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位置
一直想来植物园看看,却一直没有来,好像有很多事比它重要。还好,因为参加某杂志两天的会议,终于有机会来到了这里。来了才发现,又有什么好忙的呢。
我们住在园林会议中心,这里紧挨着植物园,或者说是植物园用栏杆隔开的一部分。这里就有通向植物园的入口,因为不是正门,又是旅游淡季,所以宽宽的大门只留着一个窄窄的入口。
在会议结束后的短暂闲暇里,我向那里走去,我看见前方有两个老者先我进去了。我不知道环境,便跟着他们走。
他们应该是夫妻,七十多岁的样子。丈夫拎着一个小马扎,妻子拿着一杯水。我想,他们也曾步伐矫健,在生活中奔忙,而现在他们走得很慢,没有目标也不寻找什么。
我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多看一些,所以难以慢下来的脚步很快就超过了他们。路过他们时,我看见他们的目光和这里的树、草、路一样宁静。
我在一条宽敞的林间路上走着,秋风带来阵阵凉意,好像这里的秋比外面更真实一些。阳光落在这里不会刺眼,一切相处得很融洽。大树很自在的样子,没有刻意修剪的拘谨。时不时会有很大的鸟落在树下的草地上,自信地散步,仿佛人不再是什么可怕的动物。
走了很久,经过正门的广场,又经过一片浅浅的鱼池。拐向一条幽静的路,旁边的树大多是银杏,还有一些我不认得的。树下多了一些长椅和花篮,有了一些人的位置,让我感觉自己是这景色中的一员了。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湖,开阔程度超过了蜗居的人们眼肌的调节度,我惊叹于它的辽阔。一两个摩艇在平静的湖面上翻开激动的浪。
我沿着湖边走了走,在小亭子坐了坐,便从另一条路返回了。
我不禁感叹在大自然中,人是多么渺小,在人的局限内,难以领略它的全貌。
回来的路更加幽静,一条没有水的小水沟满是落叶和杂草,一座小桥通向一座小山,山坡上长满植被,植被之间一只猫穿过了。我放慢了脚步,突然觉得在繁华中,有这么一处荒凉,是极为难得的。
这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奇花异草,这让我想起曾经来过的朋友都有些失望,我也同样有些失望。但我发现,在这里寻找新鲜和精彩是错误的。和大自然相处,我们获得的是一份宁静。
这份宁静可以重新唤醒我们麻木的感知力,让我们对世界,特别是对自己有个真实的认识。我发现在这里,再看纷扰的世界,复杂的变得简单了。许多辛苦只因为我们贪心,许多烦恼只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们很多时候迷失在自己的幻想中。
虽然人很少,但经常看到有人在拍照,除了游客,便是一组组人来拍外景婚纱照。他们补妆,摆姿势,找角度。再美的景色,他们也只是当成自己的陪衬,人类永远将自己作为中心。
我看到一个个世俗的人,在镜头中间担当主角,真的有一些大煞风景的感觉,景色是那样纯净和自然,而人类永远觉得自己最美。所以我更愿意拍一些纯粹的风景照,或者图片中稍微有一些我的存在,让我成为这景色的陪衬,我感觉已是很幸运了。
回到园林中心的院子,多了许多人文的气息。能感觉到是人类活动的场所,但不会感觉到人类的张狂和霸道,因为这里给了植物、给了人以外的生命更多的空间。这里的房子大多是一二层,错落有致地簇拥着。旁边的花园式宾馆,客房也是庭院式的。窗口离地面很近,打开窗,花朵上的蜜蜂就可以飞进房间,行人走过还可以招手问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让人感觉离外界很近,很真实。
可见,建筑设计者意识到了这里的植物,所以他明白了人在自然中的位置,他懂得了尊重。
而现在的生活中,很多人已经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计较着一点点得失,虽然他们来往于天南地北,但内心却越来越狭隘。
更可怕的是,人们用聪明的头脑,不断追赶着自己疯长的欲望。
也正因为人类觉得自己有超级的智慧,而愚蠢地认为一切资源都是自己的,人类就是万物的主宰。加积鸭、催熟剂,人类让万物为自己服务,却忘记了尊重。
人定胜天,战胜大自然,这样的认识多么局限。其实我们真正要找到的生存空间,正是和大自然达成的和谐统一。人的生存法则和规律不也是自然法则和规律吗。
人类确实有超越其他动物的头脑,但人类绝不是世界的主宰者。
每一种生命都有其优秀之处,都有其不可替代的位置,我们和所有生命是一样的,我们应该找到自己的位置。人类应该用其聪明的头脑成为世界的管理者。用我们的方式,去爱这个美丽的世界。我相信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享有大自然的馈赠。
回来的路上,我又遇到了那两位老人,他们悠然地远去了。我看见,夕阳下,他们那么美,和这自然的景色融为了一体。
2016年1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