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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施凤喜这样说,劈柴的村民高兴。说实在话,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人,觉得这兄妹也是实在人。他朝赵满堂乐呵呵地说:“我说老板,真没想到,你这妹子还真是个生意人,头一回做生意,就晓得这样子做,不简单,下次呀,我把家里的山货都留着等你们来收!”
赵满堂在旁边说:“不瞒大叔,算命先生说呀,我这妹子天生是做生意的料,你看她这一双手,就是一双发财的手,谁沾了她的边,谁就有财运有财气!”
一位卖山笋的大婶,盯着施凤喜身上的衣服说:“怪不得,我说这么俊的姑娘怎么没看见过,原来你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来。你这褂子真是好看,这布是上哪扯的?回头叫她爹也给我家姑娘扯一件来过年。”
施凤喜说:“我哥在街上给我扯的,大婶要是喜欢,回头叫我哥帮你扯来就是。哥,你说行不?”
赵满堂赶紧说:“行,行啊!”
大婶一听,高兴地说:“还真行啦?一会我让姑娘报个尺码来。”
施凤喜把山货钱递给大婶,说:“这是山笋钱,您收好了!”
大婶笑嘻嘻地接过了钱,说:“丢不了的,这钱啊,要存着过年,给我那些孙子压岁。”卖山笋的大婶说完转身要走。
这么长时间还没见着刘寡妇出现,施凤喜心里有些着急,她担心洪志远交给自己的任务不能完成。施凤喜不时地朝村子四周张望,然后向卖山笋的大婶打听:“大婶,那村子后头,还有人家不?”
大婶说:“要说人家,还有刘嫂一户,唉,孤儿寡母,苦了她呀!”大婶似乎还想说句什么,想了想还是没说,然后摇摇头走了。
刘嫂?孤儿寡母?施凤喜一听,不由得兴奋起来。心想,难道村后头那户,真的就是刘寡妇的家吗?
见前来卖山货的人不多了,施凤喜让赵满堂先歇息一会,她要去村后头喊一喊,看看还有人卖山货不。赵满堂知道施凤喜的用意,她是想去接近那位刘嫂,便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施凤喜正转身要走,一个长得挺齐整的中年妇女,拎着菜篮子,满面愁容地从施凤喜面前路过。见这边来了收山货的人,那妇女便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会,然后走过来问施凤喜,收不收麂子皮。
施凤喜赶紧回答:“收,收呢,这是好东西!”
中年妇女一听,淡淡地说:“家有几张,那我回家拿去。”
施凤喜热情地说:“收哩,大嫂,您快拿去吧!”
中年妇女应了一声,提着篮子朝村后头走去。
中年妇女走后,赵满堂问身边卖蘑菇的村民:“她家是猎户啊?”
卖蘑菇的村民说:“男人都死了,哪是什么猎户。”
赵满堂一听,似乎听出点什么,他问:“那她哪来的这些麂子皮?她自己打的?”
卖蘑菇的村民说:“还不是她的那个相好的放她家的。”
相好的?听到这话,施凤喜心想,难道这女人就是刘寡妇?施凤喜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看她心事挺重的,不像你们过得舒坦。”
卖蘑菇的村民叹了一口气,说:“唉,搁谁家里,出了这桩事,都不会过得舒服。”
听村民说着这样的话,赵满堂觉得,这女人身上定有故事,便问道:“她家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你看,我能帮下她不?”
卖蘑菇的村民说:“你一个做买卖的生意人,能帮她家什么?难道,你能把这收山货的钱给她?”
赵满堂憨憨地笑着说:“能凑点总要好一点,谁家没个难事,大家伙都帮一把,这个难不就过去了。”
卖蘑菇的村民听赵满堂这么一说,觉得眼前这个老板不一般,他竖起大拇指说:“你这个老板,今后定是个做大生意的人!”
赵满堂赶忙说:“托兄弟的福,但愿如此!”
旁边一个村民说:“要说这三嫂,也真是命苦,十年前,三哥在砍树时被树压死了,有人说,三哥砍树惊动了山神。一个女人带着儿子,守着一个家不容易,儿子好不容易带大了,长成人了,眼见着要娶妻生子了,却被自卫队抓了去,说他通‘红匪’,你说这事搞的,一个孩子,他怎么会通‘红匪’呢?”
赵满堂一听,着急地说:“难道就没有人找自卫队说理去?”
卖蘑菇的村民说:“找人说理得有钱是啵?何况他犯的是通‘红匪’的罪,找一般人说理没用,我们杨树村又没个有本事的人,虽说这钱是大家凑的,但也没少花,这人都关了一个多月,到现在还没放出来,你说,这是个什么世道?”
施凤喜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死去的爹。她头脑一热,满腔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施凤喜冲口而出:“这是个吃人的社会,一定要推翻这个吃人的旧社会!”
赵满堂生怕施凤喜头脑发热,说出什么过激的话,马上接过话说:“我们男人说话,你一个姑娘家插什么嘴?这社会是你说怎样就怎样?世上不平的事多了去了,你管得了吗?”
施凤喜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她吐了吐舌头,马上改口说:“我也是气糊涂了,这不是替那个三嫂难过吗?难道她娘家也没什么人帮帮她吗?”
卖蘑菇的村民说:“她刘家能有什么人?娘老子死得早,就剩一个孬子哥,每年还得靠这个妹子送点粮食给他吃,要不是这个妹子,做哥的早饿死了。”
赵满堂说:“这平时的农活,没一个男人帮帮,也真是苦了这个三嫂。”
这时,施凤喜把蘑菇账算好了,她把钱递给卖蘑菇的村民。村民接过钱边数边说:“这两年她倒是有一个姓江的相好,可是这个男人是个半吊子,几天才来帮做点事,现在家里又出了这桩事,你说她一个寡妇,日子能过得舒服不?”
不一会儿,刘嫂背了一只鼓鼓的袋子,从村后头走了过来。赵满堂打开一看,里面除了麂子皮,还有豺狗皮和狐狸皮。幸亏赵满堂以前跟着洪志远去柳墅街卖过皮货,要不真不知怎么估价。好在村里人都是实在人,赵满堂出什么价,他们都答应。在他们的心里,这些都是山里长出的东西,只要自己勤劳,总是能采到的。他们也就不在意亏不亏。
大家边做生意,边议论村里的和村外的一些事情。虽说是头一次来杨树村做买卖,但赵满堂和施凤喜却感觉到,杨树村的人对他们特别亲近。他们感觉就像在自己的村子里,跟隔壁的大叔大妈大哥大嫂们说话一样,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半点顾虑。村里人说,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好说话的生意人,都说以后聚了山货,会留给他们来收。
告别村民,赵满堂和施凤喜推着山货出了杨树村。赵满堂推着车走在前面,施凤喜则扛着秤跟在后面,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像真的兄妹一样。
赵满堂说:“没想到头一回做生意就收了这么多货,这一次肯定能赚不少。”
施凤喜说:“我认为,刚做生意不要想到赚钱,一开始要赚人脉,只要乡亲们都把山货留给我们,我们就有足够的货源,这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赵满堂说:“对,我们要先赚人脉。”
施凤喜说:“满堂哥,你说我们可不可以边做生意边当红军?”
赵满堂说:“这个说不准,得问志远。”
施凤喜想了想,说:“我是这么想,等我们做生意赚到了钱,就可以给红军买粮食、买药品。”
赵满堂说:“对,还可以造枪造子弹,等有了足够的枪和子弹,看徐仁善他们还敢欺负我们不!”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规划着怎么赚钱和花钱,不一会儿走出了老远。两人又往前走了一程,施凤喜见前后无人,忍不住问赵满堂:“满堂哥,你说我俩的任务算不算完成了?”
赵满堂说:“算,肯定算。志远说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查清那个谁的相好……”
施凤喜说:“江小山的相好。”
赵满堂说:“对,就是查清江小山和刘寡妇是什么关系,现在查清了刘寡妇的相好姓江,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施凤喜纠正说:“红军里不叫交差,叫交任务。”
赵满堂一听,乐呵呵地说:“改正,改正,交任务。”
来到一个三岔路口,看到赵满堂卖力推车的样子,施凤喜说:“满堂哥,你还真准备把这些山货推到后山坳去?”
赵满堂看着施凤喜说:“不推那去推哪去?这些山货都拿现钱换来的,都是些好东西。”
施凤喜听后,扑哧一笑,说:“我看你真是犯糊涂了,人家都是往山外推,你却往山里推,万一遇到人,人家不说你脑子有毛病才怪!要是遇上自卫队,他们还不怀疑我们这生意人是假的?你说,我俩现在主要的任务是什么?就是把情报及时送给明阳表哥!”
赵满堂猛然明白过来,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要不,先找个地方把这些山货放一放,等完成了任务,再把山货推到柳墅街换钱去!”
施凤喜说:“这还差不多,我们先做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