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自然的力量

五、自然的力量

这些美国腹地远比它们的创造者所期望的易变不定。它们有着不同的土壤和植被类型,不同的野生动物物种,不同的进化历史,不同的河流形态与水文环境,不同的能源资源(如石油、天然气、煤),毋庸提不同的气候类型和物资循环。所有的这些不同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时候,它们的变化源自漫长的演化历史中发生的变异;然而,在农牧文明开始之后,很多的变化则是人类与他们栖息的环境互动的结果。如果西部的开发者,堪萨斯城的鼓吹者,成千上万来到这个城市寻找安逸、稳定生活的人们曾经希冀的是永恒的福地,那么,显然,他们注定会一次次失望。每一个气泡都是不确定的,也都会对城市构建者或宏伟或细微的设计有所抗拒。人们不应当期待,腹地一旦建成,便将始终处于稳定、驯良和永续的状态,它们可能会被干扰,可能会四分五裂。有时,气泡甚至会破碎,20世纪30年代的尘暴之于堪萨斯城而言,就是一个巨大气泡的碎裂,不过它毕竟只是一个最极端的灾难性事件。有时,气泡会消失,当一个地方原有的资源被彻底消耗之后,例如油田、煤矿、金矿、森林,它从前的腹地功能便不复存在。更多时候,它的变化是渐进、微妙的,时刻提醒着它的创造者和承继者调整自己的计划,有时,这甚至意味着彻底地改变计划的初衷或者放弃整个计划。纵观我们的过往,很多时候,历史特别是环境史是关于失败的故事,关于某个人群、某个城市,甚至某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宏图在面对被误解、低估、不稳定的自然环境时,幻灭的故事。[56]不过,幸运的是,历史同时也在讲述关于气泡对其生态现实的适应。

没有人会否认,城市是不断变化的,但是城市的变化并非只意味着增长或者衰退。对大多数现代美国城市而言,它们的变化更多在于重新调适自己同腹地之间的关系,学会去适应,而非一味地掠夺;学会去约束,而非无止境地膨胀。这意味着一个城市文化的变化,意味着它的居民和政策制定者反思对于这个城市和生活在其中的居民、其他物种,以及它们所依赖的生态系统,真正重要的是什么。更意味着他们意识到自然允许它们的气泡膨胀的极限,一旦超越了这个极限,这个城市将面临新的失败。或许它仍然会复苏,如同堪萨斯城从尘暴与洪水中的重生,但是这必然要求一代人,甚至数代人付出高昂的代价,而那些人往往是生活在堪萨斯内城和大平原的农场中的普通人。同样不能幸免的是一个曾经生机勃勃、丰富多元的生态系统,它们正是灾难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如果美国城市在过去两百年中,总是依靠灾难或者枯竭来提醒必要的变化,或者现在已是时候,在新的灾难到来之前,去收敛自己的野心,直面自身的脆弱,学习与同样无常而脆弱的自然相互依存。

六十多年后,当那个大平原的孩子在他乡漂泊多年,双足踏遍世界,见识无数的城市、腹地和荒野,重新回到这个昔日令他如此兴奋而迷茫的城市,他是否还能在空气中辨识那一丝夹杂着牲畜围栏腥臭气息的神秘与堕落?可能很难。他将看到的是一个整饬、洁净、文雅而治安良好的宜居城市。它仍然是一个国际化的城市,甚至比此前的任何时候更加国际化,有了更多国家和地区的饮食和饭店,在文化上它变得更加多元而包容。它远不再是那个昔日的边疆小镇,百年前的牛镇,甚至不是六十余年前那个仍然有些混乱,但是野心勃勃,向美国宣告堪萨斯城精神的城市。它已经逐渐演化成为一个更大、更复杂的经济体。但是,它的基本腹地仍然是大平原,农业仍然在它的经济体中占据巨大的位置。

20世纪30年代的尘暴之后,大平原再次振兴,重新向世界源源不断地输出粮食和肉牛。它的农业变得更加机械化、现代化、企业化,奥加拉拉含水层的发现令它暂无缺水之虞。但是,再之后呢?这个含水层并不能保证永续的水源,在未来的几十年,最多一百年的时间内它就会因不断增大的取水量而消失,而取水量的增大在很大程度上源自更多人对汁水丰富的牛排的渴望,和牧场主们对饲养肉牛获取的丰厚利润的渴望。如同沃斯特在《尘暴》出版25周年后回顾大平原的变化,他写道:“像传奇式的美国西部的铜矿和金矿产地一样,支配着大平原的畜牧业今天也是一种矿业经济。它提取的是肉而非矿石。和所有的矿业经济一样,它的结果必然是鬼镇,被抛弃的住所,荒废的农场,以及崩溃的企业。”[57]当尘土再度来临时,堪萨斯城又将会如何?或者人们会说,它现在有着庞大的制造业,高科技工业和健康服务业,更何况,它完全可以转向联邦,索取更大的帮助。后者帮助它走出昔日的困境,在联邦如此强大的今日,将会给予它更加慷慨的支持。但是,即使强大如这个国家,仍然需要支持它的机器运转的能源,喂养它的人民的食物和水,华尔街的商业精英和硅谷的技术极客即使拥有比现在精明、强大百倍的头脑,他们仍然需要土地的产出,需要水,也需要无须净化便可自由呼吸的新鲜空气,还有在文明的边缘保留的野性世界。那个世界中非人类生命,草原的郊狼、沙漠的蜥蜴,亚马孙雨林中在亿万年遵循着自身的轨迹演化的鸟类、昆虫与植物,它们都有着自身的生存权利。

至于堪萨斯城,有些东西失落了,在变化中远去,不可复归。没有逝去的是夏日闷热而潮湿的日夜,这是密西西比河流域和它的支流所共有的气候类型。男孩曾经是在一个燠热的季节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重来之际,燠热依旧,他可能会有些怅惘,有些怀旧,但是他深知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这个城市一次次的复兴是否讲述一个新的胜利故事?是否已经学会如何与自己的极限,它的生态现实相处?它是大平原的一部分,如同沃斯特所言:“美国人对大平原仅仅一个或两个世纪的统治,并不能成为预言任何社会或机制可以长期生存的概率的根据。在如此短暂阶段的基础上,没有历史学家、环境史家或其他人,能够挑选出一个未来的赢家。”[58]

【注释】

[1]David Potter,People of Plenty:Economic Abundance and the American Character.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4.在《萎缩的星球》一书中,沃斯特对此书做了精彩的讨论。参见Worster,Shrinking the Earth,p.206.

[2]Jacob,Riis,How the Other Half Lives:Studies among the Tenements of New York.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890。这部纪实图册记录了1880年代纽约贫民区的现状,开启了进步主义时期美国新闻界的“扒粪者”运动和一系列改善贫民区的城市改革。相比较人们对内城贫民窟的广泛同情,美国主流舆论对大平原上的“红脖子”关注寥寥。在他们的描述中,这只是一批愚昧保守的福音派原教旨主义者。然而,不尝试理解这些人的所思所想,仅仅思考城市中的断裂,则无法理解2020年美国在政治与社会中的巨大分歧。

[3]本章中的部分内容发表在《史学集刊》2021年第2期,收入时内容有较大调整、扩展。侯深:《自然与城市历史的缠绕——草海之城堪萨斯城的变迁》,《史学集刊》2021年第2期。

[4]在1869年,洲际铁路开通之前,约有一半人会选择从东海岸港口乘船,南下加勒比海,抵达巴拿马。而后步行穿越巴拿马地峡,在太平洋沿岸再次乘船,北上抵达旧金山,从而避免穿越大陆之苦。

[5]堪萨斯城大都市区同时属于密苏里州与堪萨斯州,以堪萨斯河为界,东部为密苏里州堪萨斯城,西部为堪萨斯州堪萨斯城。密苏里部分的堪萨斯城发展早,人口多,是市中心所在。堪萨斯部分的堪萨斯城建城较晚,早年间主要是工人阶级住宅区,后来发展为富庶的中产阶级社区。本章中谈到堪萨斯城,大部分时候所指都市区,特殊情况下会注明。当论及堪萨斯,而无“城”时,则指的是堪萨斯州。

[6]“The City of Today Rises from the River Town of Yesterday,”Centennial,The Kansas City Star,June 4,1950:p.I.

[7]关于堪萨斯城的相关著作集中于对黑人以及牲口围栏和肉食加工厂的工人状况。关于堪萨斯城种族史的著作包括:Sherry Lamb Schirmer,A City Divided:The Racial Landscape of Kansas City,1900-1960.Columbia:University of Missouri Press,2002;Kevin Fox Gotham,Race,Real Estate,and Uneven Development:The Kansas City Experience,1900-2010.Albany:Sunny Press,2014;G.S.Griffin,Racism in Kansas City:A Short History.Traverse City,MI:Chandler Lake Books,an imprint of Mission Point Press,2015.关于牲畜围栏和肉食加工厂的黑人工人状况的文章较多,比较有代表性的包括:Darryn Snell,“Meat-Packing,Race,and Unionization in Kansas City,1880-1904,”in Global Humanization:Studies in the Manufacture of Labour,ed.by Michael Neary(London:Mansell Publishing,1999),127-63;John Herron,“Making Meat:Race,Labor,and the Kansas City Stockyards,”in Wide-Open Town:Kansas City in the Pendergast Era,eds.by Diane Mutti Burke,Jason Roe,and John Herron,Lawrence:University of Kansas Press,2018.《敞开城镇:彭德格斯特时代的堪萨斯城》一书中对其他边缘群体,如女性、拉美裔移民等问题亦有讨论。值得注意的是,在1939年,堪萨斯城市联盟(Urban League of Kansas City)整理了一份关于黑人工人的报告,对当时的劳工工作环境提供了重要的记录。堪萨斯城市联盟作为美国黑人城市联盟的分支,成立于1919年,致力于非裔美国人的民权状况与教育、生存和经济状况的发展。Urban League of Kansas City,The Negro Worker of Kansas City:A Study of Trade Union and Organized Labor Relations.Kansas City:Urban League of Kansas City,1939.此外,关于堪萨斯城的性别历史研究,参见:Amber R.Clifford-Napoleone,Queering Kansa City Jazz:Gender,Performance,and the History of a Scene.Lincoln: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2018.Amahia Mallea的著作《喷泉之城的河流》是关于堪萨斯城的环境史著作,主要关注城市水污染及其治理的问题,但是在此书中,Amahia对环境正义的问题予以特别讨论。Amahia Mallea,A River in the City of Fountains: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Kansas City and the Missouri River.Lawrence:University of Kansas Press,2018.

[8]关于堪萨人与奥色治人的历史与文化的概览,参见其网站:http://kawnation.com/;https://www.osagenation-nsn.gov/。2020年8月14日登陆。

[9]关于皮毛贸易的历史,在美国学者的研究基础之上,已有优秀、全面的中国学者的研究。一部通俗但是深入的皮毛贸易史是《动物改变世界》。付成双:《动物改变世界:海狸、皮毛贸易与美洲开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跟这一地区直接相关的研究,参见Stan Hoig,The Chouteaus:First Family of the Fur Trade.Albuquerque: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2008.

[10]Journal of Lewis and Clark Expedition,June 26-28,1804.https://lewisandclarkjournals.unl.edu/item/lc.jrn.1804-06-28,登陆时间2020年8月16日。卡奥点现在已经变成卡奥点公园,位于刘易斯与克拉克国家历史小径(Lewis and Clark National Trail),克拉克所建议的军事要塞并没有在此处付诸实践,而是于1808年,在距此处大约50公里处建成了奥色治要塞,借此控制当地的土著部落。不过在19世纪20年代,这个要塞伴随奥色治人的撤退而逐渐被废弃。

[11]关于“美国大沙漠”神话的构建与解构一直是西部史的重要话题,但是迄今为止,最精彩的讨论仍然是韦布的经典之作:《大平原》。Walter Prescott Webb,The Great Plains.Boston:Ginn,1931.

[12]James R.Shortridge,Kansas City and How It Grew,1822-2011.Lawrence:University of Kansas Press,2012:pp.6-7.肖特里奇认为另外两个特征分别是堪萨斯城位于两河交汇之处的地理位置及其石灰岩层的地质特征。

[13]1820年,美国就新加入联邦各州蓄奴与否的问题进行争论,最终通过《密苏里妥协》,规定除密苏里州之外,不允许奴隶制进入北纬36.30°以北的区域;但在1848年战争结束之后,加利福尼亚于1849年申请加入联邦,引发了新一轮的自由州与蓄奴州的争论。最终,在1850年国会通过了五个相关法案,统称《1850年妥协案》。这些法案规定加利福尼亚作为自由州加入联邦,但美国开始实施更为严厉的逃奴追缉法案。1850年妥协案并没有安抚南部各州的不满,他们希望继续向西部扩张奴隶制,并于1854年,促使国会通过《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规定北纬36.30°的分界线不再适用,新加入各州可以按照自愿原则决定成为蓄奴州或者自由州。这一法案引发了北部自由州支持者与废奴主义者的愤怒,在当时堪萨斯领地和密苏里州交界处,爆发了多场武装冲突,史称“流血堪萨斯”。埃里克·方纳著,于留振译:《烈火中的考验:亚伯拉罕·林肯与美国奴隶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

[14]转引自方纳:《烈火中的考验》,第81页。

[15]在1862年内战陷入胶着状态之时,对美国西部命运,以及成千上万男男女女的生活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法案《宅地法》颁布,伴随此后一系列相关法案的签署,最终,近美国国土1/10的土地被免费发放给近160万宅地农,保障他们对自由和财富的追寻。大量土地被赠予铁路公司,以鼓励私人企业加入国家的阵营,共同实现这个国家所谓的“天定命运”,一个对自然进行全面开发的大陆帝国。

[16]克罗农:《自然的大都市》,第六章第四节《门户城市之争:芝加哥与圣路易斯》,第415—436页。

[17]Walter B.Sloan,History of Kansas and Nebraska:Describing Soil,Climate,Rivers,Prairies,Mounds,Forests,Minerals,Roads,Cities,Villages,Inhabitants,and Other Subjects Relating to that Region,with a Correct Map.Galesburg,ILL:Boishel,Kuhn,&Co.,1857:pp.10,12-3,17.

[18]《堪萨斯星报》在1950年出版的百年回顾封页中的套图也是在此图的基础上设计的,并在第二版上刊出此图。

[19]Charles P.Deatherage,Early History of Greater Kansas City,Missouri and Kansas,the Prophetic City at the Mouth of the Kaw,Vol.1.Kansas City:Interstate Pub.Co.,1927,pp.371-5.迪赛里奇此书原拟撰写三卷,但是最终只有第一卷出版,另外两卷尚存残稿。

[20]此报初建时,名为Kansas City Enterprise,1857年,范霍恩执掌该报后更名为《西部商报》(The Western Journal of Commerce),1858年变成《堪萨斯城西部商业日报》(The Kansas City Daily Western Journal of Commerce),此后数度更名,在1938年,此报再度更名为《堪萨斯城日报》(The Kansas City Journal)。在《堪萨斯星报》于1881年建立之后,这两份报纸长期竞争,《日报》最终败北,在1942年停刊。此报的不断更名在某种意义上暗示着堪萨斯城的定位转换,从最初完全由贸易为主导的商业小镇变为一个综合性的大城市。在内战中,由于范霍恩自身的共和党背景,此报坚定不移地支持联邦。范霍恩本人在19世纪60年代三次当选堪萨斯城市长,对这个城市的早期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21]关于对此图的描述与对1855年堪萨斯城的情形,见《大堪萨斯城早期史》。Deatherage,Early History of Greater Kansas City,Missouri and Kansas,pp.384-5.

[22]人物信息来自堪萨斯城公共图书馆Charles P.Deatherage Book Manuscripts馆藏介绍。

[23]Deatherage,Early History of Greater Kansas City,Missouri and Kansas,p.573.

[24]Deatherage,Early History of Greater Kansas City,Missouri and Kansas,p.574.

[25]大平原上的土著部落是否是生态的乃一个伪问题,此处不拟讨论。本书所强调的仅是他们在接触之前只是当地生态系统的参与者之一,而非决定性物种。至于是否出现过如地质学家Paul Martin所言的“更新世灭绝”,则至今学界未有定论。关于“生态印第安人”的讨论,参见Shepard Krech III,The Ecological Indian:Myth and History.

[26]沃唐纳德·沃斯特:《尘暴:20世纪30年代美国南部大平原》,第85—88页。

[27]The Leading Industries of Kansas City:A Review of the Manufacturing,Mercantile and General Business Interests of the “Gate City of the West.”To Which Is Added a Historical Sketch of Its Rise and Progress,Kansas City:Reed &Co.,1882:p.3.

[28]William H.Miller,Second Annual Report of the Trade and Commerce,Completed for the Board of Trade,Kansas City KC,MO.:Peter H.Tiernan,Printer and Binder,1879:p.9.

[29]关于堪萨斯城铁路的修建及其同城市发展的关系,参见Charles N.Glaab,Kansas City and the Railroads:Community Policy in the Growth of a Regional Metropolis.Lawrence,KS:University Press of Kansas,1993.

[30]Charles F.Adams,An Autobiography,1835-1915.Boston &New York:Houghton Mifflin Company,1916,p.63.

[31]即本书第三章所讨论的波士顿大都市公园体系。

[32]Charles F.Adams,An Autobiography,p.63.

[33]Charles F.Adams,An Autobiography,pp.187-8.

[34]牲口取道堪萨斯城为转折点先于牲畜围栏公司的建立,但是在1868—1871年间,牲口接收量很低。

[35]Twelfth Annual Report of the Trade and Commerce of Kansas City,being the first under the auspices of The Commercial Club of Kansas City,for the commercial year ending June 30,1891.Kansas City:Press of Hudson-Kimberly Publishing Co,1892,pp.47-8.

[36]Forty Fourth Annual Report of the Trade and Commerce of Kansas City,1924.

[37]“Your Kansas City at War:The Story of the Stockyard,”Mar.11,1945.堪萨斯城公共图书馆档案,零散文档,无注明出处。

[38]同上。

[39]City Plan Commission,Agriculture,Greater Kansas City,1945:p.14.

[40]City Plan Commission,Agriculture,Greater Kansas City,1945:p.3.

[41]在美国、欧洲,包括中国的大城市,这种情形有所改变。伴随对食物安全和快餐文化的抵制,越来越多的城市消费者要求食品溯源。在加利福尼亚、纽约等处,随着有机农业的扩大,出现了“从农场到刀叉”(”farm to fork”)的运动,期望以此重建城市同其周边腹地之间的有机联系。但是,这种城市文化的转变,就整体而言,仍是小众的、中上阶层的需求,大部分人仍然从沃尔玛或者大润发购买着不知所源的食物。

[42]City Plan Commission,Agriculture,Greater Kansas City,1945:p.1 &3.

[43]关于大平原农业拓殖的研究是美国西部史研究的重镇,第一本真正思考资本主义与农业扩张和尘暴关系的著作是沃斯特的《尘暴》,自问世以来,革命化地挑战了人们对平原农业的既有印象,成为环境史与西部史研究的经典之作。对大平原的农业开发的讨论,见该书第二部分。

[44]Twelfth Annual Report of the Trade and Commerce of Kansas City,pp.4-5 &13.

[45]Jason Roe,“Thomas Joseph Pendergast,”Biography fromThe Pendergast Years:Kansas City in the Jazz Age &Great Depression.Kansas City Public Library,2018.

[46]为了摆脱“牛镇”的标签,堪萨斯城从19世纪90年代初便开始重新规划自身,开启“城市美化运动”(the City Beautiful Movement)的先河。其总设计师是德裔设计师乔治·凯斯勒(George Kessler)。他深受奥姆斯泰德的影响,因此与后来的城市美化运动的中坚人物相比,他更注重自然在城市中的保留。他的设计是一整套包括城市公园、广场和大道的公园体系,奠定了堪萨斯城景观的基本格局。后来的乡村俱乐部购物中心延续了城市美化运动的精神。相关研究参见城市美国运动史奠基人物William Wilson的相关著作。William Wilson,The City Beautiful Movement in Kansas City.Columbia:University of Missouri Press,1964.

[47]James R.Shortridge,Kansas City and How It Grew,p.87.

[48]泰德·乔亚对堪萨斯城的爵士乐风格的转化和主要人物做了精彩的描述。泰德·乔亚著、李剑敏译、李皖校译:《爵士乐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20年,第五章《摇滚乐时代》第三节《堪萨斯城爵士乐》。

[49]从环境史角度讨论大移民的著作,参见Brian McCammack,Landscapes of Hope:Nature and the Great Migration in Chicago。关于棉铃象鼻虫和南方种植园文化、生态的纠缠关系,参见James C.Giesen,Boll Weevil Blues:Cotton,Myth,and Power in the American South.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1.关于美国南部环境史的全面考察,参见Paul Sutter &Christopher Manganiello eds.,Environmental History and the American South:A Reader.Athens,GA: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2009.如果对南部环境史感兴趣,可关注该出版社的“环境史与美国南部”书系。

[50]沃斯特:《尘暴》,第7页。

[51]Board of Trade,Kansas City,MO,Annual Report,1937:p.9.

[52]City Plan Commission,Agriculture,Greater Kansas City,pp.4,14,&19.

[53]“Midwestern Titans:Kansas City Industries Work for the World,”The Kansas City Centennial Association,The Kansas City Centennial.1950,p.72.

[54]W.R.Hill,The Great Flood of 1903:Being a Graphic Story of How Two Mad Rivers,the Missouri and the Kaw,Deluged Kansas City and Its Suburb.Kansas City:Enterprise Publishing Company,1903.

[55]Amahia Mallea,A River in the City of Fountains: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Kansas City and the Missouri River.

[56]如是例子在历史上比比皆是,从戴蒙德在《崩溃》中所枚举的比较久远的范例到詹姆斯·斯科特在《国家的视角》中所探讨的高度现代的集权国家统御自然的失败,农业时代同环境的关系也并非如想象般和谐、美好,无论是伊懋可在《大象的退却》中对中国陷入“高水平均衡陷阱”原因的反思,还是理查德·霍夫曼对中世纪英国水生生态系统退化的探究,都迫使历史学者思考历史中的“失败”。贾雷德·戴蒙德著,江滢等译:《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詹姆斯·斯科特:《国家的视角:那些试图改善人类状况的项目是如何失败的》,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伊懋可著,梅雪芹等译:《大象的退却:一部中国环境史》,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年;Richard Hoffmann,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Medieval Europ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4.

[57]沃斯特:《尘暴》,第330页。

[58]沃斯特:《尘暴》,第33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