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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曾山虎躺在床上,将身边所有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以此推断谁有可能是叛徒。虽说没有公开参加过红军的活动,但从跟着李庚庆革命以后,所接触到的一些人来看,至少能对一些事做出一些判断。就说李庚庆叫他带衣服给江继民那件事吧,虽说李庚庆没说江继民是共产党,可是,在曾山虎给江继民带衣服后不久,江继民就被保安团抓去了,在县城杀了头,说是在江继民的衣服夹层里藏着共产党的宣传单。
还有一次,轩家山的林宝平来曾山虎的铁匠铺修土铳,临走时把一袋子野蘑菇放在那里,说一会有人来拿。这事没过多久,林宝平就被自卫队抓了去,没过几天就被杀了头,罪名是“通共”。从这些事情分析,曾山虎认为,李庚庆没把这些人身份告诉自己,一是为了保护他们,一是为了保护自己。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下开展工作,必须小心又谨慎。
第二天吃过早饭,曾山虎把麂子拖到铁匠铺门口,要来剥皮,却见刘自在挎着枪朝这边走来。
曾山虎老远就向刘自在打起招呼:“刘队副,早啊!”
刘自在冲曾山虎摆着手说:“不早了,不早了!”
刘自在走到曾山虎跟前,打量着墙上的麂子说:“这麂子肥啊,曾师傅,你停一停,徐队长叫你去一趟。”
曾山虎一听徐仁善找自己,立即有了主意,他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说:“你说徐队长找我?”
刘自在说:“怎么,你不相信我?”
曾山虎指着麂子乐呵呵地说:“你看这事巧不巧,正打算剥了皮给弟兄们送过去,这么说就让弟兄们代劳了。”
曾山虎说完,扛着麂子跟着刘自在去了徐家大院。
徐仁善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看到曾山虎扛着麂子走进院子,高兴地迎上前去:“山虎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曾山虎说:“昨天下午打的,回来得晚了,就没敢打扰老爷,弟兄们辛苦,送来给大家打打牙祭。”
徐仁善一听,指着曾山虎身后的刘自在骂道:“你是个木头啊,怎么还要山虎老弟亲自背?还不赶快接下来!”
刘自在一听,赶紧从曾山虎肩上接下麂子。
曾山虎说:“本来是说剥了皮送过来,没想到刘队副去得这么早,说您让我过来一趟,真是巧啊!”
徐仁善笑着说:“还不是想着曾师傅,快快快,家里请!”
徐仁善说完,把曾山虎往家里迎,说:“听说你又做了一把好铳,你看几时拿来给我看看?”
曾山虎说:“老爷喜欢?”
徐仁善说:“曾师傅造的铳,我哪一支不喜欢,你说?”
曾山虎说:“那是老爷看得起山虎。”
徐仁善说:“那是老弟的手艺过硬。哎,几时拿来看看?”
曾山虎说:“看什么呀,不瞒徐老爷,确实新造了一把,刚才那麂子,就是那把铳打的。老爷要是喜欢,拿去就是了。”
徐仁善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
曾山虎说:“这有什么不行?我愿意送给老爷。”
徐仁善连连摆着手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不夺人所爱呀!”
曾山虎说:“老爷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我俩谁跟谁,大不了我再做一把自己用就是了。”
徐仁善见曾山虎这么爽快,便来了个顺水推舟,他乐呵呵地说:“山虎老弟要这么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徐仁善一高兴,转身对刘自在说:“还不快去取来试试!”
刘自在一听,赶忙转身跑出。
趁着徐仁善陪曾山虎喝茶的工夫,刘自在带着人去铁匠铺把土铳取了过来。
徐仁善从刘自在手里接过土铳,真是爱不释手。他拉着曾山虎要去外面试土铳。路过镇外一户人家后门,见一窝鸡在地上啄食,他想都没想,端起土铳就朝着那窝鸡放了一铳。随着一声响,一群鸡被他一窝端掉了。主人听见土铳声和一阵鸡叫,以为有人在偷他家的鸡,便大呼小叫地从家里跑出来。一见是徐仁善拿他家的鸡在试土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还说徐老爷的眼力真好!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卫队队员把他们家的鸡,装进袋子里背走。徐仁善端着冒烟的土铳,朝曾山虎伸着大拇指说:“好铳,好铳!”
徐仁善觉得打家鸡不过瘾,又拉着曾山虎要去后面山上打兔子。结果,兔子没打着,却打了人家的一条狗回来。徐仁善陪曾山虎走到自卫队门口,早有手下把狗吊在了树上,专等着徐仁善回来剥皮。曾山虎见时间不早,便要告辞回家,徐仁善却拉着他一同去剥狗皮。就在这时,刘自在从屋里走出来,在徐仁善的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徐仁善皱着眉头,他显然没听清刘自在说什么。曾山虎见此情景,故意说:“老爷有事忙,我就回去了。”
徐仁善不耐烦地说:“有个屁事,等等,你急什么!”转身对刘自在说:“你大声一点,山虎老弟又不是外人,别搞得跟防贼一样,怕什么!”
刘自在这才提高嗓音说:“刘寡妇来了,她等了很久,说一定要亲自见到您,可能有重要事报告!”
听刘自在这么说,徐仁善这才把剥皮刀交给曾山虎说:“你剥一下,我去看她有什么事。”徐仁善说完,转身进了徐家大院。
不大一会工夫,曾山虎看到刘自在带着十几个自卫队队员急匆匆地出了门,却一直没见着刘寡妇从自卫队里出来。曾山虎心想,这些自卫队队员急匆匆去做什么呢?难道又去抓红军?这个刘寡妇又是谁?她跟游击队要查的内奸有关吗?曾山虎心里想着,仿佛有了主意。只见他刀锋一转,立马将手指割了一个大口子,痛得他扔下刀往徐家大院里跑。徐仁善见曾山虎割着了手指,赶忙把他往医疗室引,并喊来卫生员给曾山虎包扎。从厅堂路过时,曾山虎朝里瞄了一眼,只见厅堂里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一件蓝布夹袄,背对着门。曾山虎心想,这女人一定是刘自在说的那个刘寡妇。趁曾山虎包扎手指的工夫,女人起身走了。
女人离开后不久,曾山虎也借手指痛得厉害离开了。从徐家大院出来,曾山虎远远看见女人朝西北方向去了。
曾山虎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巧。刚刚还在心里盘算,怎样才能去自卫队打探消息,没想到机会就这样送上门来了。他觉得这个刘寡妇的形迹非常可疑,极可能与近期红军被抓之事有关。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下午,曾山虎假借去柳墅河挑水浇菜,故意在河边磨磨蹭蹭,因为这里是自卫队回家的必经之路。等了好一阵,终于等来自卫队从河边经过。曾山虎隐隐听到有个自卫队队员说:“妈的,还是慢了一步。”
另一个自卫队队员说:“要是直接去祠堂就好了,说不定就抓着那个家伙了。”
曾山虎一听,不由得高兴起来。从自卫队的谈话可以判断,这一次我们的同志安全地脱险了。同时又为游击队担忧起来。因为游击队随时都面临被出卖的危险。想到这里,曾山虎觉得,必须马上将今天的情报送出去。只有尽快地查清这个刘寡妇的来历,游击队才能找到隐藏在队伍中的内奸。
曾山虎来到约定的地方与洪志远见了面,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告诉给了洪志远。得到情报后,洪志远立即返回兆吉沟,将曾山虎送来的情报向李明阳做了报告。李明阳皱着眉头,反复地念着“刘寡妇”这几个字。突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叫江小山。江小山的身份是烧炭工,实际上是游击队二小队的副队长。江小山的老婆死后,他跟杨树村的一个寡妇好上了。江小山的相好会不会是这个刘寡妇呢?如果是的话,那江小山就有可能是出卖游击队的内奸。李明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洪志远,洪志远一听,觉得这件事非常严重,建议立即向曾晓春队长汇报。
洪志远说:“如果这个刘寡妇是江小山的相好,那江小山就有重大嫌疑。”
李明阳沉默了一会说:“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个情报送出去,请组织上尽快对江小山展开调查。”
望着眼前的李明阳,洪志远不无担心地说:“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李明阳说:“放心吧,我能坚持的。”
洪志远握紧拳头,朝李明阳使劲地点头,鼓励他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