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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志远下山后,施凤喜就一直守在李明阳身边。她既担心明阳表哥的伤情,又担心洪志远和赵满堂他们的安全。直到洪志远买到药回来,她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洪志远把药交给施凤喜,叮嘱她要收好,等赵满堂回来,再来想办法把李明阳身上的子弹取出来。虽说有了红伤药,但施凤喜仍然怀疑洪志远他们,真的能将明阳表哥身上的子弹取出。施凤喜虽然担心,但又不敢说出来,生怕哪句话说错,惹得大家生气。如果大家真的生气了,就不给明阳表哥取子弹,明阳表哥身上的子弹如果不赶紧取出来,就会一直昏迷下去,直到再也醒不来。就算洪志远和明阳表哥都是红军队伍里的人,他们不会怪罪自己,可是,取子弹不比打仗,这是郎中才能做的事,如果每个人都能取子弹,那还要郎中干什么呢?
李明阳现在是施凤喜唯一的亲人。自从来到兆吉沟后,施凤喜不时地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爹带着自己去大姨父家里,表哥总是给自己讲岳飞杀金兵的故事,还给自己讲《三侠五义》《水浒传》这些故事。那时候,表哥总是说,等他长大以后要当一个大英雄。在施凤喜的眼里,表哥现在长大了,他一定是英雄了。只有英雄才会跟自卫队斗,才会让自卫队害怕,才会被自卫队追杀。她认为能当上红军的人都是英雄。她甚至想,等自己成了真正的红军,有了枪,她要亲手杀了徐仁善。她迫切希望明阳表哥的身体赶紧好起来,然后跟着他一起当红军,为爹报仇。在施凤喜的记忆里,明阳表哥和志远哥一样,都是最关心她的人,也是最勇敢的人。
赵满堂和洪旺福从新岭背回龙井的水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们一路上很顺利。赵满堂说,如果不是中途跑错了地方,他们还会早一点到家。
大家到齐以后,便开始商量怎样给李明阳取子弹。洪志远看着洪旺福说:“旺福,你来主刀吧。”
洪旺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摆着手说:“不行不行,我可从没做过这种活,你另找他人吧!”
赵满堂一听,连忙说:“你怎么不行?你不是经常帮人家割猪子(睾丸)吗?你把那伤口割开,用力将那子弹往外一挤不就行了,这有什么难呢?”
洪旺福不服气地说:“你有没有搞清楚,明阳表哥是人,他不是猪,万一挤不出来怎么办?那不要伤了人命。这要是把人弄死了,回头他们的队伍还不得找我报仇?不行不行,你们另找他人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如果我们不救,他也是死,要怪也只能怪自卫队,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取不出来呢?志远叫你治你就治吧,大家相信你。”赵满堂安慰着洪旺福,转身又对洪志远说:“志远,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洪志远点头说:“满堂说得对,你就大胆地做手术吧。明阳同志这是外伤,我们只要把子弹取出来,然后把药给上上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旺福,你就大胆地手术吧,大家都相信你!”
施凤喜紧张地望着洪志远,她担心万一取不出来怎么办。洪志远安慰凤喜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旺福一定会把子弹取出来。”
洪志远叫凤喜把药包拿来,他打开药包认真地查看了一遍,便叫施凤喜去把取来的水烧开。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洪志远叫赵满堂去外面放哨。洪志远将烧红的刀子递给洪旺福,叫他大胆手术。洪旺福战战兢兢接过刀子,然后在洪志远的指导下,开始给李明阳动起手术来。因为没有麻药,洪志远只得和赵满堂一起,使劲将李明阳按住。随着洪旺福的刀子下去,李明阳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李明阳睁开眼睛看着大家,立刻明白大家是在为他取子弹。尽管痛得满身大汗,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半炷香的工夫,李明阳肩上的子弹终于被取了出来。洪旺福给李明阳上了红伤药,又用药棉将他伤口包扎起来。待一切完成后,施凤喜便端来煎好的草药让李明阳喝下去。大家一直折腾到天亮,才躺下休息。
李明阳醒来后,主动与洪志远对上了暗号。洪志远告诉李明阳,自己就是赣北游击小分队队长洪志远。说完,便把赣北特委的介绍信递给李明阳。看完特委介绍信,李明阳紧紧握着洪志远的手说:“总算把你们接到了。”
接着,洪志远把此次回浩山的任务向李明阳做了报告,并把小分队的遭遇说给了李明阳听。李明阳听后,也是长吁短叹,怒火难平。李明阳表示,游击队一定听从特委指示,全力支持小分队的工作,早日消灭徐仁善和他的自卫队。
李明阳告诉洪志远,他和吴亮此行有两项重要任务,李明阳的任务是去八亩村与小分队接头,吴亮的任务是查清出卖游击队的叛徒。
“叛徒?”洪志远问。
“近期以来,我们的地下交通站不断地遭到敌人破坏,一些同志被捕,曾晓春同志分析,很可能是我们的内部出了问题。”李明阳说。
“敌人怎么会掌握小分队的情报?”洪志远说。
“小分队在动身之前,曾晓春同志就接到特委通知,要求彭泽的同志,务必做好接应工作,为小分队在浩山开展工作创造条件。”
“你的意思是说,小分队这次遇袭,很可能跟交通站遭到破坏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找出为敌人提供情报的这个人。”洪志远说完,不由得认真思索起来。
“小分队遇袭后的第二天,彭泽特支便得到了情报,曾晓春同志要求我们务必找到小分队失散的同志,我在八亩村等了几天,没有等到你们,以为你们都牺牲了,便去柳墅与吴亮同志会合,没想到我们的行踪还是被敌人盯上了。”李明阳说完,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板。
洪志远知道,李明阳是为吴亮同志的牺牲感到难过,他安慰道:“干革命就会有牺牲,眼下你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把伤养好,让身体好起来。只有身体恢复了,才能更好地为党工作。”
在大家的细心照料下,李明阳的伤情慢慢地好转。几天之后,不再出现高烧,人也可以下地稍微做一些活动。
李明阳告诉大家,当年他跟着同乡来到南昌读书,读书期间接触到了共产党。后来,他离开学校,跟着一些进步人士来到上饶,参加了方志敏领导的红军,成为一名红军战士,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曾晓春在侯岗领导的武装暴动失败后,他回到家乡,依靠大浩山,继续开展革命活动。李明阳就是这个时候,受党组织派遣回到彭泽,协助曾晓春开展游击战争。
“曾晓春有个外号叫曾小鬼,你不怕他?”洪旺福问。
“那是敌人怕他,将他比成催命的鬼,我们是一起战斗的同志,怎么会怕呢?”李明阳说。
“我还听人说,曾队长很有本事,说他会飞檐走壁,百步穿杨。这些都是真的吗?”赵满堂说这话时,显得特别激动。他没想到,眼前的李明阳,居然跟传说中的曾小鬼是一伙人。
李明阳乐呵呵地笑着说:“那都是人家传的。不过,身手倒是敏捷,一般人是近不了他的身。”
李明阳还告诉大家,李庚庆被捕后,组织上决定由曾晓春代理县游击队队长。
大家一听,都兴奋得要命,赵满堂恨不得要李明阳马上就带他去游击队见识见识,看看曾晓春到底长什么样子。
见大家这样兴奋,洪志远便鼓励地说:“等明阳同志的伤好了,让他带着大家去游击队看一看,去见见曾晓春队长。但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练好杀敌本领,别到时曾队长要看看我们有什么本领,我们却一样都拿不出来。”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李明阳告诉大家,因为国民党反动派的“围剿”,目前彭泽游击队的同志都已转入地下,别看大家平时不在一起工作,但只要有任务,只要组织上一声召唤,队员们便会迅速地组织起来,游击队马上由地下转为地上。
望着眼前的这些同志,李明阳想到当初自己参加革命的时候,也是跟他们一样,抱着为革命献身的满腔热忱,到后来才知道,革命的目的不是为了牺牲,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好好活着。革命战士要把自己当成火种,去点燃燃烧旧社会的火把,让这把熊熊大火,把这个吃人的社会烧个精光。这次执行任务虽然失败,自己虽然差一点失去生命,但为了革命的事业,就算牺牲也是值得的。
大家出去后,李明阳把洪志远单独留了下来。他告诉洪志远,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是尽快把隐藏的内奸找出来,只有找出内奸,游击队才能少受损失,甚至不受损失。
李明阳说,他和吴亮出发之前,曾晓春一再叮嘱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叛徒给找出来,只有尽快查出叛徒,我们的同志才会更安全。”
李明阳告诉洪志远,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次和吴亮一起出来执行任务,没有几个人知道,敌人是怎么盯上的呢?出现这种情况,可以肯定,自卫队一定是事先得到了情报。结合前几次游击队队员暴露的情况进行分析,这次走漏消息的,也一定会是游击队内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