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现代化与区域现代化
区域现代化,是指在一个国家的一定地域范围内率先出现现代性并进而实现现代化的现象。我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各地区自然条件、社会人文、资源禀赋、经济基础差异很大,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是基本国情。率先发展的地区,要在总体小康的基础上全面建成更高水平的小康社会;对中西部和欠发达地区而言,要注重区域共同发展,与全国人民一起进入全面小康;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在现代化建设中继续走在前列,率先迈开基本实现现代化的步伐,为全国改革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一、 “两个大局”战略设想与共同富裕
“两个大局”的战略思想,是邓小平经济发展理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1978年以后,我国实施改革开放的政策,对于如何有效地缓解区域经济发展不均衡的现状,邓小平在总结了我国历史发展的经验后指出:“我们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根本目标是实现共同富裕,然而平均发展是不可能的。过去搞平均主义,吃‘大锅饭’实际上是共同落后,共同贫穷,我们是吃了这个亏。”(1) 所以,邓小平明确指出,在经济政策上,要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一部分工人农民,由于辛勤努力成绩大而收入先多一些,生活先好起来。一部分人生活先好起来,就必然产生极大的示范力量,影响左邻右舍,带动其他地区、其他单位的人们向他们学习。这样,就会使整个国民经济不断地波浪式地向前发展,使全国各族人民都能比较快地富裕起来。当然,在西北、西南和其他一些地区,那里的生产和群众生活还很困难,国家应当从各方面给以帮助,特别要从物质上给以有力的支持。这是一个大政策,一个能影响和带动整个国民经济的政策。(2)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同志提出了“两个大局”的战略构想:“沿海地区要加快对外开放,使这个拥有两亿人口的广大地带较快地发展起来,从而带动内地更好地发展,这是一个事关大局的问题。内地要顾全这个大局。反过来,发展到一定时候,又要求沿海拿出更多力量来帮助内地发展,这也是个大局。那时沿海也要服从这个大局。”(3)
在邓小平看来,一方面,先富起来的地区所开创的致富之路、所积累的经济建设和发展市场经济的经验,可以为其他地区奔向共同富裕起到示范和激励作用;另一方面,先富起来的地区有责任、有义务帮助和带动其他地区发展经济,并通过各种方式、各种途径,对后发展地区提供援助和支持,带动后发展地区走向共同富裕。两个大局前后递进,统一于国家整体经济发展和“共同富裕”这一社会主义本质和根本目标。“两个大局”的战略构想,是邓小平同志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密切联系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具体实践,在区域发展上提出的指导思想。它既是对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继承和发展,也是对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实践的经验总结,为打破“平均主义”的发展模式提供了切入点。“两个大局”战略思想形成以来,党的几代领导集体在继承的基础上不断创新,西部大开发、区域共同发展以及“一带一路”倡议都是新时期“两个大局”思想的丰富和发展。
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不是一个地区或东部地区的全面小康,而是整个国家的全面小康。各区域之间在经济基础、资源禀赋、基础设施、社会文化和教育水平、人口及产业的集聚度方面都存在着较大差异,这就决定了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不可能是同步的,只能是非均衡地向前发展。先富带后富、共同富裕的指导思想和理念,使我国的经济发展由平衡发展转变为不平衡发展,而不平衡发展的目的是达到最后的平衡,这既符合事物发展的不平衡规律,又符合我国的实际。“两个大局”的战略构想,为中央支持东部地区率先发展奠定了基础。
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党的十八大强调,坚持走共同富裕道路,是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的基本要求。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要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和分配制度,调整国民收入分配格局,加大再分配调节力度,着力解决收入分配差距较大的问题,使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朝着共同富裕方向稳步前进。沿着共同富裕道路如期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在达到了总体小康、实现了部分先富而又出现了过大的贫富差距之后,走向共同富裕还是导致两极分化的历史关口,决定前途命运的关键之举,是不断发展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实现民族复兴梦想的必由之路。
我们党在改革开放中把共同富裕明确提升到社会主义本质的高度。在反思以往探索和现实探索基础上,党对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意义有了越来越深入的认识。什么是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不是平均主义的普遍贫穷,“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也不是资本主义的贫富悬殊,“社会主义不是少数人富起来、大多数人穷,不是那个样子”;又不是同步富裕、同等富裕,“走社会主义道路,就是要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各部分人得益会有多有少,同时,“国民收入分配要使所有的人都得益,没有太富的人,也没有太穷的人”。为什么要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不仅是由社会主义公有制决定的,“只要我国经济中公有制占主体地位,就可以避免两极分化”,共同富裕还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原则、目的、特点、优越性,“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这是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一个公有制占主体,一个共同富裕,这是我们所必须坚持的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社会主义的目的就是要全国人民共同富裕,不是两极分化”,“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不同的特点就是共同富裕,不搞两极分化”。(4)1992年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把“最终实现共同富裕”与“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联系起来,使实现共同富裕建立在提高生产力和变革生产关系相结合的科学基础上,由此确立了社会主义本质“五句话”的整体概念,使共同富裕成为社会主义的最本质要求。
改革开放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经济的高速增长,我国出现了严重的贫富差距问题。地区、城乡、行业、群体间的收入差距不断加大,分配格局失衡导致部分社会财富向少数人集中。这就使得与少数先富群体相比,广大普通群众的一系列民生问题逐步凸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日益向共同富裕聚焦。实现共同富裕,需要在改革发展稳定之间,以及稳增长、调结构、惠民生、促改革之间找到平衡点。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进程中,只有坚定地走共同富裕道路,才能如期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基本实现现代化,最终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二、 区域率先发展是现代化的一般规律
世界现代化的历史告诉我们:区域率先发展是世界现代化的一般规律。创新是世界现代化不断丰富和深化的内源动力,创新者也成为现代化的率先者。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现代化发展,总是首先在一定的区域取得进展和突破,继而影响或带动周边地区的现代化,甚至可能由于经济、政治需要而超越地域的约束和限制,而把现代化带向另一特定区域。有学者就指出,世界现代化就是一个率先创新并不断扩散的区域发展过程。“英国工业技术飘过英吉利海峡,在欧洲海岸登陆并扩散,使欧洲沿海国家率先工业化,并与欧洲大陆的民主化、多元化融合成现代化的历史雏形,在世界的西方竖起第一道现代化黄金海岸线。随后,欧洲工业技术横渡大西洋在哥伦布发现的美洲新大陆上落地生根,从而在大西洋的美洲新大陆很快竖起又一道现代化黄金海岸线,其主体就是美国、加拿大的东海岸。美、加在东部地区率先实现现代化后,为实现国家整体现代化,由政府制定优惠政策推动开发西部太平洋海岸,很快又在太平洋东岸竖起第三道现代化黄金海岸线。由是,在20世纪,美国代替英国,成为全球的第二个世界工厂。在太平洋的西岸,也就是中国的东部沿海地区,这是世界上第四道黄金海岸线,其现代化的光芒正越来越显现出绚丽光彩,世人都注视着这有望竖起太平洋西岸的世界第四道现代化黄金海岸线。”(5)
区域率先实现现代化,从世界范围内看是某些国家或区域的率先现代化现象。从一个国家内部看,区域率先实现现代化是某些行政省份或经济区域率先实现现代化,体现了这些区域在经济社会发展方面所表现出来的领先性和超前性。无论是从世界现代化的演进历史,还是现代化先发国家的发展过程来看,某些区域率先实现现代化是其共同规律,昭示着中国的现代化也必然要走某些基础条件较好的区域率先实现现代化的道路。我国由若干区域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是世界现代化发展的历史规律与区域经济发展从平衡到不平衡发展的辩证规律的客观要求。只有经过不平衡的历史发展过程,才能达到协调平衡发展的理想目标。这是经济社会发展规律使然,也是经济社会发展法则的选择。
三、 区域现代化依存于全国现代化整体进程
第一,区域现代化是全国现代化的有机构成部分。正因如此,党中央才从“全国一盘棋”的角度出发,提出了东部发展、西部开发、中部崛起和东北振兴等一系列现代化建设方案,只有当东中西互动发展格局确立并逐步实现,全国现代化才有可能实现,区域现代化为全国现代化提供了动力之源。第二,全国现代化决定、影响区域现代化的发展方向和进程。中央对区域现代化发展具有指导、决定作用,决定和协调各个区域现代化的发展方向、功能定位和产业政策,协调和整合各个区域在现代化过程中的利益关系。离开了中央对区域现代化的战略指导、政策引导、法制支撑和条件支持,区域现代化就可能偏离中国特色现代化建设的正确轨道,迷失现代化建设的正确方向,也不可能率先实现区域现代化。2013年4月,经国务院同意,国家发展改革委正式印发《苏南现代化建设示范区规划》,标志着中国第一个以现代化建设为主题的区域规划正式颁布实施。坚持规划引领,必将对有序推进苏南现代化示范区建设产生重大影响。第三,区域现代化依赖于全国现代化的总体进程。一方面,区域现代化依赖于全国其他地区的大力支持,离开了全国其他地区对率先现代化地区在资源、劳动力等方面的大力支持,一个区域不可能率先实现现代化;另一方面,先发区域也需要通过资金和技术援助等方式对后发地区发挥引领和反哺作用,以促进全国现代化的实现。
四、 国家现代化是区域现代化的有机整合
全国现代化不是各个区域的现代化的简单相加,而是按一定的经济社会关系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有机整体。全国现代化是各个区域各具特色、各有所长、优势互补的现代化优化整合而成的系统整体,其现代化的整体效应大于各个区域现代化效应的总和。
正确处理全国现代化与区域现代化的关系,一方面,在中国现代化建设的总体进程中,要坚持“全国一盘棋”,各个区域的现代化建设要服从于、贡献于全国现代化建设的大局,反对片面强调区域现代化的地方保护主义倾向,以利于全国现代化建设战略的整体推进;另一方面,有条件的地区要敢于提出率先实现现代化的目标,在中央以及其他地区的支持下,解放思想、抓住机遇、迎难而上、敢想敢干,探索区域率先实现现代化之路,反对以全国现代化整体推进之名限制条件基础比较好的地区率先推进现代化的倾向。有条件的区域应主动为国家的整体现代化做出贡献,为全国其他区域的现代化建设积累经验。因此,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我们要把全国现代化与区域现代化有机结合起来,立足全国现代化的总体进程,统筹兼顾,推进东南沿海等较发达地区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
我国走区域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之路,是因为中国作为一个幅员辽阔的发展中大国,由于区位、资源特别是历史背景、现有基础和人文环境等方面的差异,经济社会发展的状况极不平衡,推进现代化的初始条件存在显著的地区差异,现代化实现过程相应采用“区域推进”的方式,是一种必然选择。
因此,应当在全国形成这样的共识:强调区域同步现代化只能使一些经济社会比较发达、比较先进的地区坐失发展良机,可能导致同步停滞不前。那些认为“区域率先会导致区域经济失衡”“不利于区域之间协调发展”“对全局现代化不是福音”的观点,不仅不符合经济发展与现代化的客观规律,而且不符合中国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的国情,因而是没有说服力的,也是不可取的。在区域经济发展过程中,应当允许和鼓励一部分地区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以带动越来越多的地区逐步达到基本现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