通过我,我又不知来源的启迪。比如那些让她付诸行动的念头。

就在那个普通的下午,去大学听课的念头出现了,这个念头当然也是普通的,它所带来的变化也应该是普通的,很多不合常理的东西其实都是必然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我这个蒙昧的灵魂,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在那个普通的下午,一阵秋风吹起了一片叶子,这片落叶开始了新的旅行,这和春风唤醒了一颗种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又是一个美妙的下午,这个下午是从那个下午而来,这个下午又将把我带到何处呢。

2015年10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