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 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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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与白》剧照

在第六届四川国际电视纪录片“金熊猫”奖评选会上,来自世界各地的342部(432集)优秀纪录片参与两类14个奖项的角逐。湖北电视台选送的纪录片《英与白》从人文及社会类的247部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最佳纪录片”、“最佳创意”、“最佳导演”和“最佳音效”4项大奖,成为那届电视节上获奖最多的纪录片,也是中国在历届国际电视节上获奖项最多的一部纪录片。

评委们一致认为,纪录片《英与白》具有丰富的人文内涵,是一部难得的充满人情味的影片;编导用独特的视角,讲述了驯养师和熊猫共14年的“家庭”生活和情感故事,感人至深。编导用心观察,用纪录片语言将平常故事叙述得有声有色,音响真实、自然,与画面融为一体,无可替代。从而揭开了中国电视纪录片的创作理念从以前的客观再现原则走向主观与表现原则的创作理念的序幕。

《英与白》这部国际获奖片以纪实的拍摄手法记录了驯养员白与大熊猫英的故事,说是故事,实际上就是他们日常生活情景的真实记录。

纪录片中的白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女人。白是一个混血儿——她父亲是意大利人;母亲是中国人。在白还青春年少之时,她本可以随家人移居国外过上舒适美好的生活,她却毅然选择留在国内当了一名熊猫驯养员,没有原因,这一干就是14年,而且还将继续下去。十几年来,白就一直与英相依相伴,年近不惑仍孑然一身。在此,观众无须用诸如乐于奉献、甘洒青春这般溢美之词来夸饰白,这显得太矫情,大抵也非白所愿,也许白只不过是选择了她所向往的生活方式而已。

观众从片中的一些细节和特写画面,以及白偶尔凝思的双眸中分明察觉到她内心的复杂性。当白在电视机前和世界各地的民众一起倒计时,迎接千禧年的到来时,眼中含着激动而又快乐的泪水。她整天足不出户,把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到熊猫身上,甚至觉得只有英才能理解她。她眼中的泪是一种对这个世纪随着社会的进步而逐渐出现的冷漠人情、世态炎凉的一种悲凉的泪,这从娟(邻家小女孩)手中抱着的玩具熊猫这一象征蒙太奇的细节可以看出。其实,娟手中的玩具熊猫和白生活中的真实熊猫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她们的本质是孤独的,她们都渴望被人理解。尤其是片中意大利歌曲的反复出现,让观众觉得那优美的意大利女高音使得白的生活是那么的凄凉和冷清。但是,这或许只是因为白是向往单纯的女子罢了,世间的变幻太多,所以想寻求一些不变的安慰吧,而英恰恰是契合的。与英相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身心是单纯而自然的,越接近自然的时候,人的灵魂就越趋近真实。

虽然全片是非常情节化的叙事,但它的蒙太奇叙事功能却通过电视机的同期音响得到了实现。电视作为当今媒介权利的象征,它牢牢影响着人们的视听领域和现实生活。在英与白的房间中,电视机所传达的声音造型作为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从克林顿因性丑闻案作伪证向全体美国人民道歉到人类基因组;从纽约道琼斯指数走势到TCL彩电;从《中国财经报道》到崔永元的《实话实说》;从刘仪伟的《天天饮食》到联合国人口上升的报告;从北约空袭南联盟到印巴、朝韩交火;从台湾地震到烟台海难;从国庆盛典到喜迎千禧……这些无不强烈地反衬了世界的无奈与空虚、孤独与寂寞。另外,该片中还较多地运用了暗示、象征、对比、强化、隐喻等造型符号语言、修辞手段寄寓个人情思、抒发创作者的主观情感。英,来自大自然的熊猫,具有自然属性,但被异化;白,来自社会的人,具有社会属性,代表成人世界;娟,代表未成年人的世界,体现着从自然属性向社会属性过度。所有的这些符号都构成了一种生活的存在,同时也作为一种载体承载了一些对生活背后的深层次思考,通过这种符号造型的表意来达到创作者的创作目的。片中的这些交织在一起的符号造型构成了世纪末人类的异化和孤独的图景。作家罗兰说:“人与人之间只能在笑语喧腾的时候,显得亲热,或在一方可以施舍善意博得慷慨之名的时候,显得仁慈;舍此之外,没有谁真正会担心你心灵的寂寞。”这非宿命论,更非悲观态,只是血管里天生孤独的血液让人们怀有更多的感悟和思索。

全片没有什么中心情节,也没什么矛盾冲突和完整的故事。这是主观表达的一种结构方式,它追求的是一种主观的感受和碎片式的拼贴效果。虽然,这种效果给观众的总体风格很轻松,它要表现的东西也很简单,它的镜头转换得很优雅,但英的视觉、白的视觉、小姑娘的视觉以及电视里显现的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重大新闻交织而成的世界,却是压抑的基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实际上每个人的一生都在期待发生些足以改变我们目前生活现状的事件。可到了最后,更多的人还是随波逐流,对命运不作丝毫抗争。即使这样,人们看起来依旧丝毫未变,被毁的只是梦想。而到了这种时候,人感觉到的依然是越来越真实的孤独。女作家方方在她的一篇创作谈中有这样一段话:“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遥远得彼此总是只能朦胧相看,有谁想要知道你的心情和想法呢?反过来,你自己又何曾想要听别人诉说他的一切?所以,人作为一个独立体存在于世,那就注定了他一世的孤独,只是有人将这孤独玩味得格外深刻,以至自赏;而有人则尽其一生精力来排遣这种孤独,力图让自己溶入这个世界而成为生活这条大河里畅游的鱼,于是有了个人爱好的选择。”择己所爱,爱己所择,就如纪录片中的白所选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