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苔湖岭

▶遇见·苔湖岭

去西山下途中,会经过一个标有“金林”路标的岔路口,从未见车出入。后来,听老卢讲,金林原本是个挺大的村庄,现已移民,可能还有很多老房子的。这激起了我的兴趣,转天的周末,便兴致勃勃地赶去。

往金林方向不久,转了几个弯,海拔没上升多少,却已凉快不少,夏日的燥热全无,景致也已大不同。眼前的一切辽远开阔,脚下层叠的梯田大多已荒废,茅草丛生,茅草花儿在风中摇曳;绵延的群山线条柔美,一组组屏障似的,自近而远铺展开来,由青翠、深绿渐趋深黛、浅黛,终至融入天空。真正是“人在清凉国,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

行至一岔路口,一幢石屋立于路旁,屋里出来俩老人,一打听,说是金林村都已移民,就剩他俩了。沿路继续,一废弃房子后的一块空地便是尽头,村庄移民已久,村道也已荒草藤萝漫漶,房子大多已与山林相融,隐约还能看出些房子的影子。只得回转,往岔路上前行,路标上的“苔湖岭”挺吸引人,莫不是里面的村庄有一方湖泊?就这样又盘旋了三四公里,便到苔湖岭村。

村庄位于山巅,没有湖泊,只是这座山巅平坦如湖,所有的房子都建在如湖的山巅平台上,房前屋后还有树林与庄稼地,很有种“平林漠漠烟如织”的感觉,颇有凉山村的味道。想起摩诘曰:“白露霭悠悠,青皋丽已净,绿树郁如浮,曾是厌蒙密,旷然销人忧。”心情舒爽极了。

甫一下车,村口的一只大黄狗就很积极地给我们带路,我且唤它大黄。位于山巅的苔湖岭村,视野超级开阔,360度无死角,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下一个个白墙黛瓦的村庄掩映在无尽的绿色之中,玲珑而闲适。天空云层翻滚,笼盖四野,一派“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的气象。

大黄带我们走遍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频频回头,一旦见我们走得慢了些或是需要停留,它便在前边耐心等待,真是一位尽心尽责的好向导。苔湖岭村与所有的山村一样,已鲜有人居住,留下来的也只是些老人们。村东南一排老房子里,住着一位阿婆,养了一群鸡、两条狗。狗狗很尽责地看家护院,许是胆小,见了我们只是昂首狂吠,并无别的行动。如此,大黄也就静静站在院外,绝不进入别家狗狗的地盘。而那狗狗,狂吠一阵,瞄我们一眼,又继续原地仰天狂吠。如此这般,小模样萌萌的,很是滑稽可爱。

村里的老房子挺多,但很多已开始倒塌,还有两幢气派的新房。这真是一个宜居的山村:开阔的山巅,房前屋后庄稼遍地,竹林翩跹,眼下种得最多的是番薯,还有一丘百合开得正艳。山下村庄屋舍俨然,道路蜿蜒,溪流如带;远处群山环绕,云烟明灭。微微的风在整个村庄里无所遮拦地恣意来回,舒畅得很。

村西的茶山被人承包,开垦出层层石砌的梯田,重新种上了油茶。层叠、圆润又略显沧桑的线条,在不同的光影里变幻着迥异的风情,让人沉醉不已。

大黄一路陪我们看风景,带我们至村西的小道上溜达一圈就回转了,去村头与别的狗狗玩耍。阿婆说它就喜欢带外人参观村庄。阿婆也热情,邀我们去她家吃饭。

我们继续闲逛,闻鸟鸣虫欢,观光影变幻,看农人耕作。真正没想到,就在热闹非凡的宁溪镇边上,会有这样一个旷然安适的村庄,仿若远离尘世。似万重云外,斜行横阵,云深不见,草细山重,微风清扇,云气缥缈。

千万重的云继续翻腾,山村里已是大雨将至的氛围,告别村口聊天的老人与正玩耍的大黄与它的朋友们,随山路回转,很快就到宁溪,闻鼎沸的人声,恍如隔世。

今日之中国,乡村的凋敝似已无可挽回,尤其是山村。每每行走于家乡的山野间,看到一个个空气清新、山环水绕的石头小村,都是那么安静寂寞,静谧得只有劳作的老人,只有鸡鸣狗吠,连小孩儿都鲜见,心情总有些许忧伤,那是一份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怅。其实,农耕文明是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它智慧通达,失去它,我们的文化将不再那么滋润,乡愁也将无处依托。

看了影像,有朋友问,这可是北海道?当然不是,这只是我家乡的一座普通小山村。这样的山村,在家乡,是一个个孤寂的存在,我们往往视而不见,而总是去往遥迢的异乡,追寻一份乡愁的感觉。

很久了,每每忆起,都会念及太白的《山中问答》一诗:“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就有立马再去的冲动。

(201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