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不只是天赋

12.不只是天赋

我一直很惊讶,为什么时至今日,还有那么多人对作家这个职业怀有不熄的幻想。我时常会碰到某些误入歧途的青年,自称想跟我交换职业。我也时常会碰到这样的情况:明明事事不顺心,文思枯竭,退稿信如雪片般飞来,银行存款就快花完,编辑甚至连支票正在邮寄途中的谎话都懒得编,可还有人神志清醒地告诉我,他们有多么妒羡我。

“我真希望像你那样自律。”他们说,而且通常在我脆弱的时刻这样说,“我羡慕你的想象力那么丰富,总能想出一个个好点子。”或者他们羡慕我受过这么好的教育(明明我念的并非名牌学校),或者,他们会说,希望得到我写作的成功秘诀,好像我拥有点石成金的本领,有办法把平平无奇的名词跟动词,锤炼成一篇金光闪闪的小说似的。

从来没有人说:“我真希望拥有你的天赋。”

我觉得这饶有兴味。我不认为其他领域的艺术家会受到同样的对待。我觉得,没人敢抓着毕加索的肩膀对他说,多么羡慕他的自制力,能日复一日地站在画架前。我也不觉得一代歌王恩里科·卡鲁索(Enrico Caruso)[35]会听到类似的废话。尤其是演员与歌星,他们更惨,以为人们认定表演唯一需要的是天赋,只要他们有天赋,就能站在麦克风前面表演。至于长时间的学习与训练、必不可少的意志与决心,好像并不重要。

至于写作,天赋却没受到重视。我每次听到那样的话都很反感。“我希望拥有你的自制力”,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任何人只要有我那样的自制力,就能做我做的事。就算是一只黑猩猩,只要它坚持不懈,坐在那里的时间够长,能控制大拇指按键盘,他也能像我一样写出一篇篇小说。出于自尊,我不大喜欢这种论调。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我认为这些人的话有点道理,我有时觉得,对于写作这项工作来说,天赋也许是最不重要的。有的作家明明没有过人的天赋,却照样写出成功的作品;有的人明明有无穷的天赋,却还是一事无成。这样的故事天天都在上演。

而且,我猜想,在每个具有创造性的领域,这样的故事天天也都在上演。有几年,我曾认同一则流行的神话:天赋迟早会爆发出来,只要你在某一领域里具有真正的能力,你就会在该领域取得成功。现在却觉得,相信这个,还不如相信牙仙[36]的传说。整个美国,有多少歌星、演员、画家、作曲家、雕刻家,对,还有作家,都有足够的天赋,却如托马斯·格雷(Thomas Gray)所言:“世界上多少花吐艳而无人知晓,把芳香白白地散发给荒凉的空气。”[37]。

倘若天赋不是答案,到底什么是答案?为什么有些人成功,有些人失败呢?难道仅仅是运气的问题吗?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有好运气肯定不是什么坏事。你的稿件是否刊出,有时主要就是靠运气。你把稿件寄到杂志社之后,起决定性作用的,往往是和作品质量毫无瓜葛的因素。编辑看稿件时的心情就是这样的一个影响因素,而且该因素是你无法控制的。杂志社的存稿量也是一个因素,因为竞争一直摆在那里。说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想把一篇主动投稿的作品卖给杂志社,你运气得非常好才行。

但长时间看,我认为好运不会一直都在。你投出去的第一个故事,第一个看到的编辑就把它买走了,诚然是好运气。但是,第一次成功出售,并不保证第二次还能顺利卖出。运气总有好有坏,没有谁始终好运。

那么,干我们自由撰稿这行的,需要什么才能成功呢?除了天赋、运气之外,还有什么因素决定你成功与否呢?

在我看来,意志是至关重要的因素。有很多行业,你不知不觉就干下去了,但我不认为写作也这样。时而有人会机缘巧合当上作家,但多半也当不长久。为了要进这个行业,为了要在这个行业里待得久,你得在绝望的边缘保持着充满激情的渴望。

这种渴望的强弱似乎跟天赋没有瓜葛。两年前的夏天,我在安提奥克学院讲授学时一周的研修课程。我的一个学生可谓出类拔萃。她是一个中年妇女,一辈子都在农场里,带孩子、帮丈夫干农活,但我从没遇见过对乡野情境有如此敏锐感受的人。她的行文清澈干净、对话非常精彩,故事和描写都极为光彩照人。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位女士是班上最有潜力成为职业作家的学生。

她也有写作素材。她清楚她要写的小说源自她熟知的生活——中西部乡村生活。有些人只知道自己想当作家,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我就是这种人,而这位女士在这方面则毫无问题。

她真正需要的是信心。难道我能向她保证她的写作有广阔的前景吗?难道我能告诉她,她脑子中的故事,只要写出来,就很有希望卖出去吗?因为她说过,如果这些预期不能保证,她就不想浪费时间在写作上。

我花了不少工夫告诉她,她有多么优秀,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浪费时间。噢,没错,她有天赋,随便通过什么方式,都能让她挖掘自己的生活体验,并将其转化为具有商业价值的作品。然而,她所问的问题则向我表明,她永远不会达到自己的目标,因为她缺乏那种非达到目标不可的决心。

实际上,在创作成功之前,几乎每个人都得经历一段非常崎岖的道路。如果她还没动笔,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努力最终会付之东流,又怎么指望她走到那段崎岖的道路时,面对挫折和失望,还能站起来?

或许我甚至不该鼓励她。有这样一个老故事:某个年轻人堵住一个世界闻名的小提琴家,死乞白赖要拉一段给这位大师听。倘若得到大师的肯定,他就准备这辈子献身音乐了。反之,倘若他的天赋不如预期,他也希望提前预知,以免浪费自己的人生。听他演奏完毕,大师摇摇头,说:“你缺乏激情。”

几十年后,两个人再次相遇。那个没当成小提琴家的年轻人现在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回忆起往事,他颇为感慨。“你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他解释说,“你当年的评价让我痛苦失望,但我强迫自己接受,放弃了音乐。因此,我没有变成末流的音乐家,而在商场找到不错的人生。可是你告诉我,当年你怎么一眼就瞧出我缺乏激情呢?”

“噢,我当年没怎么听你演奏。”年老的大师说,“不管谁给我演奏,我都这么说,说他们缺乏激情。”

“太过分了!”那商人叫道,“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啊。我本可以成为下一个弗利茨·克莱斯勒(Fritz Kreisler)[38],下一个雅沙·海菲兹(Jascha Heifetz)[39]!”

老人再次摇头。“你不懂,”他说,“倘若当年你有激情,你就不会在乎我的评论。”

也许我的学生有这种激情。课程结束后,我没跟她联络过,我不确定她后来是否继续写作,是否成功。但是,我若获悉她已经放弃这条路,也不会惊讶。不是每个人都在乎写小说和出书这种事儿。

我们若想品尝成功的滋味,个人意愿至关重要。几年前,我的一个女性朋友决定尝试写作。她把她写的情色小说拿给我看了几章,我当即被她的才华吸引住了。她在文体风格上很有天赋,不管什么小说类型,她都能轻易把握其总体风格。只是她太过轻视这种天赋,认为自己只是在简单地模仿而已。却不知,初习写作,大多是从模仿开始才能掌握文体风格。

她后来放弃了情色小说的写作,因为这个类型让她感觉不自在。她又花了点时间,读了几本哥特风格的小说。随后,她很快就写了两本,并且卖掉了。接下来,她又写了一百页左右的神秘小说,但没有成功。于是她就此封笔,再也不写作了。

她有天赋,还成功过,显然足以当一个自由撰稿人。她也有动力,能自律,让自己写出两本书,还能出版。但是,她最终还是觉得当作家意义不大。她尝试写作,多半因为她跟许多作家很熟;她离开,是因为她觉得这个行业不值得她投入。

我觉得这位朋友与那些“一本书作家”类似。一般认为,在这些作家的心中只有一本书,写完之后,便无话可说了。我倒觉得这样说可能更为准确:这种人有很强烈的欲望,想写出某本书,但是,对于成为一名作家却没有什么兴趣。书写完了,他们的欲望也就满足了。

很有道理啊。有些人攀登完一座山,跑完一次马拉松,就放手不干了。有些人给自己定位为登山家、马拉松选手,只要一息尚存,他们就会一直攀登下去,一直跑下去。

有些人则会一直写下去。

我一直觉得,认定自己会当作家,与简单的写作意愿不是一回事。我认为这是决定一个人最终能否当上职业作家的关键。以我为例,十一年级那年,我决定(或是认可,可能“认可”的色彩比“决定”更强烈些)自己将来要当作家。一个老师的随口评价,把这个想法无意中植入我的大脑,就如野草一样生长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当上作家,也不知道到底该写些什么,但不知怎么,我知道那就是我将要从事的行业。

我很清楚,这种自我界定对我职业的发展帮助很大。我把我最初的作品寄到杂志社去,结果不受欢迎,被退回来,但我从容应对,继续改进。终于熬到了这么一天,有个编辑建议我重新改写,直到他买下了这篇故事。

这当然不是退稿与失望的终点。有时,它似乎更像是个开始,终点遥不可及。但无论如何,我从未动摇过当作家的想法。我被这个想法绑在可恶的桌子面前,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长期以来,因为它,我从未想过从事作家以外的任何职业。

这种认定自己要当作家的想法,可能在任何年纪都会冒出来。想想八九年前,我有个朋友,一觉醒来,突然要当作家。他当时在一家科学杂志社当编辑,薪水很少,事业上也没什么成就,后来他跟我们几个写小说谋生的人成为朋友。某个周末,他突然认识到两件事:其一,他想过我们这种生活;其二,这种生活他能过上。

星期一早上,他打电话到单位请了病假,然后拿一份稿纸卷进打字机。等他妻子下班回家时,他的小说已经写了八到十页。星期二,他还是装病,继续写稿。星期三,继续如此。

星期四一大早,他早早起床,精神焕发,痛痛快快地吃好早餐,然后去上班了。两个小时后,我的电话响了。“我刚刚辞职了。”他说,“这本书进展很顺利,我要继续写下去。”

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或许是“很好啊,可是你今后靠什么谋生”之类的话吧。

“没问题,”他说,“我现在是个作家了。”

我对他的话很怀疑。但即便如此,我当时还是觉得他冒的风险是可控的。毕竟,他妻子还在上班,俩人也没孩子,日常开销较低,况且他原本薪水就没多少。于是我狠狠心,鼓励他几句,要他把这蠢事坚持下去,然后耸耸肩,心想随他去吧,就继续手上的工作,没管这事了。

几周之后,他交给我大概两百五十页初稿。我会不会好心帮这个忙呢?呃哼,我拿着稿子回家,坐下来开始读。

一行行,一页页,我从没见过写得这么糟的东西。这样说有几层意思:这篇东西绝对没人肯出版,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这篇小说没法重写,没人读得下去。也因此,天啊,这篇小说毫无希望,任何正常人看完初稿之后,都不会鼓励这个作者继续写下去,当然,写点细目清单还是没问题的。

我目瞪口呆。我的朋友辞职,就是为了制造这堆东西?嗯,他最好赶紧再找一份工作,假如真有人蠢得要去雇用他的话。

我没胆子跟他说这些。我决定把责任,连同初稿,转给我的经纪人。他的看法与我一样,于是我们只能设法商量如何告知作者。想了半天,我们决定先拖着,缓缓再说。结果我那朋友告诉我,他第二本小说都已经写一半了。

第二本改进了不少。尽管还是没有一点让你称道之处,但至少让你能分辨出这东西是用英文写成的。写完后,他又给了我,我又推给我的经纪人。接着他又继续奋斗他的第三本小说去了。

第二本书没卖掉,但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都卖掉了。这几本小说也谈不上特别成功。它们都是以精装本出版的悬疑小说,只是得到了一些肯定的评价,销量平平,始终没有推出平装本。[40]其中一部曾得到一个奖项提名,但未能获奖。

故事若就此打住,也算不上多悲惨,只是它还有后续。我那位朋友又写了几部悬疑小说,却没有卖掉。当时市场萧条,而悬疑小说却突然像是传染病一样,需求大增。我的朋友接连写了三四本而无人问津。

他那时又恢复单身,处于破产状态。他晚上在酒吧打工,白天写作。不久后,他放弃了没人想要的悬疑小说,开始做初步研究,准备利用自身的兴趣和精通的专业领域,写一部规模宏大的冒险小说。他花了很多时间调研,花了更多的时间架构情节,然后他继续奋斗,花了更为长久的时间写作以及修改。然后这本书出版了,平装版卖了六位数,电影版权也卖了六位数,还曾短期登上一两个畅销书排行榜。这本书帮他赚了多少钱?五十万美金?我不知道,这也不重要,因为本章说的不是怎么赚钱,而是如何写作,写作需要怎样的心态才能取得成功。

乍看之下,这个故事的道理似乎很明显。我的朋友有追求成功的意志,就算别人不看好,就算被退稿,仍然有勇往直前的决心。他认定自己是个作家,从不动摇。而且,他一心一意盯着目标,这让他能够抓住机会。才写了几天东西,就辞去固定的工作,这并非明智之举,我肯定不会建议任何人这么做,但对他来说,这也许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假如他真利用周末或晚上的业余时间来创作,得花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写完第一本卖不掉的书稿。你觉得他还会那么快地再次投入写作中,继续写他第二本、第三本小说?

卖掉几本书后,他发现自己不能靠写作谋生,但他宁可去找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也不愿回到最初的行业中去。这工作是兼职,要求不高,让他有时间写作。他再次冒险,而不是去过一份安稳的生活。

值得注意的是,他冒的险还算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假如他是在走钢索,也还是有安全网。假如他一开头就失败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去找份工作而已。假如他那本大部头冒险小说写砸了,他在酒吧接着干活就是了,或是找个能长远一点的工作。还没听说哪个人,因为想当作家而饿死的。

说到饿死,让我想起做自由撰稿人的另一个重要态度。那就是,假如你想把日子过得舒服一点,你一定要把经济上的不安全感降到最低。倘若缺少定期寄来的支票你就会情绪不稳定,那么你最好还是从事一份稳定的职业。

在这方面我很幸运。我开始写作时还很年轻,生活极其简单。我当职业作家之前的最后一份全职工作,是在一家文学经纪公司上班,每周底薪是税前六十美元。这点钱如今看起来很少,当时也是如此。

由于我生活水平低,写稿赚来的那点钱也能帮上大忙。假如我下班回家后能写出三千字的通俗小说,以一字一美分来计算,就是我半个星期的薪水了。就算我马上辞职,我的小说也用不着冲到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才能抵得上原有的收入。没过多久,我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每月帮某家平装书出版社写一本小说。出版社一本给我六百美元,是我先前薪水的一倍还多。

所有这些对我早年生活很有帮助。待我年纪渐长,有了妻子儿女,生活水平随之提高,年轻时锻炼出来的性格,让我在遭遇经济压力的时候不会惊慌失措。这不是说我安贫乐道,也不是说,我碰上那种付钱拖拉的出版社时不会恼火,更不是说,虽然经济压力似乎与写作生涯如影随形,而我没有因此而感到不便。有时,成堆的账单与催款信会让人瘫软。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可以超脱这种生活上的匮乏,继续写作。

在我认识的人中,不少人能成功地进行自由撰稿,却算不上自由撰稿作家。我认识不少知名作家,他们只是缺乏当全职自由撰稿人的勇气。他们都保持一份每周四十小时的固定工作,虽然常常声称憎恨这份工作,但若没有由此带来的固定收入,他们会不舒服。其中有几个人,若放弃那份固定工作肯定能赚得更多,他们也知道这一点,可还是觉得,若当个全职的自由撰稿人,反而会因为焦虑而不堪重负,不能有效工作,写作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而我则觉得,写作比其他任何工作都要安稳得多。我那些朋友尽管有工作,但难免有被解雇的可能。但谁能解雇我?即便是拥有终身教职的教授,也可能会碰上学校倒闭的情况,万一真如此,他该去哪里呢?而我,作为自由撰稿人,能给各种出版社写作,能适应图书市场的各种变化,不用担心任何强制退休的条款,或者别的令人厌恶的东西。

当然,我指望不上退休金,我得自己交医疗保险,也享受不了各种福利、病假或带薪假期。我也不能在早上去单位露个面,啥也不干,白拿薪水。如果我不写东西,就赚不了任何钱。我基本上能接受这些,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在作家的秉性之中,还有一点至关重要,只是它似乎太显而易见,反倒让我差点忽略。说起来非常简单,就是你得喜欢这个工作。

我不是说,对于坐在打字机前写作,你非得感到愉快才行。大多数作家或多或少都恨写作这个过程,谁都会时不时地骂上两句。(有趣的是,只有作家有这种怪癖。我认识的画家,大多数都享受绘画的过程。我认识的音乐家,几乎人人都热爱演奏,甚至在一天工作结束后,还想继续演奏。可作家却常常讨厌写作这个过程。)

作家必须享受创作时那种彻头彻尾的孤独感,或者至少要能忍耐。说到底,写作还是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往往瞪着一面空白的墙壁,强迫自己把思想转化为文字,再把文字打印到纸张上。

我认识一个人,他几年前干过一阵子自由撰稿人。他先是在家里写作,后来则租了个旅馆房间,以便有间办公室可去,这让他的工作时间多少变得井然有序,但他还是没法忍耐创作时的孤独。他退了旅馆房间,转而在办公楼里租了个位置,把自己安置在可以感受别人繁忙工作的地方。他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但他的创作因此被打断,因为他喜欢跟别人互动,而不是专心创作。后来,他干脆放弃自由撰稿的职业,找了份工作,拿着固定薪水。他时不时地出几本书,都是在晚上或周末创作的。他老是对我说,他多讨厌现在的工作啊、多想辞职啊、多想全职创作啊,但我知道,这都是废话。假如他手上没一份工作,他会发疯的。

即便你是那种能享受孤独的人,我还是觉得作家跟外界保持充分的接触很重要,好弥补创作时这方面的缺失。我们不能始终一人独处,也不能期望家人在这方面能满足我们所有的需要。孤立的作家,最终会跟世界失去联系,忘记人们是什么样的。他会耗尽自己的写作素材,也没办法重新补充。

拿我来说,我发现自己偶尔也需要和其他作家做伴。因为关于写作的想法,很难与外行人分享,而我的同行则会给我激励。这种同行之间的交往,有点像是异花授粉,大家是在交流思想。跟另一个作家相处几个钟头,总能强化我的自我认知——我是一个作家。

同时,我也肯定需要与非作家人士交往。仅说只有圈内人才懂的行话,毕竟有失偏颇。况且,一个人总得偶尔接触现实,哪怕是接触一点点也行。我的一个女性作家朋友说过:“如果你把生命中最有意义的时光,只用来跟一堆想象出来的人打交道,难免会变得有点怪异。”

这是作家最后一个必需的品质。我们每个人都有点怪异,都有点与众不同。

不同万岁!

[1]约翰·斯坦贝克(John Steinbeck,1902—1968),20世纪美国著名作家。代表作品有《人鼠之间》(Of Mice and Men)、《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等,196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2]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1961),20世纪美国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代表作品有《老人与海》(The Old Men and the Sea)、《太阳照样升起》(The Sun Also Rises)等,195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3]托马斯·沃尔夫(Thomas Wolfe,1900—1938),20世纪美国作家。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天使,望故乡》(Looh HomewordAngel)。

[4]约翰·多斯·帕索斯(John Dos Passos,1896—1970)美国小说家。代表作有《美国》三部曲(the U. S.A.trilogy)等。

[5]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rancis Scott Fitzgerald,1896—1940),20世纪美国著名作家、编剧。代表作品有《了不起的盖茨比》(The Great Gatsby)等。

[6]哥特小说是西方通俗文学中惊险神秘小说的一种,开始于18世纪,通常以西方中世纪城堡或教堂为背景,以其神秘恐怖的氛围著称。

[7]《哈姆雷特》是英国戏剧大师威廉·莎士比亚最负盛名的一部悲剧。后面作者所述的两个建议,均出自波洛尼厄斯之口。

[8]旅鼠,哺乳动物,在北极附近活动,其繁殖速度极快,食物是草根、草茎和苔藓等。——编者注

[9]“雅贼”系列是劳伦斯·布洛克最著名的作品系列之一,主角均为伯尼·罗登巴尔(Bernie Rhodenbarr),是个“绅士窃贼”。该系列第一本是1977年出版的《别无选择的贼》,截至2013年共出版11部。此外该角色还出现在四个短篇故事中。——编者注

[10]唐·韦斯特莱克(1933—2008)是美国著名作家,出版过超过100部小说作品,他擅长犯罪小说,有时也写科幻小说和非虚构作品。

[11]爱德华·D.霍克(Edward D.Hoch,1903—2008),著名推理小说作家,被誉为“当代短篇推理之王”。

[12]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1897—1962),美国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其代表作有《喧哗与骚动》(The Sound and the Fury)等。

[13]卡内基音乐厅是由美国钢铁大王兼慈善家安德鲁·卡内基(Andrew Carnegie)于1891年在纽约市第57街建立的第一座大型音乐厅。该音乐厅以历史悠久、外形美观以及音乐效果出色而著称,是世界著名的音乐圣殿。

[14]艾萨克·阿西莫夫(1920—1992),俄罗斯犹太裔美国科幻小说作家、科普作家、文学评论家。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幻小说家之一。作品有《基地》系列(the Foundation series)、《机器人》系列(the Robot series)、《银河帝国》(the Galactic Empire series)系列等。

[15]威廉·布莱克(1757—1827),18世纪英国第一位重要的浪漫主义诗人、版画家,主要诗作有诗集《天真与经验之歌》(Songs of Innocence and of Experience)等。

[16]拉里(Larry)是英文名“劳伦斯”的昵称。

[17]约翰·奥哈拉(1905—1970),美国著名作家,著有《相约萨马拉》(Appointment in Samarra)等14部长篇小说,并创作了大量短篇小说。

[18]毛姆(1874—1965),英国著名小说家、戏剧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The Moon and Sixpence)、《刀锋》(The Razor's Edge)等。

[19]卡皮斯特拉诺是美国加州的一个小镇,每年入春时,都有成千上万的崖燕(cliff swallows)从阿根廷飞到此处。当地每年还会举行仪式庆祝燕子回归。——编者注

[20]这几个名字均为笔类品牌。

[21]诺曼·梅勒(1923—2007),美国著名作家,两届普利策文学奖得主。代表作有《裸体与死者》(The Naked and the Dead)等。

[22]埃丽卡·容(1942— ),美国近年来最负盛名的女性主义诗人、小说家、散文家,著有多本纽约时报畅销作品,最引人注目的是出版于1973年的处女作《怕飞》(Fear of Flying)。

[23]英格柏特·汉普汀克(1936— ),美国著名流行歌手,原名阿诺德·乔治·多尔西(Arnold George Dorsey),经纪人劝他改名,他就改成了“英格柏特·汉普汀克”,这实际上是一位活跃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德国作曲家的名字。——编者注

[24]约翰·弗莱彻(1579—1625)与弗朗西斯·博蒙特(1584—1616)是英国历史上极受欢迎的剧作搭档。

[25]威廉·S.吉尔伯特(1836—1911)是维多利亚时代幽默剧作家,阿瑟·沙利文(1842—1900)为当时的英国作曲家,两人从1871年到1896年共同创作了14部轻歌剧。他们的合作创造了内容和形式的革新,直接影响了整个20世纪音乐剧的发展。

[26]巴德·阿伯特(1897—1974)与卢·科斯特洛(1906—1959),20世纪50年代红极一时的喜剧组合,当时也有人把他们的角色称为“高脚七”与“矮冬瓜”。

[27]哲基尔和海德出自英国作家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的著名小说《化身博士》(Dr.Jekyll and Mr.Hyde),哲基尔博士是体面绅士,喝下药水后就变成“邪恶化身”海德先生。“Jekyll and Hyde”一词后来成为心理学“双重人格”的代称。

[28]内森·利奥波德(1904—1971)和理查德·洛伊博(1905—1936)是1924年一起臭名昭著的谋杀和绑架案的被告。这一对才华横溢的富家子弟对“谋杀的艺术”很感兴趣,联手绑架并杀死了一名14岁的男孩。该案件激发了很多虚构作品。

[29]乔治·S.考夫曼(1889—1961)是美国著名剧作家、戏剧导演和制作人,擅长喜剧和政治讽刺剧。两次世界大战中间他在美国戏剧界达到事业顶峰。他的大量作品都是与别人合作完成的。

[30]弗恩·迈克尔斯(1933— ),美国著名的浪漫小说和惊悚小说家。

[31]韦德·米勒是罗伯特·埃利森·瓦德(Robert Allison Wade,1920—2012)与H.比尔·米勒(H.Bill Miller,1920—1961)两位作家共用的笔名。两人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发表了多篇黑色小说。

[32]曼宁·柯尔斯是两位英国作家阿德莱德·曼宁(Adelaide Manning,1891—1959)与西里尔·柯尔斯(Cyril Coles,1899—1965)合作的笔名。他们写了很多惊悚间谍小说。

[33]埃勒里·奎因是美国推理小说家曼弗雷德·班宁顿·李(Manfred Bennington Lee,1905—1971)和弗雷德里克·丹奈(Frederie Dannay,1905—1982)表兄弟二人使用的笔名。

[34]指尤金·伯迪克(Eugene Burdick,1918—1965)与威廉·J.莱德勒(William J.Lederer,1912—2009),两人于1958年合著的《丑陋的美国人》(The Ugly American)曾轰动一时,并被改编成电影。

[35]恩里科·卡鲁索(1873—1921),19世纪末20世纪初享誉世界的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

[36]牙仙是欧美民间传说中的精灵。孩子们相信,如果把脱落的乳齿藏到枕头底下,牙仙晚上会趁他们睡觉时把牙齿取走,并留下孩子们希望得到的礼物,以实现孩子们的愿望。

[37]该句出自英国著名诗人托马斯·格雷(1716—1771)的传世名作《墓园挽歌》(Elegy Written in a Country Churchyard),原文为:“Full many a flower is born to blush unseen,And waste its sweetness on the desert air.”译文引自卞之琳译本。

[38]弗利茨·克莱斯勒(1875—1962),著名的美籍奥地利小提琴家。

[39]雅沙·海菲兹(1901—1987),20世纪杰出的美籍立陶宛小提琴家。

[40]在欧美,一本小说常常先发行精装本,印量一般不大。如果销量好,则会在一段时间后推出平装本,以针对更大众的市场。——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