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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的同志一个个被杀害,洪志远倍感身上的责任重大,如果不尽快与我们的同志接上头,不尽快找出游击队的内奸,我们的同志随时都会有被出卖的危险,只有尽快把内奸找出来,同志们才会安全,才会集中精力对付敌人。洪志远正想着,却见小四子朝自己走来。小四子老远朝洪志远招着手说:“哎,卖山货的!”

“叫我吗?”洪志远问。

小四子说:“叫你呢!师父说你的山货好,叫你送过去!”

洪志远一听,应了一声:“好啊!”

路上,小四子告诉洪志远:“刀铲好了,师父让你拿回去。”

洪志远跟着小四子来到铺子里,曾山虎端着一把崭新的土铳在瞄准,见洪志远进来,他把土铳递给洪志远,说:“看看这铳行不。”

洪志远接过土铳在手上掂了掂,又拿起来瞄准,然后赞不绝口地说:“好铳,好铳,果然是好铳!”

洪志远说完,把铳还给曾山虎,说:“曾叔,您做的铳就是好,爹在的时候,没少夸您做的铳!”

曾山虎说:“曾叔现在老了,手艺不比从前了。”转过身对小四子说:“把门关上,今天不开张了,没事你去外面转转,我要和志远好好说说话。对了,中午烧两个好菜,我陪志远喝两盅。”转过头又问洪志远:“行不,侄?”

洪志远笑着说:“曾叔,这是给志远多大面子呀!行,只要曾叔高兴,志远喝趴下也值!”

小四子给洪志远和师父都上了茶,又把门关上,随后从侧门去了外面。

见屋子里只有自己和曾山虎两个人,洪志远问:“曾叔,你让小四子找我,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柳墅?”

“叔能算呗!” 曾山虎笑着说。

“所以,你就叫小四子在街上等我?”

“那还用等啊,柳墅也就屁大的地方,谁来了谁走了,你叔能不晓得?”曾山虎说。

洪志远一想,也是,柳墅街虽说是街,却能一眼望到头。也正是因为小,街上平时谁家来个亲戚或来个做生意的生人,自卫队很容易掌握。所以,游击队在柳墅开展工作都特别小心。

两人说了一些洪振山在世时的事,曾山虎把提篮拿了过来,说:“刀铲好了,你看看还满意不。”

洪志远接过小提篮说:“谢谢您!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曾叔这么快就弄好了。”

曾山虎随手从提篮里拿出一把柴刀,看似不经意地说:“你爹在世时,我隔两年都要送把柴刀给他,你爹不仅打猎是好手,砍柴也是好手。你呢,虽说打猎得到了你爹的真传,这砍柴就不一定。你看,刀口都钝成这样,没事的时候,你得磨磨。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这刀都不会磨,能砍多少柴?”

洪志远说:“是是是,曾叔说的是,我这人哪,除了打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要说打猎,这猎枪你也得时常擦擦,如果枪上锈了,你拿什么打猎,对吧?”曾山虎说。

“曾叔说得对,枪不擦得上锈,用起来就不灵,就跟人不吃饭就没劲一样。”洪志远附和着说。

“这话你说得对。”曾山虎看着这些刀有点没话找话地说着,让洪志远感觉话的后面肯定还有话。这以前,曾山虎从没单独跟洪志远说过话。爹在世的时候,跟爹倒是说得来,爹去世以后,自己几乎没来过他的铁匠铺,更别说说上什么话。洪志远心里清楚,曾师傅把自己找来绝不是买山货这么简单,肯定与这把匕首有关。曾山虎看完刀,果然又拿起那把匕首看起来。这些看似平常的动作,使洪志远认定曾山虎就是那个要找自己的人。正在这时,曾山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这匕首不错,哪来的?”

洪志远一听,心里一喜,赶忙回应道:“远方的一位朋友送的!”

洪志远看到曾山虎的手抖动了一下,接着喃喃地说:“远方的朋友送的?”

“对,远方的一位朋友送的。”洪志远又重复了一句。洪志远看到曾山虎的眼里流露出一阵激动。他断定眼前的曾山虎,一定是李明阳要找的那个人。是的,洪志远判断得没错,眼前的曾山虎,就是李明阳要找的那个接头之人。

突然间听到多年没有听到的接头暗语,曾山虎内心感到无比激动,甚至有些难以自持,以至泪光闪动。多少个日夜,曾山虎盼望有人来送匕首给他,多次梦到这样的场景。可是,每次醒来就知道这是一场梦。他甚至认为,一定是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才让组织忘记了自己,抛弃了自己。今天,突然听到接头暗语,看到眼前实实在在地坐着前来接头的同志,而且还是老朋友的后人,曾山虎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心头涌动。曾山虎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他没有为组织做什么事,做什么贡献,但组织心里还有他,还想到了他。一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为党工作,曾山虎内心波澜起伏。他虽努力地平息着内心的冲动,但还是站起身来,紧紧抓着洪志远的手,激动地说:“志远同志!终于盼到你了!”

洪志远也紧紧地握着曾山虎的手。两个人坐下来后,洪志远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给了曾山虎听。等洪志远说完,曾山虎的心已平静下来。他迫切地问:“明阳同志他现在哪?伤得重不重?”

洪志远朝四周看了看,接着低声说:“一会我领你去。”

曾山虎点点头,顺手把匕首放进提篮里,说:“志远啊,曾叔这把铳不错吧,你一会带叔去试试怎样?”

洪志远立刻会意,高声地应着:“行啊,只知曾叔打铁好手艺,却不知打猎这活怎么样!”

“那一会见识去?”曾山虎说。

“好咧,一会见识!”洪志远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原来曾山虎和洪振山一样,都是李庚庆早期发展的党员。洪振山牺牲后,李庚庆就把曾记铁匠铺当成游击队在柳墅的一个秘密联络点,这个联络点只有李庚庆一个人知道。李庚庆在被捕前曾告诉曾晓春,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可以去柳墅街曾记铁匠铺,那里有他们的同志。李庚庆特意交给曾晓春一把匕首作为信物,并将接头暗语告诉了曾晓春。为了保护自己的同志,李庚庆连曾山虎的名字都没告诉曾晓春,要不是遇上队伍里出现内奸这样的特殊情况,曾晓春绝不会轻易启用这个联络点。

在洪志远的引见下,曾山虎在兆吉沟见到了李明阳。那一刻,大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看到李明阳那憔悴的样子,曾山虎不由得为他的身体担心起来。虽说都是革命同志,但从年龄上来说,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为了革命,为了理想,为了自由,为了穷苦人得解放,这些年轻人前赴后继,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李明阳安慰曾山虎,叫他不要为自己担心,说子弹取出来了,自己的身体马上就会好起来,眼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出内奸,营救被捕的同志。李明阳说,由于李庚庆带领群众打土豪分田地,让地主豪绅恨之入骨,他们将李庚庆告到了警察局,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敌人到现在也没有掌握到李庚庆的真凭实据,彭泽特支正在想方设法进行营救。

说到洪志远这次去柳墅执行任务,曾山虎说:“志远拎着篮子来到铁匠铺,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匕首,那是我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呀!我自己跟庚庆同志有约定,见到这把匕首就如同见到本人。”曾山虎动情地说。

“你当时为何没吭声?担心被人发现吗?”洪志远问。

曾山虎说:“我虽然认得那把匕首,但又担心自己眼花,所以等你走后,我又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那匕首柄上,果然有一个‘共’字,那也是我亲手打上去的,那个字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当时拿着匕首在手,心里那个激动啊,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跟志远相认,可又怕万一有个闪失暴露了自己,更害了志远。所以,我让小四子在暗地里跟着志远。没办法,现在形势太严峻。”

曾山虎安慰李明阳,叫他放心养伤,好好保重身体,自己定会动用一切关系查清内奸。曾山虎拉着李明阳的手说:“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只有身体好,才能好好地为党工作。请组织放心,曾山虎保证完成任务!”

李明阳紧紧地握着曾山虎的手说:“辛苦你了,曾山虎同志。”

“只要党需要,山虎随时可以为革命献出生命。”曾山虎说。停顿了一会,曾山虎又伤心地说:“徐仁善今天又杀害了我们两位同志。”

李明阳说:“敌人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为了打击我们的信心,他们随时都会处决被关押的同志,只有尽快找到内奸,我们的同志才能多一分安全。”

曾山虎详细地介绍完这些年自己在柳墅的情况后,动情地说:“虽然我没有公开站出来为党工作,但我一直在关注着革命形势的发展,看到群众都起来打土豪、分田地,革命的热情空前高涨,我心里激动,巴不得早一天出来为党工作,但一想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又不敢轻举妄动,还得主动与徐仁善处理好关系,我想,如果这层关系利用得好,不难查出内奸来。”

曾山虎的一席话,让洪志远和李明阳信心倍增。他动情地说:“曾山虎同志,真的太谢谢你了!”

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怀疑,洪志远带着曾山虎在山里打了一阵猎。然后,让曾山虎扛着刚打的麂子高高兴兴地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