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荆斩棘
2017年8月,我在西安拜访著名作家贾平凹,谈到他的小说,我说评论界说他的作品喜欢写神写鬼是受了蒲松龄的影响,完全是一种误解误读。贾平凹哈哈一笑说:“你说得对。我老家商洛是楚文化发祥地,楚人好祀、信鬼神、讲天人合一,我们老家也一样。我写的有些故事,在商洛丹江流域广为流传。”
楚人成为春秋战国时代可以与北方大国一争高低的南方部族,是在疆域拓展到汉江中下游江汉平原后。在此前,楚人在汉江北岸、丹江流域,经历了极其漫长而艰苦的创业阶段。
安康民间祭祀汉江的仪式
2004年盛夏我进入商洛,在丹江两岸行走,发现与同样生活在汉江流域的汉中、安康人不同,丹江北岸的商洛人都讲一口地道的关中话。尤其是面对丹凤龙驹寨船帮会馆和山阳漫川关骡帮会馆双戏楼的建筑风格、装饰图案,再加上一路上听当地人讲神奇古怪的鬼神故事,总觉得商洛大地上飘荡着一种和陕南其他地方迥然不同的味道。几天后到贾平凹老家丹凤县棣花镇贾塬村,陪同的诗人慧玮和村支书,指着贾平凹旧居土丘下水沟两边一东一西两座古庙宇说,那是二龙王庙。南宋时期,这条水沟是宋金两国的界河,河东岸是南宋,河西岸归金国统治,所以一条河上有两座龙王庙。
慧玮还告诉我,棣花镇还是春秋战国时期商洛通往河南内乡柒於镇的300公里商於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历史上,商洛一度是楚国地盘,所以商洛民间和楚国长期统治的湖北特别是鄂西一样,有喜巫近鬼的习俗。
“你再看看,这里的古民居是不是有明显的湖北建筑风格?”慧玮指着街对面一座檐角高挑、危如峨冠的老建筑说,“商洛地处秦头楚尾,楚文化影响根深蒂固。”
楚人沿丹水而居,丹水自西向东贯穿商洛全境,从河南南阳淅川汇入汉江。早在20世纪80年代,著名荆楚历史地理学家石泉先生就提出,西周早期,楚国第一个都城丹阳在丹水上游的商洛商县(今商州区)一带。时隔不久,20世纪90年代,考古人员果然在商洛丹江流域,不断发现楚人墓葬和带有浓郁早期楚文化特色的文物,其中在丹凤县古城村的楚墓群和山阳县鹘岭的楚墓,一次性就挖掘出500余件战国时期的陶器和青铜兵器。2007年5月17日,《西安晚报》以《陕西楚文化研究取得重大突破:商洛是早期楚文化中心》为题的文章一经发出,立即被国内众多媒体转载。文章全文如下:
本报商洛讯(记者申震) 近日,20多位文物考古界楚文化研究专家齐聚商洛,对商洛西周至战国时期的文化遗存进行深入研究,他们认为,商洛是早期楚文化的中心。
据《史记·楚世家》记载:周文王之时,芈姓季连部落酋长鬻熊,率族参加了灭商的战争,受到周王室的重视,被赐予“子”的爵位,鬻熊是楚国的最早缔造者。周成王时“封以子男之田,居丹阳”,“楚”这个国号兼族名由此产生。丹阳成为楚人立国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丹阳究竟在何处,一直是我国历史学界长期讨论的热点。一说在今湖北秭归,一说在今湖北枝江,也有人认为是今河南淅川,但均无文化遗存证明。20世纪80年代,著名荆楚历史地理学家石泉先生提出,“西周早期楚丹阳在丹水上游的商县一带”。
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丹江上游多个西周和战国时期遗址的抢救性发掘,先后出土了许多珍贵文物,具有鲜明楚文化风格的鬲、盂、敦等器物组合也引起了陕西考古研究专家的格外重视。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成立了商洛楚文化课题组,做了大量细致入微的考古研究工作,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北京大学文博学院高崇文教授表示,这些考古成果的取得,对于探究早期楚国都城和楚文化研究,具有突破性的意义,它表明早期的楚文化是以商洛为中心的。但究竟商洛的楚文化是源头主流,还是属于移民支流文化,还有待于考古发现的佐证。
这次研讨会还廓清了史学界有争议的楚与秦、晋分界问题,明确断定东周时期楚秦、楚晋分别以秦岭、蟒岭分界。
众多史料记述,楚人是黄帝之子昌意的后代。楚人先祖重黎,是黄帝曾孙帝喾时期掌管天火与地火的火正,也就是神话传说中的火神祝融。既然如此,楚人本源应属北方部族。大约在周成王时期,楚人被赐以子爵,封到丹淅之间方圆不足百里的地方,定都丹阳。石泉先生所说的楚丹阳城,在商县大荆镇。
这座位于湖北宜城市郑集镇皇城村的丘岗,春秋时期曾经是楚国国都
对于多一半区域散落在秦岭南坡崇山峻岭中的商洛来说,如果没有与汉江贯通,商洛大部分区域的语言、饮食、文化,大抵只能归结于和秦岭一山之隔的关中地区。然而有了从黑龙口一路倾斜向东,在绵延山岭中跌跌撞撞,经陕西省商洛市所辖的商州、丹凤、商南,然后从河南淅川流入丹江口水库的丹江,荆楚之风便沿着丹江干流河谷和纵横交织在山岭峡谷之间的支流,席卷了几乎商洛全境。
2004年至2014年的10年间,我两次去过淅川。由于南水北调,丹江口水库坝基升高、蓄水量增大,地处南水北调中线渠首的淅川不但有大量移民外迁,县境南部一些村镇还沉入了水底,淅川县县城规划建设刚刚起步。2014年我去的时候,除了范蠡公园清雅幽静、优美整洁外,县城里满街凌乱,到处施工,完全没有了10年前山南山城的优雅与闲适。
为了寻访古淅水,我开着车南突北进,一无所获。打开淅川地图,也找不到这条对于楚国来说具有非凡意义的河流。后来,从县博物馆举办的淅川楚文化专题展览上才得知,古淅水曾经贯穿淅川全境,“淅川”就因为地处淅水冲击而成的百里冲积扇而得名。但随着岁月推移,曾经滚滚奔流的淅水中游已几近枯竭,下游也由于丹江口水库库水倒灌,消失于水波浩渺的丹江口水库。
县文化馆展出的文物,大多为南水北调时,丹江口库区扩容文物普查时抢救性挖掘的文物,以早期楚人生活用品以及兵器、礼器、乐器为最多。面对那些幽光闪烁、造型精美,特别是造型神秘怪异的青铜神兽,以及与同时代中原纹饰明显不同的青铜器,你绝对会隐约感到一种试图从已有母体胚胎中寻求锐变的文化精神,正以一种既咄咄逼人、又新鲜新奇的气息孕育生发。
展室文字介绍和一本《丹淅之地在淅川》的书,都在强调丹阳在淅川,地点在丹江和淅水汇合的丹淅之会。我看到的资料介绍,20世纪7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淅川县丹江岸边下寺龙山附近,一次性发掘24座春秋时楚国墓葬,出土包括青铜礼器、乐器、兵器、车马器、生产工具和玉器等在内的各类文物达8000余件,还发现了楚令尹子庚墓葬。 20世纪9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淅川境内下寺、和尚岭等地,又发现28处楚墓葬群,总数在2000座以上。
面对这些考古发掘,学界对丹江淅水流域,亦即陕西商洛和河南淅川、西峡是楚人南迁后艰苦创业之地这一点,似乎没有多少异议。学术界至今观点分歧的焦点,还是秭归、枝江、淅川哪个地方是楚国第一都城丹阳的归属问题。不过,自从石泉先生提出最早的丹阳城在商洛后,也有人认为,在楚人创业发展的丹江汉水流域之所以有多个丹阳,是因为楚国在第一代封王熊绎及其后代带领部族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艰苦创业过程中,疆域不断沿丹江汉水拓展,国都渐次南移,这就有了商洛、秭归、枝江、淅川等地的多个丹阳。
现在的丹江淅水流域高山纵横、峡谷幽深,仍然是秦岭南坡汉江中上游最为僻远的地方之一。2004年坐长途汽车行走秦岭,从淅川县城到荆紫关镇,翻山越岭跑了大半天。到了荆紫关镇,下午四五点从一脚踏三省的白浪镇坐上长途汽车,到商南县城已是晚上八九点。在古丹淅之地行走,支离破碎的高山和弯弯曲曲的峡谷一个接着一个。恍惚之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在洪荒世界颠簸。可想而知,3000多年前,楚国第一代君王熊绎带领部族翻山越岭,来到高山绵绵、丛林莽莽的丹淅之地时,该是多么凄凉!
河南淅川县荆紫关镇老街
然而,生活还得继续,部族还要生存,熊绎和他的族人只有咬紧牙关,忍饥挨饿,在遍地荆莽的丹江北岸,开创部族的新生活。司马迁在《史记·楚世家》中记述熊绎和他的部族初到丹江北岸的生活情景时这样写道:“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荜露蓝蒌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王事。”最艰难的时候,熊绎不仅要坐着破烂不堪的车辇、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带领部族发展生产,拓展疆域,还要在荆山上开山辟路,在遍地荆棘中跋山涉水,按期向周天子进贡。
穷得连件像样子的衣服都没有的熊绎,献给周天子的贡品是什么呢?
熊绎被封时,带来的破烂家产装不满一马车。所以刚到丹淅之地,实在没有什么东西供奉给周天子,只好就地取材,用从山林里砍下的桃木做成的桃木弓、枣木做成的枣木箭作为贡品,进贡给周天子。后来,周天子获知楚人居住的荆山盛产一种可以清洁酒质的植物——包茅,就允许熊绎将这种不用花钱就能得到的野草作为贡品。包茅是一种茅草,可以过滤液体杂质,楚国进贡的包茅,供周天子在祭祀仪式上过滤酒浆、缩酒祭祀。
楚人最初居住的商州大荆镇,有一座山叫荆山。从丹江南迁到鄂西北,楚人活动的中心南漳、保康、谷城一带,也有座山叫荆山。鄂西北的荆山的大致位置,在武当山东南面、汉江西岸,也就是春秋时期卞和发现和氏璧的那座山,所以后人也称楚国为荆楚。
从陕西商洛到河南淅川、西峡,再到汉江北岸,楚人10余代君主一直过着节衣缩食的艰苦日子,在遍地荆莽、一片蛮荒的汉江北岸披荆斩棘,艰难求生。伴随南下的脚步加快,楚国开始不断壮大,和周王室关系慢慢疏远,裂隙也越来越大,以致到了周昭王时代,周昭王不得不两次发兵南下,征讨包括荆楚、虎方和微国等汉江流域的南方诸国。公元前656年,齐桓公率兵伐楚。征讨檄文所列楚国两大罪状中的其中一条,指责楚国很长时间不向周天子进贡包茅,可见,此前很长一段时期,发展壮大、羽翼日渐丰满的楚国,不向周天子进贡,已经开始不把周王室当回事了。
现在,从淅川、丹淅之地到鄂西汉江南岸的路程并不遥远。2014年12月,从丹江口经襄阳、南阳、淅川到商州,我开车时走时停,仅用了4天时间。但在3000年以前,楚人却走了200多年。
公元前741年,楚厉王去世,楚厉王弟弟熊通杀掉楚厉王的儿子,自立为国君,公开宣告与周王室分庭抗礼,史称楚武王。
楚武王作为楚人受封丹淅之地的第17代王,自称国君,已经严重僭越了西周礼制。楚武王即位后,凭借日渐强大的国力,在楚国历史上第一次以武力拓展疆域,很快将势力拓展到汉江以南,并在打败位于湖北当阳汉江西岸的权国后,设立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县——权县,楚国也成为江汉平原西部名副其实的霸主。古汉水孕育的一个伟大部族——楚国,即将以其特有的文化风貌,出现在英雄辈出的春秋战国舞台。春秋争霸、战国争雄中,中原各国的又一个强大对手粗具雏形。
两年前,一部叫《芈月传》的电视连续剧十分火爆,让湮没在浩荡尘埃里的一个古老姓氏“芈”,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芈,是楚人开国先王熊绎古老先祖季连的姓。据说创下多个国产电视剧收视纪录的《芈月传》引起人们关注的,还不仅仅是芈月的姓。当她身着与当代人审美观念大相径庭的黑衣红裳出现在荧屏上时,不少年轻观众对芈月的服饰色彩,纷纷吐槽质疑。殊不知,在两三千年前,尊凤尚赤、崇火拜日、喜巫近鬼,正是楚国的习俗。在楚国故地游历,我在各地博物馆看到楚墓出土的衣衾,几乎都以鲜艳夺目的赤红为主色调,楚国有名的漆器也是黑底朱彩,光彩耀人。潜江龙湾重修的章华台外观和地下遗迹,都是红彤彤一片。河南淮阳战国车马坑出土的楚国战旗,更是那种如熊熊燃烧的烈火般的红色。
从族员关系看,楚人先祖祝融是火神,后代尚红崇火,似乎不足为奇。然而,一种根深蒂固的积习形成,除了特定的历史渊源外,一定也附着了更多令人刻骨铭心的现实情愫。
公元前11世纪末到公元前7世纪末的300多年间,楚人在当年丛莽纵横的丹淅之地艰难求生,又在遍地湖沼、虎狼出没的江汉平原西部艰苦创业,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考验。幽暗丛林里跋涉迁徙的恐怖、夜晚降临之际沉沉夜色的压迫,给一代又一代的楚国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漫漫长夜,唯有丛林里、湖沼旁点燃的一堆篝火,才能给他们以安慰、温暖和希望。久而久之,如燃烧的鲜血般让人激情澎湃的红色,就成了他们对抗死亡的精神象征。而那种漆黑如铁的黑色,既是他们对所经历的一次又一次与生死对峙的情感记忆,也有可能是他们从寒光闪烁的青铜兵器中领悟到的欲求生,就得有勇气冷峻面对死亡的生命哲学的象征。至于楚人无法割舍的太阳崇拜情结,源自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太阳神高阳,其也是楚人远祖。所以不仅在楚国盛行太阳崇拜的习俗,太阳也是屈原作品中最常见的意象:“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光华四射的太阳,让在艰苦卓绝的求生经历中的楚人前赴后继,也让屈原内心一生都燃烧着追求光明的烈焰。
2014年12月4日,我赶到位于湖北竹山县麻家渡镇施家湾的大律师施洋故居时天色已暮,施洋生前居住过的老屋还在,但光线太暗,我只拍下了这个牌子
自从2004年与秦岭结缘,我之所以一次又一次沉迷于秦岭南坡、大巴山北麓的高山林莽,是因为在现代文明烈焰遍地燃烧的今天,汉江两岸的秦巴山区,还留存着曾经伴随我们这个民族走过数千年艰辛岁月的隐秘精神信仰。比如自然崇拜、天地有灵、相信来世、敬神好祀、巫术崇拜等。面对这些神秘而又令人心悸的精神信仰,尽管我清楚其中不乏诈术和迷信,但从楚人依靠这些捉摸不定的精神信仰,于遍地荆莽、湖沼、雾瘴的丹江、汉水之间艰苦创业、发展壮大的经历中,我坚信在这些我们先祖沿袭几千年的精神崇拜秘境里,在某种程度或某些方面,一定也昭示并暗示着我们面临的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生命秘密。
楚人尚赤色,同时对黑色也有着特殊的偏爱。鄂西北是楚人早期的家园,白墙黑瓦是湖北民居最显著的特色。在神农架山区,无论百年老宅,还是新建的移民新村,人们特意要把门框、门扇,甚至窗格都要染成生铁一样冷光幽幽的黑色,让人一望,就感觉有一股阴森森的肃杀之气迎面袭来。我在竹山县麻家渡镇造访过的大律师施洋故居也是这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楚人偏好具有神秘色彩的黑色,和楚人迷信鬼神、好巫重祀的传统有关。早期世界各民族都有敬鬼神、崇拜巫术、占卜的习俗,楚人尤盛。明代刘伯温在《郁离子》里说:“楚人之奉巫过于奉王令,宁违王禁而不敢违巫言。”
刘伯温在《郁离子》里还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楚王知道国人迷信巫师胜过对国君的信任后非常气愤,命令司马杀戮巫师,焚烧巫师供奉的庙祠,引起国人不满。正巧,这一年楚国发生大旱,国人将引起旱灾的原因,归罪于楚王对巫师不敬。巫师乘机起哄,煽动国人设坛祭祀颂鬼。楚王更加恼怒,找令尹谋划如何灭掉楚国巫师。令尹向熊蛰父讨教。蛰父说:“切不可这样做!这样做只会激发民怨。老百姓愚昧,沉溺在祸福之中,正狂热地相信鬼,我们突然阻止,必定会令其产生怨恨。怨恨往往是由小到大聚积起来的。十家人的乡邑,不可能家家无事,何况整个楚国呢?如果有了事都推诿给鬼,那么就没有不依赖鬼而怨恨楚王的了。我看不如就此顺着他们的心意,由着巫师们去忽悠百姓吧。让巫师的骗术充分暴露,然后公开正法,那样就没有人支持骗人的巫师了。”楚王采纳了熊蛰父的意见,命令群巫推举出一个大巫师来主持祭鬼,还恢复了他们的祠堂,国家有了事,也到那里去占卜问卦。楚王还平反冤假错案,放宽征役,杜绝请拜,罢免贪官污吏。这故事的结局是,楚王利用一场战事除掉巫师,并开始在楚国禁止颂鬼。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在楚国,好巫敬神的传统根深蒂固,要像刘伯温所言那样,将已经渗透到楚人血液里的精神信仰连根拔掉,绝非易事。神巫崇拜作为一种娱神娱己的文化传统,也是楚文化的一种呈现方式。屈原的创作也深受巫术影响,《招魂》《大招》《九歌》里许多地方,就穿插有大量广泛流行于楚国各地的巫术和巫歌。其中《招魂》《九歌》里的宏大祭祀场面,就是楚国巫师祭祀鬼神场景的再现。屈原《离骚》“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里的凤鸟,也被后人理解为九头鸟,一种又叫鬼鸟的怪鸟。
公元前613年,历经了漫长磨炼的楚人,迎来了一位将带领楚国轰轰烈烈登上春秋舞台的国君,他就是后来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
楚庄王登基之初,父亲楚穆王已经将楚国势力由江汉平原拓展到了江淮地区。楚国国都也迁至江汉平原腹地、荆州境内的纪南城郢都。
然而,在郢都这座作为楚国国都411年,前后有20位楚国国君在此登基的都城,楚庄王最初的表现并没有让国人对他抱有多少厚望。据史书记载,刚刚登基的一段时间,楚庄王沉溺于美色,左拥郑姬,右拥越女,不理朝政。后来,大臣冒死进谏,楚庄王才如梦初醒,开始整饬纲纪,大胆革新,奋起图治,并于即位17年后打败晋国,让楚国跻身春秋五霸之列,为楚国800年基业奠定了坚实基础。后世评价说:“楚庄王的强势北进,客观上促使先进的中原文化与个性独特的荆楚文化的水乳交融,也为先秦时期华夏文明的民族大融合做出杰出的贡献。其丰功伟绩足以永载史册,千古传颂。”这时的楚国经过前后20多位国君开疆拓土,基本上吞并了江汉流域包括古庸国在内的南蛮小国,疆域空前辽阔。不仅如此,持续三四百年的征战融合,也为楚国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让楚国成长为当时最具活力的国家。
楚庄王在汉水两岸南征北战的传奇经历,还给后世留下了诸如“一鸣惊人”“问鼎中原”“庄王葬马”“绝缨之宴”的成语典故。
以楚庄王问鼎中原为标志,楚这个在汉江两岸披荆斩棘、艰苦创业、历练壮大的部族,带着滔滔汉水赋予他们的特殊血脉,走上了和中原各部族共同锻造华夏民族灵魂与精神的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