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楚辞》研究

七、《楚辞》研究

王:崔先生,谈谈您的《楚辞》研究吧。

崔:1961年12月,中华书局上海编辑部出版了姜先生编著的《楚辞书目五种》。当时我正在曲阜师院读大二,在图书楼参考阅览室看到,如获至宝,每天提前到图书馆等候开门。三十年之后,上海古籍出版社重印《书目五种》,一同出版的还有我的《续编》。姜先生作序说:“这样,我们奉献给读者诸君的则是一部比较完备的工具书了。自然,学无止境,《楚辞》学有着长长的未来,这书也需要继续得到补充和修订。”此后二十年间,我持续收集有关资讯,特别是港台的《楚辞》研究,日本等外国的《楚辞》研究状况。海峡两岸的学者,共同造就了二十世纪中国《楚辞》学的辉煌。由于政治的间隔,在将近半个世纪里,学界交流稀少,两岸的《楚辞》研究又呈现出多样性。据统计,上世纪后半叶,台湾出版的《楚辞》类著作达百种以上,这是了不起的成绩,毕竟台湾面积仅仅是浙江省的三分之一,人口还不到浙江省的一半。2002年3月,我和安君赴台访书,在两个多月的充足时间里,得以采集、阅读、著录《楚辞》类著作六十余种。淡江大学为我们提供了极理想工作生活条件,住会文馆,步行五分钟至图书馆,入库找书,阅读自修,自助复印,带回住处,立马加工提炼,融入课题框架之中,如此高效率的工作节奏,美妙极了。自淡水镇乘捷运至“中央图书馆”阅览善本,扫描书叶,一路顺畅。12点至国民党“中央大楼”餐厅吃中饭,价廉物美,浙江味道,仿佛回到了杭州。《楚辞》全本,至迟在公元730年已经传入日本,此后的千余年间,《楚辞》传遍东亚暨欧美各国。在国外出版的《楚辞》类文献总量中,日本占到六成以上,是名副其实的海外《楚辞》研究重镇。应秋田大学石川三佐男教授、早稻田大学稻田耕一郎教授邀请,我多次赴日访学,进入大阪大学贵重资料书库——怀德堂文库,面对数十种善本,真是目不暇接。书库的格局,书籍的装帧,都似曾相识,跟浙图古籍部的白洋房书库情景几乎是一模一样!返杭后,我专门写过一篇《大阪大学藏〈楚辞〉类稿本、稀见本经眼录》,公诸同好,发表在《文献》2004年第2期。合计十余年间所得资讯,题名《楚辞书录解题》,2010年1月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有一百多万字。

王:等于说是先出的三编,完了以后是把续编和三编合起来又做成《楚辞书录解题》,是这样的吗?

崔:三编就没印,直接出了《书录解题》。

王:体例和原来不一样了。那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楚辞书录解题》出版以后,之前做的续编就可以被《解题》替代呢?

崔:《续编》著录的图籍,《解题》里面基本都有。但是《解题》一书中没有《楚辞论文目录》,不能完全替代《续编》的。

《楚辞书录解题》部分手稿

王:您主编的《楚辞学研究丛书》,是国家重点项目,请您谈谈这个项目的情况。

崔:1995到2000年间做的这个项目,2002年由湖北教育出版社出版,一共四部书:第一部《楚辞集校集释》(400万字),由我和李大明主编;第二部《楚辞评论集览》(215万字),由李诚、熊良智主编;第三部《楚辞论著提要》(105万字),由潘啸龙、毛庆主编;第四部《楚辞学通典》(97万字),由周建忠、汤漳平主编,总计八百余万字。

王:这是《楚辞》研究集大成的一项工作。

崔:集历代研究文献之大成。课题完成之后,请五位专家鉴定验收,一致通过,评为优等。章培恒先生是这样写的(见图片)。

王:您还主持了一个有关港澳台及海外《楚辞》研究论著的项目,这个项目现在进展怎么样?

崔:这个项目去年已经结题。海生跟我说验收完成了,专家们评价很好。中国港澳台及海外的《楚辞》学研究,重镇是日本,有一半以上的成果是日本人做出来的。欧美是一块,欧洲翻译《楚辞》很早,特别是德国和瑞典。苏联成就最大。俄罗斯这一部分,我们请浙大外语学院前院长许高瑜教授,他从年轻时候就是学俄文的,他对检索很熟悉了,他接手后,检索出很多新材料,很多还没有翻译过来,他自己翻译的。第三个就是港、澳、台这一块,台湾成绩非常大非常大。60年代、70年代,台湾成绩比我们大陆要大多了。从50年代开始,有个诗人节,纪念屈原。跑到台湾去的人,有一种情绪,需要借屈原来抒发,也确实取得许多成绩。不全是关在书斋里做专家之学,他是做深入浅出的注释,强调可读性,中等程度的人也能懂,有学术的一面又有通俗的一面,这一点我们没有他们做得好。台湾地方小,你弄得太专,太生硬,印的太少,老板不肯出版。苏雪林这样的大教授,也做了很多通俗性的工作。她跟姜先生、跟陆侃如先生是一辈的。

向已故的章先生致敬

王:崔先生您在《楚辞》这方面这几年也做了许多的工作,作为国内研究《楚辞》著名的专家,您怎样看待目前国内学术界的《楚辞》学术研究?比方说,总体来说《楚辞》研究有哪些成就,有哪些缺陷,或者说需要进一步做什么?

崔:《楚辞》研究呢,我从文献方面做,向后看比较多,向前看少一些。我们现在改革开放,国家蒸蒸日上,需要振奋民族精神。屈原一身正能量,从屈原精神的角度来做提炼、发扬、转化,做转化的工作,好像进展不大,要攻克有些难度。片面的欣赏屈原的行为方式,也不行。历史上继承发扬屈骚精神的,一般是有政治抱负,有一定的行政实践经历,遭受到挫折,回到屈原来找寄托,来抒发。他们那些抒发呢,已经不是百分之百的屈原精神了,但是他是屈骚精神的发展,应该总结这些人的东西,一辈子在书斋里是很难发扬屈骚精神的。一定是心地光明,有政治抱负、家国精神的才有可能,我们这方面的研究总结很不够。

王:您认为做的比较有成绩的一些地方,是从文学角度还是历史角度呢?

崔:从历史角度,从文学角度,做得最有成就的,是郭老。从文献角度搞得最好的是游国恩先生和姜亮夫先生。从发扬屈骚精神和民族精神这方面,郭沫若先生做得最好,没人能超得过他。这个事情,研究者的气质、胸襟、抱负、阅历和为人,这些恐怕很重要,这是第一位的。猥猥琐琐,蝇营狗苟,一肚皮小算盘、“成功学”的,这个怎么行啊?

王:是不是有一个屈原学会?我听我们赵先生说你们不是定期要开会吗?

崔:我因为身体原因(出门晕车),极少外出活动了。

王:从你们楚辞研究的角度,赵先生《屈原与他的时代》这部书,您觉得在学术界该如何评价它?

崔:赵先生的《屈原与他的时代》,人民文学出版的那个书,那部书做得很好,他是能够把文献和文学结合起来,文献功底好。像赵先生,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鬼鬼祟祟的事他是不干的。他是积极用世的模范,他进取的精神值得我学习。最近几十年出的书里面,他的这部书应该是名列前茅的。而且他还在继续做,他的那一篇篇考证,从研究的角度,赵先生的成绩在当代同龄学者里是最好的,比我好得多。从文献整理的角度,我比他多一些。从研究的角度,他的成绩比我多得多,他应该有地位。我也不大写信,耳朵也不好。我跟赵先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有时候碰到贾海生,问一问,贾海生告诉我,赵先生又开刀了,是胆结石还是肝那一块儿?

王:是去年的时候,他胆结石。我也是去年在曲阜见的赵先生,赵先生好像每次见面时候聊天都还聊到崔先生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是老朋友了。

崔:说来有点对不起赵先生,甘肃成立了一个《四库全书》研究会,赵先生把我的名字也放在里面了,但是我一次也没去,真是有点失礼。不过他们的研究会有时候统计《四库》学研究成果,哪个人有几篇,我曾经是名列前茅的。

崔先生参加西北师大博士论文答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