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对数学美追寻的历程(前言)
回味对数学美追寻的历程(前言)
◎尚强
我和安徽师范大学的胡炳生老师合作编写的《漫话数学美》完成之际,胡老师谦让,要我写书的前言。我想了一下,写点什么好呢?正好前不久《南方教育时报》把我写的《回味》一文用两个整版发表出来。那既是我对少年时代艰难求学之路的回味,更是我对数学美追寻的回味。如果没有单墫老师、王忠汉老师、胡炳生老师等对我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如果不是数学之美叩击我的心灵、引发我的兴趣,如果不是我对数学美的入迷和追寻,我不会一路栉风沐雨、不畏坎坷,坚持走到今天,坚持从穷乡僻壤走到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深圳。于是我决定将这篇文章,放在这部书的前面,聊作前言。
历经风风雨雨、冷暖沉浮,还来不及仔细回味人生的酸甜苦辣,已经鬓染白霜、额留沧桑。曾经的我:酷爱几何,却没能成为数学家;寄情诗文,却没能成为文学家;醉心丹青,却没能成为艺术家。聊以自慰的是:能脚踏实地,努力工作,为自己的大系统小单位争得荣誉,也不失为有贡献;能专心育人三十七载,桃李满天下,其间颇有英才,也不失为有成就!
一、偶然上学
1962年,我出生在安徽省当涂县黄池公社长福大队后楼生产队,兄弟姊妹六人,我是老大。小时候听老师讲忆苦思甜的时候,我感觉当时的生活一点不甜!
我家境贫寒,常常要么有米没柴,要么有柴没米。记得春夏交接之际,父亲把一半青色一半黄色未成熟的麦子磨碎,让母亲做成面饼给我们吃,不仅难咽,吞下去还烧胃。我一直疑惑描写困难的成语怎么不是“青黄相接”?年幼,我就帮助父母干农活。九岁时,我幸运地被扫盲工作队拉到学校上学,纯属偶然。即使如此,每天早上我还要与尚世友等伙伴先到生产队挣两个小时的工分,然后才去学校。早餐时有时无,渴了就就近喝沟渠里的水。所谓学校,其实就是一间茅草房,张荣银老师是全校唯一的教职工。全校只有八九名小学生,年龄不一,采用复式班教学,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研究生尚贤军就出自这里,我们这些同学忘不了张老师的辛勤教育。村里的能工巧匠帮助学校用木棍、草绳、土坯、泥巴做成课桌凳,夏天使用这样的泥巴课桌凳非常凉爽,可是到了数九寒冬实在不好过,张老师就带我们蹦蹦跳跳暖身子。学校只有《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集》等几本课外书,设施之简陋,教材之简单,书籍之奇缺,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高年级时,我先后在戚桥小学、毛桥小学、长福小学上过学。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艰苦而又紧张地度过了小学生涯。

20世纪70年代乡村小学课堂
我被扫盲工作队拉到学校的时候,负责小学一年级报名的老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叫‘九斤!'。”老师说:“不行,这是小名,父母没有给你取大名?”我说:“不知道。”老师问我的辈字,我说:“起。”他又问父亲的辈字,我说:“定。”老师说:“那你就叫‘尚起定’吧。”我说:“好的。”名字就这样胡乱起的。

这是我小学阶段保留的唯一一张作业纸
等到我年龄大一点以后,觉得自己名字“尚起定”怪怪的,怎么把父亲的辈字放在我名字后面了?于是决定把自己名字改成“尚强”,意为鼓励自己坚强拼搏,努力向上。那时候农村人随便改名字,告诉老师一声便可,因为没有户口本和身份证。

求学路线图
(小时候之所以频繁换学校,是因为学校经常被撤并)
二、渴求知识
1976年,14岁的我被糊涂官分到离家很远的南社学校上初一。半个学期后,我母亲找人把我转学到离家近的尚兴学校上学,所谓初中,都是小学戴帽子加的,学校老师绝大部分是临时代课老师。虽然老师们大部分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是不影响老师的重要作用,这些老师中不乏特别优秀者。我因上学晚,自信心不足,同时担心父亲会因困难随时让我辍学,心情低沉。教物理的鲁廷仪老师看出来后,特别关心我,经常问寒问暖,送本子与笔给我,还让我去老师家里加加餐,消散了我心里低沉的乌云。有一次开学要缴两块钱的学杂费,家里实在拿不出来,是鲁老师代我缴的。数学老师许有荣不仅数学课讲得精彩,还经常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科学家逆境奋斗的故事。在许老师讲到华罗庚因交不起学费而中途辍学,在他父亲的小店里用五年时间自学了高中和大学的全部课程时,我惊叹不已。这些故事像一道灵光照亮了我年少的心田,要勇于在逆境拼搏、自学成才的决心,如明月在我心中悄然升起,增强了我的学习兴趣,我心生了要成为一名科学家的梦想。老师们给我的温暖让我体会到老师的作用不仅仅是教学生知识,更重要的是给学生传递爱!教学生积极向上的思想,引导学生开启美好梦想的大门!
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全社会对教育的重视犹如惠风和畅。当时全国各地盛行各种统考,我在黄池公社尚兴学校读初二时,在当涂县统考中,拿了数学、物理、总分三个第一。从奖状上看(下图),那个时代非常落后,一个统考要跨年度才能出结果。

我统考的奖状
奖状中“数”字不是错别字,符合国家1977年公布的《第二批汉字简化方案》。只是这个方案试用了八年后,因为字形过于简单且混乱而被宣布废除。
那个时期,教学资源极其匮乏,用的还是十年动乱时期的教材,内容大多是如何测量稻田的面积、测量一根电线杆的高度等等。这样的课本远远不能满足我的求知欲望,我迫切寻找着“过瘾的书”,就是有难度、有嚼头的书。在那书籍荒芜的岁月里,“过瘾的书”成了我们那代人梦寐以求的奢望。我找过我们大队唯一的大学生朱华甫老师,想借“文革”前的教材,朱老师说那些书在“文革”期间被全部销毁了。我去找在亭头中学当老师的表叔张斌求书,他让我去乡下老屋子阁楼里找找,他记得好像有一些。令我惊喜的是,我在那里找到了好几本数、理、化方面的书,我如获至宝,高兴得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1978年,国家学制改革恢复“文革”前的秋季升学,同时决定1977年的所有年级延长一个学期。我在初二的第三个学期上了几天课,实在觉得索然无味,去找表叔张斌跳了一级到亭头中学的尖子班初三(1)班,班主任是王绪锦老师。我在亭头中学参加了中考,两百多毕业生,傅时金同学第一,我第二。我当时的目标就是考中师,转非农户口,上学不要钱,还有补助。可惜我少了2分没有考上,我反思自己的问题,是语文没有学好。我曾经将古文《曹刿论战》中的“刿”读成“岁”,引起同学们哄堂大笑。后来我开始重视语文的学习。

亭头中学七八届初三(1)班毕业合影
(王绪锦老师在一排左一、我在最后排左六)

四十年前父亲那痛苦不堪的样子
1978年下半年,我勉强在亭头中学上了两个月高一。这时全国兴起狠抓教学质量的风潮,当涂县领导决定把全县最优秀的老师与100名尖子学生集中到当涂一中。我与尚定刚、蒯正东有资格上一中,将来考上大学就十拿九稳。但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时,父亲几乎用恳求的口吻跟我说:“家里实在没有力量支撑你到一中,按理讲你还是初三学生,你回黄池中学再参加中考,肯定能够考上中师,好不好?”平常威严的父亲,话没有讲完,眼里泪水已忍不住……四十年前父亲那痛苦不堪的样子,至今还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中!
三、户口变化

我参加运动会的奖状
1979年,我如愿考取当涂师范,身份农转非。班主任祝立民老师,让我当体育委员、班长,服务同学,锻炼自己。那时的中师同学都是初中阶段学习成绩出类拔萃者,个个天资俊秀。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擅长者大有人在。像郎平、李华东、俞家祥、陈仕祥等同学现在就是他们所在领域的佼佼者。我苦心孤诣地钻研数学,立志成为数学家。为了锻炼身体与意志,我三年雨雪无阻坚持晨跑。
美术方面,我从零开始,认真跟画家朱月湖老师学画画。在当涂师范三年的学习,给我以后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素养基础。

朱月湖老师作品

我的绘画作业
1979年9月开始,在路家桥老师牵线帮助下,我每个月都要去位于芜湖的安徽师范大学一次,向数学系王忠汉老师求教。我后来在王老师帮助下又认识了更多教授,其中李梦樵老师、胡炳生老师、吴雪庐老师指导我较多。那时候当涂到芜湖的火车票单程五角,来回只一元,可就这一元钱对于我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记得一个元旦去安师大求学,在芜湖火车站买回程票的时候,发现五角钱找不到了,估计是被小偷顺手牵羊了。无奈的我只好从芜湖火车站爬栏杆逃票,回到当涂火车站,不敢从站口出来,只好绕道寻找出路。我寻寻觅觅,却被一条窄窄的人工河挡住了去路。冬天人工河上面有厚厚的枯草,我在河边试了试,好像水干了,便慌慌张张踏进去。第一脚下去感觉有点软,第二脚整个人就掉了下去,污泥夹着臭水,一下子淹没到了我的脖子。我很快发现这里像沼泽,完全不同于在河水中,我挣扎了几下就动弹不得。我后悔选择没人的地方下河,成了涸辙之鲋,大声呼喊救命,这下惨了,喊了十几声,没人应。正在绝望、冻得支撑不住的时候,过来一个捡垃圾的,他大概担心自己力薄,不敢救我,他迟疑片刻,突然一边跑一边大喊:“救人啊!救人!”喊声引来了几个人,他们用竹竿加绳子把我拉出来了。火车站一位姓鲁的师傅真好,帮我脱掉脏衣服,简单用热水冲了一下,就用他的军大衣给我裹起来,立即用自行车把我送到当涂师范。由于惊吓、挨冻,我大病一场,这是我一生中最窘迫最难堪的事情。等我工作几年后,经济好转,还专门去火车站找到这位鲁师傅表达深深的感谢。

1980年的当涂县火车站
我原来的初中数学老师路家桥,1979年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本珍贵的好书——北京师范大学梁绍鸿教授主编的《初等数学复习及研究(平面几何)》,送给了我。这本书汇集了法国、德国和俄罗斯等国的平面几何难题。这些难题像磁石一样立即吸引了我,我着了魔似的,像现在的青少年痴迷游戏一样,废寝忘食地钻研起来。在解题的过程中,其进弥难,其志弥坚,其情弥痴,其乐弥悠。
到了1981年我完成了大部分梁绍鸿平面几何习题的解答,将解题过程分四册在安徽师范大学内部油印发行,王忠汉老师给予了大量无私的帮助,非常辛苦地逐字逐句校对,纠正了不少错误。特别是第一册印刷的时候,王老师为了节约成本,亲自帮助我刻蜡纸钢板。

我画的图形如此复杂,至今不知道王老师怎么刻上去的
1982年,我在当涂师范即将毕业,班主任孙尚南老师给他的校友、安徽省教育厅王世杰副厅长写信,推荐我去安徽师范大学继续深造。王副厅长接待了我,还安排省教研室吴之季主任考核我,吴主任在“文化大革命”前,因为肺结核,没有上得了大学,也算自学成才。我想他会因同病相怜而生恻隐之心相助于我,吴主任考核完后,让我回去等消息。没想到我所盼望的消息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直到十年后在省教育厅的表彰会上,我们才再相见,彼此淡然一笑。在当涂师范史惠民副校长的推荐下,我被破格分配到钟山中学,一年后调薛镇中学。在钟山中学我得到吴双英主任的莫大帮助,他让我一周只教几节几何课,兼管图书室,好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这种仿效清华大学数学系前主任熊庆来照顾华罗庚的做法,使我感动不已,可惜我没有成为另一个华罗庚。

安徽省当涂师范82届三(2)班全体毕业生留影
(班主任孙老师在二排左一、画家朱月湖在二排右五、我在三排右五)
1983年,我初步编出《平面几何解答》一书。当我携带书稿信心满满地前往北京师范大学探访梁绍鸿教授时,梁教授已经逝世。怅惘之余,梁教授夫人介绍我找到了大数学家赵慈庚教授。我兴致勃勃、恭恭敬敬双手递上书稿给赵教授,他没有看就放在一边,开口说:“梁先生已经攻克了这些难题,之所以没有公布,是为了激发青年数学爱好者的兴趣。你花太多时间来研究平面几何是没有大前途的,数学家的研究应该着眼于未知的领域,欧几里得在两千年前编了《几何原本》,把平面几何体系初步建立起来了,又经过笛卡尔、罗巴切夫斯基、黎曼、克莱因、希尔伯特等人的发展,已臻完善。你虽然做的是重复研究,但是反映出你有一定水平,也算是传承上的集大成者。建议你以后拓宽数学方向,选择数学教育研究。”为鼓励我,赵教授欣然提笔在明信片上抄了一首郑板桥的《竹石》诗送给我:

赵教授送给我的诗作
四、继续深造
1984年,在没有经过领导批准、也不可能被批准,工作人员又不经意的情况下,我报了名并考取了芜湖教院。在当涂县委办公室鲁道生主任的协调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去成芜湖教院学习。我在芜湖教院得到了许多老师的精心教诲,特别是饶经耕、马荫瑞、桂加谷、朱流海等老师。1984年,中央组织部通知要在大学生中培养发展党员,我是芜湖教院发展的第一批学生党员,入党介绍人是闻厚贵同学。芜湖教院与安徽师范大学门对门,这样更方便我去安徽师范大学向李梦樵、王忠汉、胡炳生、吴雪庐等老师求教。我跟教授们学习了空间多维几何、黎曼几何、罗巴切夫斯基几何、射影几何、微分几何、组合几何、计算几何、排列几何、直观几何等等。那时候的老师们真好!真伟大!!在1979年至1986年这7年间,他们无偿义务给我做“家教”,还让我经常在他们家蹭饭,特别是王忠汉老师夫妇非常关爱我。有一次王师母问我:“你觉得我们家千金怎么样?”我真心觉得王老师女儿美丽又优秀,大城市的女孩,大学教授的千金,没说的。但此时的我,完全沉迷在数学的世界里。在王忠汉老师帮助下,我完成了48万字的《平面几何题解》(上下册),并由中国展望出版社出版。
我还与李梦樵老师合编20万字的《平面几何一题多解新编》,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李梦樵先生是胡炳生、王忠汉的老师,水平高,在成书中给予关键指导。唐以荣、黄承宏教授对个别难题的解决提供了帮助。本书编辑胡炳生教授,为了节约成本,胡老师自己做的封面设计。
两书的出版,在教育界反响很大,令我声名鹊起,因为在那个年代以我这个年龄出书似乎凤毛麟角!

早期著作封面

1985年出版以来,30多年不断重版印刷

我的另外几本著作
五、不懈追求
1986年,我在芜湖教院即将毕业,平面几何专家吴雪庐教授推荐我去芜湖师专做他的助教。我好向往,那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梦到自己已经调到芜湖师专,真像《枕中记》里描述的那样:卢生在梦中享尽山珍海味,等到醒来,主人蒸的黄粱还没有熟。因为学历原因,芜湖师专领导不同意。我的梦如烟雾,被现实的狂风吹散了。我在家闷闷不乐,借酒消愁,愁更愁。我爷爷看我难受的样子,反复问我:“怎么了?”我无奈地告诉他实情。过了几天,我爷爷高兴地告诉我:“我们以前的一个邻居,在马鞍山当大官(教育局局长魏程),他好像是你曾祖父的学生,去找他试试,说不定能够帮上忙。”1986年4月的一天,76岁的爷爷带我到马鞍山,费尽周折,终于打听到魏局长的家。他住在花山小学后面。我跟着爷爷,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魏局长家门。在门口,我爷爷简单介绍了一下来意,局长夫人热情地让我们进家了(那时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戒备)。过一会儿魏局长下班回来,推开门看到陌生人在家,愣住了。我爷爷赶紧开口:“魏局长好,你是我们家乡的光荣啊!你是不是我老父亲尚文才先生的学生?”魏局长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文才先生学生的学生,不过我对文才先生很崇拜。”我借机介绍自己,并把我的两本书递给了魏局长。他接过书说:“年纪轻轻就写了两本书,不简单!文才先生后继有人啊!”我说:“请求局长帮忙把我调去芜湖师专。”魏局长说芜湖那边的情况他不熟悉。我请求魏局长看能不能把我调去马鞍山二中(当时安徽省前三的名校),魏局长说:“你的学历低了,去马鞍山二中有困难,可不可以推荐你去当涂县一中?”我说:“可以。”魏局长当即给县教育局张正平局长写了封推荐信,让我交给他。张局长看完信后说农村中学缺老师,县教育局想想办法,在可能的情况下照顾我。6月底临近毕业了,我更加着急,又去找魏局长,说去二中不行,马鞍山其他学校行不行。魏局长让我等一等,现在市教育局要改革,人事冻结。到了8月,我再次去找魏局长,魏局长说教育局已经改革为市教委,他即将去人大任职,我不忍心打扰了。接下来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把两本书和自荐信寄给了新成立的市教委陈桂生主任。说真话,当时我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我与陈主任素昧平生。正在我感到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却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收到了陈桂生主任的亲笔信,他信中说:“我收到你的两本书后,请施克超、王传斌两位老师审阅了,他们都认为有一定水平,适合做数学竞赛辅导。我已经在市教委的人事会上提出来了,研究之后拟调你去二中,具体事项让人事科长夏元楷同志联系你,请耐心等待!”他的毛笔字刚劲潇洒!我想一定是一位敢作敢当、有魄力的好领导!后来的事实证明就是这样!1986年9月初,马鞍山教委人事科寄来商调函,我与家人高兴极了,因为很快就能到名校二中上班了。没想到薛镇中学的林校长坚决不同意调出,当时我对林校长气愤极了,现在想想也能理解,那时候农村中学老师极度匮乏。没有办法,我又去找马鞍山教委人事科长,第一次见到夏科长,他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后来熟悉了,才知道他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好人。司绍宏副科长、甘文英秘书的态度和蔼可亲,让我记忆犹新。真是好事多磨,终于在两年后我拿到了当涂县同意工作调出的通知,我兴高采烈地到马鞍山二中报到。教导处主任跟我谈话:“数学老师多,没有办法安排班级给你了,你愿不愿意教劳动技术?劳技里面有三视图,你应该拿手。”我原本满怀希望能一展身手,却遭遇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心里五味杂陈,失意伤心的情绪弥漫我的胸膛。但是我不能够再麻烦陈主任了,不情愿地接受了高一年级四个班的劳技课。工作虽挺轻松,内心却很焦虑,感觉自己成了二中多余的人。数学教研组组长施克超老师看出了我的心事,有意让我帮他改作业,总算与数学有关。上劳技课的时候,我不自觉地讲成几何课。为了引起学生兴趣,我还忍痛割爱把自己写的书奖励给优秀学生。汪延茂副校长看我寂寞,给了我一个任务,帮他修改初中物理教材的书稿,我解释:物理我不行,汪校长说没关系,只要我查验计算题与改错别字。就这样,我在二中瞎混了一年。这期间我认识了教研室王传斌老师,有时候帮他打打下手,如编同步练习。有一次王老师让我命高二期末考试卷,我没有经验,把平常的测试题出成竞赛题,像二中这么好的学生平均分才二十几分,我好紧张,心想麻烦大了,教研室以后不相信我了。没有想到王老师安慰说没关系,以后多注意。不仅如此,王老师还帮我跟教研室郑式宏、马雪雄、雍有宏三位领导介绍,他们研究后决定调我到教研室,并打报告给市教委。
六、崭露头角
1989年,我荣幸被调到马鞍山市教研室。我从二中离开后,学校不能给我留宿舍。那时候有钱也租不到房子,何况我也没有钱。整个市教研室的人挤在实验小学宿舍楼的一层,分布在五套不大的住房里办公。我发现我们的办公室洗手间没有使用过,放满了教研资料,我跟郑式宏主任申请,想在洗手间临时住一下。郑主任问:“那里能住人吗?”我在洗手间用木板支了一张小床,就这样住了两个多月。有一天我头晕呕吐,郑主任问我是不是洗手间里空气不好,我说不清楚。让我终生感动的是,郑主任立即把自己的小办公室让给我住,他却与教研员挤到一起办公了……多么好的上司啊!

老同事30年后再相聚
(我在中间,右手边是郑式宏主任)
天赋、爱好、执着、刻苦没有让我登上数学王国的巅峰,数学家的梦想渐行渐远,但付出终会有回报。在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时,一扇窗将会为你打开。1991年在市教委李学智主任的关怀下,我有幸到中科大进修一年,结识了很多全国知名专家:朱德祥、严镇军、冯克勤、李尚志、常庚哲等等,进一步学习了张量几何、内蕴几何、霍奇理论、纤维丛理论、芬斯勒几何、莫尔斯几何等等。另外还参与了中科大的数学奥林匹克集训队培训工作,这为我以后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年,王传斌老师介绍我认识了数学家单墫教授,单老师看了我的书以后很认可,把我推荐给1992年国家奥林匹克队总教练苏淳教授,做几何教练,结果一鸣惊人,全部选手在国际大赛中几何得满分!回来后我们获得了中国科协、国家教委联合嘉奖。

丰收的十月!获国家隆重表彰!

被破格评为高级教练员
1992年底,马鞍山市教委把我从初级职称,跳级评为高级职称,工资一下子加了七级!从此我开始陆陆续续收到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的商调函,希望我到他们那里工作,给出的条件很优厚,但我觉得马鞍山对我很好,一直不舍得离开马鞍山。这一年我被评为马鞍山市十大杰出青年和十佳人物,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何永炎安排十佳人物到很多地方做精神文明宣传,并亲自到县处级单位主持报告会。记得第一次演讲是在马钢会堂,快轮到我讲时,我突然紧张地发蒙,两个腮帮子僵硬起来,何部长赶紧让人帮我使劲搓两边的脸,效果挺灵的,报告顺利。市教育局臧升树副书记、万亚平科长帮助我修改讲话稿,大大提高了我的文字水平。有一次万科长带我去马鞍山四中做报告,坐我开的摩托车去的,路上轮胎扎了铁钉,要等修车,我焦急万分,万科长虽然只比我大几岁,但是比我沉稳很多,安慰我不要着急,最终我们赶上了时间,掐点进入会场。
同年市委书记苏平凡接见了我,并勉励我:年轻人好好干,大有前途!

再获国家表彰
1993年数学家单墫教授又把我推荐给国家奥林匹克队总教练杨路教授,我非常荣幸再次担任国家队几何教练。那年参赛的国家队六名选手全部获得金牌,我再次得到国家嘉奖!
1994年,马鞍山市教委李学智、颜惠钰、郭应曾、夏光明等领导集体研究决定分配一套住房给我作为奖励,人生第一次享受有房的感觉,真好!一年后因调动,我主动退出住房。同年我在马鞍山接待深圳中学高德铨老师和数学奇才韩嘉睿同学,并开始对韩嘉睿进行数学竞赛辅导,后取得不菲成绩。

深圳市政府表彰会
七、奔向南方
1995年4月,我接受深圳中学邀请,来深圳进行数学竞赛辅导。深圳市教育局廖槎武局长带上深圳中学领导邓继新、唐海海约我谈话,希望我到深圳中学工作,条件让我自己提。负责接待的老师提醒我:“内地调深圳可能很快冻结,香港即将回归,估计到时候你再想来深圳就难了。”我回到马鞍山后,试探性地问李学智主任,我能不能调深圳。李主任跟我说,你是名人,我不敢批准,你找市领导去。我就去找分管教育的副市长童怀伟。没想到童副市长非常豪爽,大手一挥:“哪里更有利于发展,哪里能做出更大贡献,你就去哪里!况且深圳是中国的。”他真是有格局、有远见的好领导!1995年7月,我满怀豪情与憧憬,正式调到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深圳。
光阴荏苒,转眼我已经在深圳教育战线辛勤耕耘25载,写了120多篇有关教育的文章,11本数学著作(含合作),把一所新学校——深圳科学高中,办成受深圳市民欢迎的好学校。先后获得深圳青年功勋章(最高奖两名之一)、深圳教育突出贡献奖(两名之一)、深圳“孺子牛金奖”(两名之一),被评为深圳教书育人模范(两名之一)、广东省特级教师、南粤优秀教师、国家有突出贡献的教练员,成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