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考察日记(2014.11―2014.12)
11月16日 星期日
今年是我考察秦岭的第10年。从年初就谋划的汉江之行终于要起程了!这于我既是一种纪念,也是多年来的一个夙愿。《走进大秦岭》和《渭河传》出版后,汉江之行是我必须完成的一次出行。
这次汉江之行的起点,我选择在天水齐寿山,也就是西汉水源头嶓冢山。六朝以前,这里是古汉水源头。只是六朝以前的一场大地震,在陕西宁强一带形成堰塞湖,才迫使原本与东汉水一脉相承的西汉水和嘉陵江改道向南,流向四川。早上,薛林荣、闫虎林、郭德峰、姬斌陪我上嶓冢山,在山顶鸣放1万响鞭炮,为我送行。我们在山顶丛林中寻找西汉水源头时发现,西汉水的第一滴水应该是从齐寿对面的那座山的山顶上的草丛中渗出的无数水珠开始的。接下来,我们追着愈来愈像一条河流的西汉水,经秦州区齐寿镇、平南镇,穿过铁塘峡,来到西汉水流经天水境内的最后一个乡镇——天水镇。天水镇也称“小天水”,曾经是五代时期天水县的治所,也是诗人闫虎林的老家。午餐是闫虎林母亲为我们准备的搅团。
吃了搅团,凭吊了三国古战场,第一天在天水的行程暂告结束。
返回天水,薛林荣买了一箱子酸奶放到车上,说是让我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充饥。
11月17日 星期一
上午10点,与单位领导、同人告别后,我驾车从平南镇、天水镇追随西汉水离开天水,由盐官镇、祁山堡进入礼县。
从礼县石桥开始,西汉水流量大增,并开始了它在南秦岭纵横交错的峡谷中的旅程。下午5点到达仇池山下,我准备第二天上仇池山,但山下找不到旅馆,车子的油也剩最后一格(我的车子加97号油,一般乡村没有),我只好继续跟随西汉水朝东南,经西和、成县、康县三县交界的坑洼废道,往康县赶。西汉水进入康县又名犀牛江。晚上8点到达康县县城,老同学廖五洲设宴接待了我。10年前走秦岭的第一站是徽县,也是当时在徽县任职的廖五洲接待并派车将我送至两当的。
9年前,我已上过仇池山。今天于夕阳西下之际追逐西汉水,在峡谷幽深的仇池山下绕行,是另一种感觉。
11月18日 星期二
早上通过“掌上天水”的平台发完昨天的日记,加上油,喝了两盒酸奶,吃了两块饼干,我便掉头北上。在康县与成县交界处,我再次追到了被当地人称作犀牛江的西汉水身影。可惜古渡有名无遗址,我便沿陕甘茶马古道,于天黑赶到陕西略阳。
11月19日 星期三
今天在作家、《秦岭印象》的主编周吉灵,羌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徐宁中的陪同下,我在略阳的走访收获颇丰。一是参观了藏有“汉三颂”之一《郙阁颂》的灵岩寺;二是寻访了武兴古城遗址;三是踏访了嘉陵栈道;四是看了“武则天造”四个字;五是寻找到了犀牛江(西汉水)汇入嘉陵江的地方;六是在江口看到了一通宋代为修一座寺庙,由户部、礼部、兵部联合下发敕文的古碑;七是品尝了略阳的罐罐茶、菜豆腐和荞面节节;八是遇到了一位60多岁的民歌歌手。
11月20日 星期四
早上,从略阳接官亭处进山进入宁强。略阳、宁强之间最后一座大山为嘉陵江与汉江的分水岭。从大安镇经金牛驿、烈金坝进沟,到当地人称汉王山的东汉水源头嶓冢山寻找现在的汉江源头。山很高峻,却有人居住。下山后到阳平关,而后转道舒家坝。在李家梁又出现了嘉陵江、汉江的分水岭。到宁强县城参观完羌文化园,天色已暮。
11月21日 星期五
今天宁强下小雨。
早上到宣传部找了些资料,刘勇副部长安排我和县文化馆一位老师了解了些宁强的羌族文化。我决定去深山寻访羌族神职人员——端公。这些人一般住在汉江南面大巴山深处。其中二郎坪最为集中,但那里山很高,又下雨,我决定去邻近汉中、广元的禅家岩。不料一出城走错了路,只好从铁锁关原路返回,朝南进入大巴山。
山很高,景色很美,但在云雾上面行走令人心惊胆战。过了巴山镇,又是一座山,翻过面前这座,又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山。窄窄的山路下是万丈深渊。到一个山口,碰到一位老人,才知道我走错了路,且再走10公里,就无路可走了,我只好选一较宽处掉头。好在此人弟弟是端公,顺便了解了一些端公的情况。返程路上,又寻访到一张姓端公。张端公不在家,在他家里看了端公做法事使用的道具、穿的衣服,也算不虚此行了。
一天在雨中提心吊胆地奔走,只喝了两盒酸奶。晚上7点赶到勉县,一顿28元的自助火锅才让我感觉到今天是温暖的。
11月22日 星期六
今天雨落汉江。早上与著名作家、汉中市文联原主席王蓬通话,他说正好汉中市汉江文化研究会几位先生中午聚会,让我赶到汉中。勉县与汉中市区相距近40公里。勉县好多地方前些年我写《走进大秦岭》时跑过几次,于是我直奔汉中。
饭后,我看了书房挂满陈忠实、贾平凹、流沙河、余秋雨书法的王蓬新居。获王蓬新作《唐蕃古道》后,又折返褒河,看褒姒故里和诞生了《石门颂》的石门栈道。在褒河与汉江共同造就的汉中平原还一片翠绿的田野驱车游走,我感受到了汉江对这片秦岭、巴山护卫的土地的恩赐。
天色已暮,原想去城固,但连续奔波7天,有点累了,便在汉中城东歇息了下来。
11月23日 星期日
又是雨天。早上离开汉中,我先绕到汉江边上看了狮子村的古建筑,随后在城固柳林镇拜谒了纪信衣冠冢和纪信祠。到了城固,又拜谒了张骞墓,还去了至今生活着张骞后代的博望村,赶到紧挨秦岭山脚的桔园镇看了中国最北界的柑橘园和2000多年来还在发挥作用的西汉水利工程——五门堰 ,最后一站是洋县的蔡伦墓。
明天要去汉中日报社取单位寄来的东西,于是又返回汉中,顺便赶写了两篇给报社的新闻稿。尽管略阳发出的稿件至今未见报,但这一路好些宾馆网络不佳,我得抓紧机会。
11月24日 星期一
前天,在王蓬处碰到南郑县委宣传部贾连友部长,约好今天去南郑。一早,贾部长安排县民协吴主席和协税镇李春梅副镇长陪我到协税采访了民间歌手,又去黄官镇看了草编,到南郑县桄桄剧团看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汉调桄桄,还到了龙岗遗址畅想远古人类在汉江南岸梁山台地生活的情景。晚上,贾部长叫了南郑文化界朋友畅谈,10点后投宿。
11月25日 星期二
进入宁强后细雨连绵不绝,今天终于告别汉中境内的汉江。
一早,从大河坎折返南郑,我取回昨晚饭桌上县志办主任答应送的《南郑县志》,掉头又钻进巴山,去看10年前古朴安静的牟家坝古镇。没想到仅10年时光,各种时尚店铺、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崛起的高楼,让古镇韵味荡然无存。2004年盛夏,我和巴山草医庄能才相坐而谈的木楼小院——南海旅社还在,里面住满了到镇上谋生的房客。两层楼门厅两面被开发成服装店。
我有些不甘心,又转身湘水镇,体验了一番深山僻镇的安静,才返回汉中市区。早上,汉中日报社的朋友挽留中午一聚。参加人员有全总,著名作家、副刊部主任李汉荣等。为了给我的汉江之行提供帮助,他们还特意请来汉水文化研究专家、陕西理工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院长梁中效教授。令我感动的是,昨天南郑县委宣传部贾部长、作家何高风和今天的梁教授,都带着花城出版社出版的《走进大秦岭》让我签名。饭后,过城固、洋县、西乡三县交界处翻山越岭于晚上6点到达陕南茶乡——西乡。其实,从宁强开始,我不仅嗅到了茶香,沿路也看见了星星点点的茶园。进入西乡界,大片大片茶园随处可见。
11月26日 星期三
我专门到汉江在汉中东部最大支流牧马河流经的西乡,主要是因为这里的大巴山深处有悬棺遗迹。西乡也是汉江上游著名茶乡和陕南茶商的云集之地,这里还是著名的李家村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所在地。
然而,这些年大打茶叶名片的西乡,好像对茶文化并不怎么重视。早上去县委宣传部寻找西乡茶文化史的资料,他们说因搬办公室过去积攒的材料丢失了,让我去茶业局。到了茶业局,他们说从来没有整理过西乡茶文化史。还好,在宾馆找到一份资料说,骆家坝的深山有悬棺遗迹,那里还有一个连接川陕的古镇。于是我转身朝南,奔袭60余公里进入大巴山深处。
正在大兴土木新建的“古镇”已将老古镇埋没,我转身去一个只有步行才能到达的当地人称为神仙崖的悬棺遗址所在的峡谷时。一壮汉紧随身后,声言要给我带路,他东张西望的样子让我瘆得慌,我只好在谷口拍了几张照片后往回走。
回到县城,我看了李家村遗址后转身北上,进入秦岭南坡的支脉子午岭,直奔距县城59公里的子午道南出口的子午镇而去。从子午镇离开时天色已暮,只好连夜赶到西乡住下,明天再去镇巴。
11月27日 星期四
早上,冒雨寻访著名教育家、兰州大学原校长江隆基的老家——西乡县白杨沟村,后经泾洋河,翻过莽莽大山,进入四面被绵延群山包围的镇巴。
镇巴是革命老区,红四方面军曾在这里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并建陕南县。现在仅有20多万人口的镇巴,当年有4000多人参加红军。为寻找川陕交界处的铁佛关和解放前的镇巴老县城,我沿210国道继续翻越群山向南,进入渔渡镇、盐场镇。临近黄昏,一只脚踩进了万源,却几乎被困在深山。我一咬牙,趁暮色北上,返回了县城。白天绕山盘行的公路天黑后看不见脚下的万丈深渊,反而没有了去时心惊肉跳的恐惧。
10年前,跑秦岭时在陈家滩附近的悬崖上看到的崖葬遗迹——崖缝里横搭的木头和疑似与崖葬有关的人工洞穴还在。
11月28日 星期五
早上,原想去西北最大的苗族聚居区镇巴青水镇,但一打听,路程有50多公里,一路翻山越岭,不熟路况单程要2个多小时。而我要从镇巴到西乡再到石泉,时间来不及,我只好作罢。
意外收获是拍到了昨天没找到的悬棺遗迹。
从西乡到石泉一路走在子午岭上。到了石泉境内,又看了从西乡子午镇附近一直延伸到石泉县城的石泉水库。汉江进入石泉,河道紧紧夹在秦岭、巴山之间,江水蜿蜒曲折,还让石泉获得了航运、水电、水产养殖的便利。由于汉江的流经,石泉境内也出现了罕有的西北水乡。进城发现时间尚早,我便驱车沿汉江向西南寻访了后柳古镇。这座借汉江打造的西北水乡婉约迷人,朴实也真实。
石泉在秦岭深处,气温明显比汉中低了。这里的民居建筑已受到了明显的楚文化影响。从汉中一路走过来,十天高速在陕南好些地方已经通车。
11月29日 星期六
今天在石泉县旅游局书记张昌斌和旅游中心人员王兆丹的陪同下,登上子午岭,寻访抗金名将吴玠与完颜杲展开饶峰关之战的饶峰关关址。
饶峰关在饶峰岭上,群山如浪,峡谷纵横,险峻至极。饶峰关关楼已毁,但沿山下蜿蜒而上的子午古道路石依旧,关口两侧被茂盛的荒草、荆棘覆盖的高丘下面,还有一些残迹。草丛荆棘之间,砖石遍地。
从饶峰关下来,张书记带我下到谷底,又看到一座据说始建于三国时期的石拱桥。如果果真如此,那么面前这座被荒草覆盖、早已废弃的古桥上,或许走过蜀魏大军,也走过为杨贵妃送荔枝的驿马。下午,沿汉江南下进入池河,看了池河桑园,拜会了一位73岁的端公。
11月30日 星期天
早上石泉城里下雨,到云雾山下,天晴了。上到正在修建的游客中转站时,太阳出来了。鬼谷岭上落下了今年陕南的第一场雪。到鬼谷岭灵官殿、鬼谷子洞,要经过5道天门,还要在几近90度、落满厚厚树叶、湿滑不堪的山林穿行五六里。到了二天门,已经11点多了,我也累了,便开始下山。到山下鬼谷子食品厂吃了地道的陕南腊肉,情义难却写了几幅字,便向汉阴赶。
到汉阴看了明代城墙、文峰塔后,天色已暮。
12月1日 星期一
早上,我去汉阴纪念沈尹默三兄弟的三沈纪念馆(“三沈”即出生于汉阴的新文化运动先驱、北大著名教授、中国文学大师沈士远、沈尹默、沈兼士三兄弟),发现闭馆休息,便去县委宣传部找副部长兼文联主席王涛。
10年前跑秦岭,我到汉阴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涛。当时他在新闻科,正在负责修建三沈纪念馆。写新闻也搞创作的王涛带我看了沈氏故居并参观了汉阴古城墙,请我吃饭后送我上车去平梁。这10年本有几次提拔的机会,王涛舍不下尚未完成的三沈纪念馆,至今还在宣传部。和王涛参观完三沈纪念馆,让我不能忘的是沈尹默写鲁迅的一首诗,其中有这么一句:“雅人不喜俗人嫌,世路悠悠几顾瞻。”
和王涛品了汉阴漩涡镇产的天宝贡茶后,我听王涛的建议再返石泉,从后柳镇顺汉江南下,到汉阳镇和漩涡镇,最后到紫阳县城。
由王涛安排,我在汉阳镇(原汉阴老县城)采访了一位伊姓移民并到其光绪年建的老宅参观。在漩涡镇看完明清时期古梯田已近下午6点,人家已安排好饭,我还是决定赶到紫阳。山里天黑得早,2个多小时不知翻了多少座山,转了多少个弯,晚上8点多,进了紫阳县城。
有住处,无处停车,安顿下来已9点多,吃饭时要发日记,发现手机没电了!
明天,计划第一个去的地方是陕甘茶马古道的起点瓦房店。
12月2日 星期二
早上看紫阳石板房,结果连片地被拆了,只有几处可见。后去陕甘茶马古道起点瓦房店,那里是汉江的一个码头,过去湖北、湖南、四川、江西、安徽五省贩运南方特产的商人修建的五省会馆已修复。山上江西会馆的风火墙、浮雕、墙画也很精致,但四面荒草丛生。唐宋以来,江南来的茶叶、丝绸,从瓦房店沿汉江到汉中后,又沿秦岭古道和嘉陵江,被运送到长安、天水。
从瓦房店出来,继续向西,到任河流经的红椿后再返紫阳上高速。晚上,与安康日报社总编刘云见面。
12月3日 星期三
昨天下午,导航发生故障,早上刘总的司机带我修好后,我便沿汉江到旬阳,看了旬阳文庙,又看了县航运局办的中国汉江航运博物馆,赶到蜀河古镇拍了黄州会馆后,天色渐暗。汉江蜀河水电站建成后,关口到蜀河的汉江水波浩渺,路边的移民新村全是新建的吊脚楼,很漂亮。返回旬阳的路上堵车,我就趁机把今天的行程发了。
12月4日 星期四
我选择从安康白河卡子镇进入湖北竹山,是因为这里是成语“朝秦暮楚”故事的发生地。战国时期,秦楚两国在这里展开持久拉锯战。为了抵御秦国,楚国在汉江南岸旬阳境内的高山上用石头修筑了经白河向东南,连接神农架北部的长城,也叫楚长城或石长城。
早上,在旬阳金河附近山上拍到了石长城。中午从白河县城出发,朝白河南面最后一个镇——卡子镇去湖北竹山。这是一条已经废弃了二三十年的公路,坑坑洼洼,颠簸不止,只能以每小时一二十公里的速度行进。紫阳、旬阳的石板房所剩无几,但白河还有很多。在卡子镇峡谷看到的一座用石头造的房子,据61岁的房主人说,这是民国时候修门口这条已经废弃的、连接白河和竹山的公路时建的。登上陕西与湖北交界的界岭时,又拍到了斜坡上一座石长城城垛。下山到竹山得胜镇发现清朝光绪年间修的石拱桥加宽后仍在通车。到麻家渡镇,本是寻楚子墓的,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便去镇北五公里的施家湾,寻访施洋故居。路上,拍到了夕晖下的女娲山。竹山人认为,处在宝丰镇和麻家渡镇之间的女娲山,是女娲用当地产的绿松石补天的地方。
施洋故居只剩一座土木结构的房子,由住在院子的施洋本家后代看管。到那里天色已黑,没法拍房子的照片,村主任老施打着手电筒,我才拍到门口立的碑。
12月5日 星期五
早上去上庸古镇,发现了成语“庸人自扰”故事中的庸国都城,它已淹没在水库下面。青瓦白墙,漂亮整洁的新镇掩映在水色山光里。
从上庸出来,原想西行至与陕西平利交界的竹溪关垭子看堵河源头和楚长城关门,但高速不通,只好沿省道北上,去秦岭南坡的郧县。
一路都在峡谷盘绕。因为路不熟,150多公里的路程跑了两个小时,才经大墩子进入郧县。下午1点多,我困乏难忍,将车停路边眯了十几分钟,继续前行。2点多到了鲍峡,一看有高速,就转了上去,却被告知走错道,上了去陕西白河的路,只好多跑20多公里,从白河下来再朝十堰方向走。
天黑前,看了青龙山恐龙蛋化石地质公园,在郧县地质公园(今郧阳区青龙山国家地质公园)拍了恐龙蛋及恐龙化石,才趁暮色进入三面被汉江环绕的水城郧县。
一整天都在赶路,午饭没有吃,3点多的时候,我边开车边喝了一盒从天水起程时薛林荣给我买的酸奶,吃了几根在汉阴时王涛送的麻花。
12月6日 星期六
到郧县,我是奔“郧县人”——100万年前开始直立行走的我们的先祖而来。
郧县有两个地方发现了旧石器时代类人猿头骨和牙齿化石。一处在汉江以北十堰与南阳交界附近的梅铺镇杜家沟,一处在汉江北岸青曲镇弥陀寺村学堂梁子。两个地方都在万山丛中,于现在也感觉十分偏远。我早上从博物馆出来北上梅铺镇,花了近3个小时;到了青曲镇,找不到一家饭馆,午饭就在车上糊弄了几口。
梅铺遗址有个山洞,原始人牙齿化石是当地人挖龙骨时发现的,所以叫龙骨洞。学堂梁子在很偏僻的山里,人骨化石是在弥陀寺村一个叫学堂梁子的山梁发现的。当地政府在可以看见汉江的山梁上,塑了一个古人猿雕像,当地人称它“野人”。南北相距近百公里的地段发现的古人类头骨和牙齿化石,被考古界统称“郧县人”。 郧县人大约生活在100万年前,是目前我国发现最早的直立人之一。
从青曲上高速,5点多到了郧西。一下高速,发现郧西也称自己是“七夕故里 ”。新区有一条七夕大道,街口路牌上指示还有一个世界婚庆博览园,我跟路标跑出城也没找着。 郧西紧临汉江,干净整洁,街道也宽阔,与郧县相比感觉好多了。
12月7日 星期日
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红二十五军转战陕西、湖北、河南交界的秦巴山区及汉江两岸,创建了鄂陕豫根据地,使郧西一带成为最早解放的地区之一。郧西境内,现存许多当年红二十五军和1948年陕南军区的遗迹。
今天一早,从郧县县城出发,沿汉江支流金钱河往南,先去郧西县观音镇万寿寺村,寻访陕南军区枪械修配厂旧址。一路在高山峡谷行走,又遇上修路,跑了一个半小时,车底盘被大车碾成的泥棱子刮得直响。就这样,导航将我领岔路了,一问修路民工,说掉头回去还有十几公里的路,那里只有一栋旧房子和后来立的碑。我一看时间已11点多,还准备到湖北口乡看红二十五军旧址,只好掉头返回县城,先去土门镇看了后来成为粮油所的陕南军区武装部旧址和关帝庙村的鄂陕周报社旧址。
在关帝庙,正好遇到当年被征用作鄂陕周报社老房子房主的后代,一聊,又搭进去一个小时。 从关帝庙出来,原想上高速去50公里外的上津镇,再转道去和商洛交界的湖北口乡。但上高速又要转到县城,从上津出口下G70高速,便是群山绵延的郧西大梁,山高路陡,弯道不断。尽管301省道路况还不错,我也只能以每小时三四十公里的速度前行。一看时间已近下午4点,剩80多公里的路,虽然天黑前能赶到,但是到了也看不了什么,如果住一夜,整个行程又要耽搁一天,只好在第一道山梁口掉头,再上高速,一路朝东,往丹江口而去。到武当山出口,拍了几张玉虚宫宫门和玉虚宫远景,保安已经关门。出来,发现好些老外在宫门外广场学太极和剑术。
一上去丹江口的路,就看见了夕阳下波光粼粼的丹江口水库。
12月8日 星期一
早上,与丹江口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纪实文学《中线从这里开始》的作者陈华平见面后,随丹江口南水北调办公室主任张正有登上丹江口水库大坝参观。下来后,我谢绝陈华平的挽留,沿316国道经老河口,朝襄阳而去。
从老河口过汉江大桥,在桥头谷城境内一个叫汉江村的路边吃了一碗兰州拉面,竟碰上了天水老乡——张家川龙山镇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已在这里开饭馆有两年了。
又从老河口上高速,导航出问题了,没有声音、里程也不变,活生生把我领到襄阳东才下高速,我昏天黑地地朝市区走,找到一家东风4S店,说明困难,一小伙子帮忙弄好,赶到今天下午的目的地——襄阳博物馆已经5点了。博物馆已经闭馆,于是在汉江穿城而过的襄阳古城转一圈后,便在相对清静的樊城区找宾馆投宿。
明天,想拜访襄阳一位汉水文化专家,收集一些资料,接着打算逆汉江,沿唐白河进入河南。因为包括襄阳、荆门在内的汉江下游汉口、仙桃、潜江、天门、荆门、钟祥、云梦泽、宜城、襄樊(襄阳)、谷城、南漳、保康、房县,今年7月和老婆从杭州返回天水时已去过。
12月9日 星期二
昨晚发完日记,旬阳的中国汉江水运博物馆馆长刘贵棠介绍的李秀桦来电,约与几位地方文化研究者一起吃饭。早上,李秀桦陪我看了襄阳博物馆,又找了一些资料,之后我便掉头北上,逆唐白河进入河南南阳。
到了南阳,先去新野寻访了庾信老家——上港乡宅子村,随即到邓州,在大学同学刘莉夫妇的陪同下,去花洲书院,拜谒了范文正公祠,参观了姚雪垠文学馆。书院后面的学校是作家二月河的母校。
12月10日 星期三
早上从邓州出发,一路向西,追随汉江最大支流丹江而去。
出市区,看到指示牌上有一个“美丽乡村——习营”的地方,接着又出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习仲勋祖地——习营”的指示牌,便直奔习营而去。村口建有停车场,路两旁正在搞绿化,村子已建起一栋栋青砖小楼。中华习氏纪念馆前的小广场上,有为游客提供的各种纪念品,还有习氏酒、习氏饭店。三座庭院相套的纪念馆还未完工,已有络绎不绝的游客。习氏祠堂在整座建筑群最后,正堂摆满了历代习氏先祖牌位,后院是明代洪武年间最早来到邓州的习氏先祖习思敬与其夫人的合葬墓。十几通古碑证明,邓州习氏自明洪武年间一直未离开这里。到现在,习营大多数村民还姓习。
从邓州到淅川走省道,要经过内乡。10年前,大雨把我留在内乡住了两夜,所以进入内乡县城,我在门口拍了两张内乡老县衙照片便匆匆离去。
到了淅川,又转向东北,到西峡寻访屈原扣马劝谏楚怀王不要去武关与秦王会盟的屈原岗。返回淅川,参观完博物馆,城里城外寻找路牌指示的南水北调移民民俗园,死活找不到,当地人也不知道。
淅川县城正在修建,宾馆也找得很艰难。
12月11日 星期四
今天自东向西转,开始返回的旅程。 昨晚是出行以来睡得最早的一夜。上午7点多起来吃了早点,便从淅川县城向东南70多公里外的九重镇陶岔村的南水北调中线渠首而去。
丹江在丹江口和汉江汇合后,形成亚洲水面最大的水库——丹江口水库。被称为“小太平洋”的丹江口水库,水面从丹江口市区向北,顺丹江河道延伸到了100多公里外的淅川南部。中线供水渠从陶岔村开始起步,把一江清水送到千里之外的北京。
从渠首经淅川县城到进入商洛的必经之地——荆紫关镇将近有150公里,一半路程在南秦岭峡谷穿行。到荆紫关镇时,已是下午3点多。看了古镇明清一条街,过丹江,到了陕西湘河镇、湖北白浪镇和河南荆紫关镇三省相接的一脚踏三省之地。
白浪镇的一条街道从中间分界,南为湖北省所辖,东属河南,西面为陕西湘河镇,三省分界碑就矗立在这条仅可容两辆车擦肩而过的街道中央。看了三省分界碑,再到丹江东岸,从商南梳洗楼逆丹江向北行进,暮色苍茫之际,我进入了商南县城。
12月12日 星期五
商洛是汉江支流丹江的发源地和主要流经区域。早上看了李自成逃到商洛,在商南娶妻生子、养精蓄锐的闯王寨(又名生龙寨),又逆丹江朝丹凤去。
从商南去丹凤,关中四塞之一的武关是必经地,也是战国时秦楚两国最早划定的边界。秦楚分界墙残迹还挺立在站在武关城头可以望见的山岭上。
武关城墙虽然残败,但仅存的两段被保护了起来。老街上明清时期的老房子,还住着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武关人。从武关到丹凤只有30多公里。现在的丹凤县城虽然也保留着一条老街,但丹凤建县的历史并不长。丹凤县城是新中国成立后才从商镇搬到丹江流域,是船帮会馆花庙的所在地。商洛到淅川一带,是战国时期商鞅的封地。商鞅封邑——商邑城墙遗迹还在,距丹凤县城仅2公里。历史上长期是商县县城的商镇,距现在丹凤县城也不足10公里,镇上保留有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四位隐士商山四皓的墓。为赶时间,从商镇离开后上高速,再次进入群山深处,到丹凤南部丹江岸边的水旱码头竹林关,我寻访了红三军军部旧址,旧址原为杨泗庙。我看到的杨泗庙被圈进镇政府院子,作为历史文物保存下来了。
到商州,贾平凹老家棣花镇也是必经之地。丹凤正借助贾平凹旧居和紧邻的宋金分界标志二郎庙,以及商於古道,打造棣花古镇。贾平凹旧居已重修,贾平凹文学艺术馆与旧居仅一墙之隔,并融入古镇宋金街和清风街中,古色古香。
12月13日 星期六
昨晚,著名作家孙见喜从微信上看到我在商州,说今天上午他在一公司写字,届时一见。到了那儿,孙老师和他弟弟亲赠我墨宝,挽留吃饭,我拒绝后直奔杨峪河,拍了疑似巴人崖葬遗迹的巴人洞后上福银高速,直奔西安。
一个月一直在秦岭以南看青山绿水,到了接近蓝田的终南山,看到满山积雪,才知已告别汉江。
晚上,诗人黄海约著名作家吴克敬先生及诗人王有尾在曲江设宴为我接风。吴先生赠我新出版的诗画合集《秦岭72峪》,以及墨宝一幅。晚上8点多,陕西省旅游局局长杨忠武特地到宾馆看望我。
为期28天的汉江之行圆满收官,明天我将从西安返回天水。
即将踏上返程之际,请允许我向支持我这次汉江之行的甘肃景园集团、我供职的天水日报社全媒体的各位同事,向沿途给我以各方面支持与帮助的各位朋友及这28个日日夜夜关心、支持、鼓励我的读者及网友表示深深的谢意!没有你们的支持与鼓励,我不会在如此艰辛、艰难、孤独的旅程中还能拥有如此多的快乐和激情,我也不可能如此乐此不疲地一次次把自己逼向孤立无援的境地,品味到那么多从艰难中获得的真正的幸福与快乐!在即将结束这次每天早出晚归、没有一天休息的旅程之际,我渴望回到家里,好好睡一觉,让从出发到现在一刻都不曾放松的神经休息一下。但我更怀念我在乡间路边店与满身泥土的乡下人共同吃的一顿午餐、在荒无人迹的山林深处接受陌生路人的安慰、一面之交的民间文化爱好者无私的帮助,以及在惊心动魄中翻过一座座人迹罕至的山岭之际的快慰……这次旅程的结束,是一次精神之旅的开始。我希望用接下来的文字,再一次表达我对诞生了蜀文化、巴文化、楚文化等,并最终孕育了汉文化和多民族血脉交融的汉族的古老汉江由衷的敬意,并以此对所有关心、支持我这次汉江之行的单位和个人表示感谢。
谢谢汉江!谢谢秦岭!谢谢关心、支持、帮助、爱护我的每一个人!
(以上日记,是2014年十一二月间,我第二次考察汉江时,为我所供职的天水日报社“掌上天水”开设的“汉江行”专栏所提供的考察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