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凌曙研究
王:目前您对凌曙的文献整理和研究如何?
万:整理凌曙的著作,起因就是我前面讲的,我想把刘家学问的源头稍微理一理。刚好扬州大学田汉云老师申报教育部的清代扬州学派著作整理与研究这个项目。我跟田老师建议,在申报项目的时候,最好能关注一下凌曙。就我对凌曙著作的粗浅阅读,感觉凌曙的学术地位目前被忽略了,这不是高评低评的问题,是没人理他!讲到凌曙的时候,大家都只讲他的《春秋繁露注》。《新编诸子集成》出了苏舆的《春秋繁露义证》之后,《春秋繁露注》也没有人去关注了,只是讲《春秋繁露》源流的时候,提到苏舆《春秋繁露义证》之前,凌曙曾经作过注。我认为,凌曙著作的核心,就是两块:《公羊》和《礼记》。他的著作需要重视,也值得重视。田老师也支持这个观点,教育部批准的项目中有凌曙的内容。田老师就把凌曙著作整理工作交给我做了。
凌曙的传世著作,目前知道的是13种。除了湖南社科院图书馆的稿本《服制考》之外,其他的书大部分我都见到了。有的书里面还有不同的版本,而《春秋繁露注》的版本还比较多。《春秋繁露注》有一个所谓的金陵洪氏本,南京图书馆有,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其他本子都校对过了;其他的著作,二次覆校也已经基本结束了。凌曙的著作里面也有一些情况,比如说北京大学有一个《蜚英阁文集》稿本,《清代诗文集汇编》影印了。我认认真真读了一遍,觉得有问题。书中《春秋无达解》一篇,在引用《春秋繁露·精华篇》时,节凌曙《繁露注》而称“先君注曰”,《题罗茗香先生人日挑菜图》中又有“镛因之窃有感焉”一句,结合起来,这本书应当是凌曙儿子凌镛的。书稿的鱼口题的是“蜚云阁”,著录时错成了“蜚英阁”。北大还有《蜚英阁经解》和《蜚英阁史论》两个稿本,也著录在凌曙名下。这两个稿本情况如何,更需要细致地看一下。《蜚云阁文集》虽说不是凌曙的著作,但还是可以作为附录收进来。凌镛学问不大,没有单独出书的条件。附见在凌曙的著作之后,让大家知道凌家的学问也是传的,只是没能传远,也没能光大。
王:那就是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证明,他们父子之间的一些情况,也是个好事情。那现在凌曙的13种著作大概有多大的量?
万:大概在100万字左右吧。
王:那量也不小啊!通过您目前的整理,您觉得凌曙主要的学术特点或者治学的方向有哪些?
万:第一,凌曙的治学方法,和常州学派公羊学非常相近。因为他的传记,他自己所写的序跋里面都明确交代了这一点。但是,他同时受阮元的影响也比较大,曾经入过阮元的幕,所以跟常州学派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凌曙做《公羊》这条线是按照常州学派的路子在走,但是他的学术规范已经开始按照扬州学派这一套在做,就是讲究实事求是,坚持以《礼》说《公羊》,以《公羊》说《春秋》,以《公羊》《春秋》说《礼》。也就是以经说经,不谈义理,也不夹杂谶讳,更不夹杂其他非经学的成分。“心性”这一类的东西,宋明理学的那一套,没有夹杂到他的经学研究中来。
第二,在阮元的旗帜下,凌曙这一辈扬州学者为扬州学派学术规范的建立,作了积极有益的探索。扬州学派所强调的经学内部观念的一致性和互通性,凌曙已经有所发现,并在早期扬州学者中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只是到了刘师培,强调得更加厉害,比如刘师培的《群经大义相通论》,专门讲《周易》《周官》《周礼》《左传》《公羊》《谷梁》《孟子》《荀子》大义相通。这种认识,对于扬州学派融合诸经为一家并进行整体性的研究,已经开风气之先。
第三,凌曙以古文治今文。用更接近于古文学派的研究方法来研究《公羊》学,也是他跟常州学派不同的地方。常州学派基本上用今文经学的方法研究今文经学,凌曙虽然研究的是《公羊》,但是很少涉及《春秋》大义,反而注重《三礼》与《公羊》的互证互明,更讲究实事求是,还经书的原来面貌,没有“三统改制”“三科九旨”“空言垂法”这些阐释。苏舆批评凌曙的《春秋繁露注》称引繁博,义蕴未究,少所发挥,疏漏繁碎。我觉得他误会了凌曙。凌曙确实没有阐发所谓的义蕴,不是他不会做,而是他不愿这样做。他的重点在于通过厘正、注释和考异,还《繁露》旧观,所以他在自序中明确说:“正谊明道,贯通天人,非予肤浅之识所能推见。”
第四,推动了清代学者对董仲舒的研究。凌曙最早认识到董仲舒及其《春秋繁露》的价值,所以他倾毕生之力做《春秋繁露注》,鼓动扬州官员修复董子祠。他晚年疾病缠身,一贫如洗,就住在董子祠,教陈立做《公羊》研究。凌曙之后,清代学者重视董仲舒,研究《繁露》,形成了一股“董学”热,跟凌曙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我认为,重新认识董仲舒的价值,凌曙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