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玄的华严学研究
李通玄(635—730),籍贯有两说:一说是沧州(今属河北),一说是北京(今山西太原)。据说他是李唐王室的后裔。李通玄去世的时间是开元十八年(730),出生时间没有记载。根据相关资料推算,他出生的时间应为贞观九年(635)。他活了九十六岁,即使以今天的标准来衡量,也是相当长寿的。
李通玄年轻的时候,学无常师,对《周易》颇为精通。他一直过着“放旷林泉,远于城市”的生活,直到四十岁的时候,他放弃了其他学问,一心专研佛学。早在武则天时期,他就倾心于《华严经》,不过一开始,他所能读到的著述,都是针对《晋译华严》的。公元699年,《八十华严》译出。此时开始,李通玄即着手准备建立自己的学说。不过直到二十年后,也就是公元719年,他才正式开始自己的隐居注疏工作。据说,他携带《八十华严》隐居在太原附近闭门写作,足不出户,长达三年。之后,他又换了一个隐居地点,继续写作,直到逝世。在他隐居期间,据说他每天仅仅“食枣十颗,柏叶饼一枚”,所以世称“枣柏大士”。
李通玄的现存著作有:《新华严经论》四十卷、《略释新华严经修行次第决疑论》四卷、《大方广佛华严经中卷卷大意略叙》一卷等。
《新华严经论》基本可以反映李通玄的全部学说。这部著作体例模仿《探玄记》。前七卷宏观论述了自己的华严学说,第八卷讲述经文的分段及注解形式,第九卷到最后,则是对每一品经文的注解和释义。《略释新华严经修行次第决疑论》(简称《决疑论》)是对《新华严经论》的补充解释和说明。在这部著作中,他把全部经文分成十部分,对应修行的十个阶段。《大方广佛华严经中卷卷大意略叙》(简称《华严经大意》)概括性地介绍了《华严经》每卷的大意、特点、内容。
李通玄和法藏一样,都是华严学家。但是身为居士,李通玄的思想“不走寻常路”。首先,他对《华严经》的结构表示质疑。我们都知道,《晋译华严》是“七处八会”共三十四品,《唐译华严》是“七处九会”共三十九品,但是李通玄却认为,完整的《华严经》应为“十处十会”共四十品。那么,《唐译华严》所缺的那一品经文去哪里找呢?李通玄的做法是,把《璎珞本业经》补入《唐译华严》,这样就凑足了四十品。在此基础上,李通玄又把“说法地点”(处)和“说法次数”(会)重新划分,这样就成了“十处十会”。具体是:菩提场会;普光明殿会;升须弥山顶会;升夜摩天会;升兜率天会;升他化自在天会;升三禅天会;给孤独园会;觉城东大塔庙处会;于一切国刹及尘中一切虚空法界会。
李通玄把《华严经》改造为“十处十会四十品”,对这一做法后世学者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其中有合理因素;也有人站在自己的宗派立场上认为,这种做法过于生搬硬套。
李通玄学说的最大特色,是借《周易》来诠释《华严》。这一尝试体现了中国哲学与佛教哲学的交汇。我们试举几个例子来说明。比如:《华严经》常用“十方”指代所有空间,李通玄则用“八卦”加“上下”来与之对应。李通玄认为,《华严经》中所有的形象和叙事,背后被隐含了一种义理。他把这种表达方式称为“取像以表法”、“托事以显像”。例如,鸠槃荼王的形象是“扛”着一只大口袋,李通玄认为,这就象征着“肩负”救度众生的责任。李通玄在其注解中,惯用一种手法:把“事、像”与“理、法”对应起来。他认为理解《华严经》的过程,就是通过“像”去参悟“理”的过程。这一思维方式,实际上是来自《周易》的“取象作八卦”的理论。李通玄认为,佛陀说法和圣人取象一样,所以,读经也好,注经也好,目的都是要领悟“像”背后的意义。这种理解当然是李通玄的一种创新,但是他在使用过程中,难免有望文生义、牵强附会之嫌,他也因此饱受后来者批评。
李通玄的另一个关注点是“华严三圣”的关系。“华严三圣”指的是:毗卢遮那佛、普贤菩萨、文殊菩萨。在造像排列上,毗卢遮那佛居中,代表“理、智”兼备;普贤菩萨居佛之右侧,代表“理”;文殊菩萨居佛之左侧,代表“智”。
在李通玄之前,从法顺到法藏,都是重普贤而轻文殊。李通玄则认为:“三圣一体”,三者都是具体的崇拜对象,同时也象征了《华严经》所要表达的义理。在李通玄看来,佛是“佛果”“修行目的”,文殊是“佛智”“佛之智慧”,普贤是“佛行”“修行实践”。三者一体,不可偏废,如果偏废了其中任意一个,修行都不可能获得成功。
和华严宗的前辈相比,李通玄试图把被贬低的文殊提高地位,使之与普贤平等。李通玄的“三圣一体”说试图表明:文殊与普贤地位平等,分工不同,他们和佛共同组成一个整体,这个整体代表了整个佛教。李通玄还从三个角度对“三圣一体”说进行了说明。
第一,从“三宝”的角度来说。“三宝”之佛宝、法宝、僧宝,分别对应于“三圣”之佛、文殊、普贤。即文殊为法宝,普贤为僧宝。三宝具足,是谓佛教。同理,佛教本身,即是“三圣一体”。
第二,从“因果”的角度来说。佛处于“果”位,不可言说。可以言说的,是处于“因”位的文殊和普贤,文殊是“慧”,普贤是“行”。文殊和普贤都处于“因”位,二者平等。
第三,从“三智”的角度来说。所谓“三智”指的是:根本智、法身智、差别智。根本智“无相无作”,既不可言说,也无法仿修,它由毗卢遮那佛来表示。根本智不可言说,可以言说的是法身智,它由文殊来代表。根本智无法仿修,可以仿修的是差别智,它由普贤来代表。李通玄还借用《周易》的理论,把文殊比喻为“小男”,普贤比喻为“长子”。普贤作为“长子”,依据“根本智”,使用“差别智”;文殊作为“小男”,依据“根本智”,使用“法身智”。
总之,李通玄和华严宗的法师并没有密切的师承关系。由于他的居士身份和学术背景,所以,他对《华严经》的解读显得与众不同。虽然他的观点引发了一些争议,但是他们在后世的华严宗和华严学发展中起了积极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李通玄的学说,是华严学的一股“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