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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叶子,托着一轮金色的月亮。月亮下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女孩,怀中抱着一只玉兔。白色的玉兔,在秋千里摇动着,晶晶莹莹。这是葛拉拉最心爱的台灯。本来,本来那女孩还会唱歌的,忘记什么时候,葛拉拉把它捣鼓坏了,女孩变成了哑巴。哑巴女孩依旧坐在秋千上,抱着玉兔,犹如嫦娥孤守着月宫。

葛拉拉把灯光调到弱档,那女孩慢慢无神地闭上眼睛。葛拉拉也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睡,她仍在想着那件事情。妈还在生气吗?妈为什么伤心呢?也许,也许真的不该打开妈的暗屉,可是她太想知道那里边的秘密了呀!现在她知道了,她有爸爸。妈妈和爸爸都有些什么故事呢?爸真的死了吗?不会,绝对不会。那么漂亮潇洒的帅哥怎么会死呢!那么,她为什么从来没见过爸爸?爸爸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和妈妈分开?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了爸爸,她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可是,可是,女孩有多少疑问哪!一台音乐盒,一张照片,给了葛拉拉无限的想象空间。音乐盒是爸送给妈的吗?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稀罕音乐盒呀!她就没玩过音乐盒。也许,也许妈那时还没有手机吧!还有爸爸,和妈站在一起的那个大男孩,他到底死了还是活着?葛拉拉纠缠于音乐盒和照片的空间里,好久好久。她轻轻从床上下来,想看看妈睡了没有,于是轻轻打开房门。葛兰房间的灯还亮着,想必妈妈还没有睡。女孩又退回自己的房间。初夏的夜不冷也不热,靠在床头,平伸着四肢,虽有点丑态,却也懒慵慵的,挺舒服。葛拉拉那么靠着,舒服着,想着……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葛拉拉独自来到了鼎湖。她穿行于那茂密的林间小道,徜徉于平原广场的花巷苗圃,荡漾于碧波粼粼的鼎湖水面,惊悸于心惊肉跳的游乐场上。她时而在走,时而在飞,飞上了树顶,飞过了湖面,飞上了平原广场上那高高的宝塔。站在塔顶,她高兴地向下望着,唱着: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飞向蓝天飞越白云;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飞过高山飞越海洋……忽然,宝塔摇摇晃晃起来,地震似的。女孩叫起来,叫着从塔顶下落,却落在了湖边的草地上。软绵绵的青草比她的床垫子还软。她开始在草地上徜徉,伸着双臂,宛若一只盘桓的鹰。树,茂盛的树,垂柳、白杨、银杏、合欢、木樨,还有塔样的松柏。忽然,一个青年从木樨林中走出,潇潇洒洒,简直是酷毙了帅呆了太完美了。葛拉拉望着那个青年,感觉好亲切好面熟。那不是爸爸吗?心心念念的爸爸,正满面笑容朝拉拉走来。拉拉迎上去,那青年消失了。拉拉急了,大喊着爸爸……

葛拉拉惊醒了,刚才做了一个梦。怎么梦见爸爸了?他真的是爸爸吗?爸爸,你难道还活着?你在哪里?葛拉拉揉了一下眼睛,开亮了台灯,玉兔又放出热烈的光。葛拉拉彻底没有了睡意。她坐起来,看了看表,才凌晨两点。那地方有些不舒服,该换护垫了。女孩从床上下来,轻轻打开门。葛兰房间的灯熄了。走进洗手间的葛拉拉朝葛兰房间的窗口看了一眼,习惯性地小解擦拭检查,然后将洇透了充满着血腥的护垫取下扔进垃圾筒,换上干净的护垫,这才畅畅当当从洗手间出来。肯定睡不着了,干点什么呢?看书,能看进去吗?刚才的梦境还在眼前萦绕。爸爸,真是爸爸吗?对爸爸的怀疑对爸爸的思念对爸爸的渴盼让葛拉拉无法做任何事情。她在学习桌前坐下来,拿起笔杆含在口里。

爸爸,你在哪里?我想给你写信,很想很想。从小我没有见过爸爸。妈妈说我没有爸爸。没爸爸我是从哪里来的?妈妈说她捡的,不知道爸爸在哪里。我相信了妈的话。昨天,我偷偷打开了妈妈的暗屉,发现了那张照片,发现了你和妈妈的秘密。妈妈生气了,妈妈也哭了。她说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是我的爸爸,其他什么也没说。我好兴奋哪,因为我知道我有了爸爸。可妈又说爸爸死了。是真的吗?我怎么也不相信爸爸会死。照片上的那个爸爸是多么帅气多么潇洒呀!

爸爸,你真的死了吗?你知道女儿对你的思念吗?从小,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在爸爸怀里撒娇,看到小朋友们拉着爸爸的手在公园玩耍,我就想,有个爸爸该多好哇!可我没有爸爸,我只得跟着妈妈生活,在妈妈怀里撒娇,在妈妈跟前哭闹。同学欺负我时,我找妈妈;老师批评我时,我找妈妈;遇到困难或是犯了错误时,我还找妈妈。妈妈成了我生活的依赖。我好想有个爸爸呀!

妈妈对我关怀备至,从来没有打骂过我,甚至连大声吵我也没有过。她给我做饭,给我洗衣,给我买玩具,陪我逛公园,接送我上学。她说她不是我的亲妈,因为我没有爸爸。可我怎么也不相信。妈妈对我太好了,都说我长得特别像妈妈。妈妈为什么说不是我的亲妈呢?不是我的亲妈能对我那么好?原来妈妈是不想让我知道我有爸爸。为什么呢?妈妈没有说。爸爸,你能告诉我吗?

爸爸,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看看女儿?刚才在梦中,我看见了你,可你又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爸爸,能让女儿看看您的尊容吗?能让女儿为有个爸爸骄傲一次吗?爸爸呀,回到我们身边吧!妈妈肯定也想你,不然,她为啥还保存着那张照片呢?那是你们的合影啊!

爸爸,回来吧!!

葛拉拉一口气写了满满两页,停下笔,好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舒了口气,然后合上本子。三点的钟声刚刚敲响。葛兰的房间里很静,窗外也很静,进入寅时正是睡眠的最佳时刻。葛拉拉也困了,重新回到床上,躺好,毛巾被往身上一拉,辗转于纷乱的思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