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韦禛家的经济出现了危机。出现危机不仅限于生活，还有韦禛的学费。平素，韦禛的一切支出都由韦轩担着。他的摩托一响，咋说一天也能挣上几十元，现在韦轩坐上了轮椅，那几十元变成了泡影。坐吃山空，肯定要遭罪挨饿的。韦禛不想挨饿，可眼下的生活费、假期后的学费怎么办？女孩不知道爸是否有存款，那笔存款是万不能用的。那么，坐等着社会救济吗？在韦禛的心里被救济是一种无能、是一种耻辱。她不能坐等，她得想办法挣钱，即使学习受到影响。
那么，做什么才能挣到钱呢？女孩想了两天，还看了一些贴在墙上的招工广告。广告上招的是全日工，月薪五百、六百的，她哪有时间呢？她还要上学，她只能干钟工点，利用晚自习之后的时间。韦禛试着跑了几家餐馆，人家理都没理她。中国十三亿人口，处处人满为患，哪儿还缺钟点工啊！无奈，韦禛便想卖几天晚报，可也不能到晚自习之后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决定放弃晚自习，下午一放学就去领报纸，领它二三十份，卖完能赚五元钱。要是卖不完呢？女孩又想。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不能再想了。从第二天开始，韦禛踏上了业余卖报的征程。第一天，她领了二十份报纸，傍晚时分拿到火车站附近去卖，足足花了三个小时，终于将报纸卖完了。她很高兴，第二天又多领了十份，结果卖到晚上十点，还有五份没有卖掉，索性拿回家自己看吧！韦禛将报纸塞进包里，骑车回家。
进家，葛拉拉已经陪着韦轩说话了，见韦禛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韦禛说这两天班里事儿多，转问韦轩：爸你饿了吧，我抓紧做饭。
韦轩说：我吃过了，拉拉给我捎回来的火烧，还夹了茶叶蛋。
韦禛说：爸呀，快放暑假了，天这么长，咱以后吃饭晚点行吗？我上罢晚自习回来再做。她不能告诉韦轩卖报一事，也不能告诉拉拉。
韦轩说：行啊，我又不动弹，啥时候吃都行。
葛拉拉说：叔叔，放假后我来给你做饭，你吃什么我做什么。
韦禛说：吹，爸要吃猴头燕窝，你做得来吗？
葛拉拉说：学呀，这一段我经常跟妈学做饭。
两个女孩围绕着做饭又议了起来。
韦禛卖了五天报纸便停工了，原因是常常卖不完，有一天一下子剩了十份，除去成本，还得赔钱。赔钱生意怎么能做呢？韦禛不干了，她要重新寻找活源。那天中午，她骑着车子回家，偶然看见路边一个中年妇女举着张牌子，上面写着“诚聘家教”。求职心切的女孩停了下来，走过去问。那妇女要为上小学的儿子聘业余家教，主要辅导晚上的家庭作业，语文、数学、外语，全能辅导，做完作业，每晚上六元。辅导小学生，韦禛绰绰有余，就说：我行吗？那妇女把韦禛上下打量了一番，有点不太信任地问：你还是学生吧？韦禛说是，马上读高三，在学校是尖子，不是家里急着用钱，给多少钱我也不去辅导。那妇女心动了，说：你只要保证孩子每天做完作业，以后我还有奖金。于是韦禛就做了家教。
那妇女的儿子上三年级，挺调皮的，玩起来没完没了。韦禛哄着他做作业，可不到十分钟，那男孩就像屁股上长了蒺藜似的坐不住了。此时，韦禛得哄着他坚持坐下，给他讲故事，同他做游戏，做完游戏继续做作业。这样的，两个小时过去，语、数、外三门作业全部完成，韦禛松了一口气，男孩却高兴得跳起来：噢，噢，我做完作业了！这时候，男孩的妈妈会拿出一份礼物奖赏他，巧克力呀、薯片呀、沙琪玛呀，不断翻新。韦禛心想，难怪他不做作业，原来有这么多条件哪！
放暑假时，韦禛做完了二十天的家教。那妇女为笼络韦禛下学期继续为儿子辅导，发工资时多给了韦禛三十元，算作奖金。最后还说：要不是儿子暑假去上海，假期里也让你来给他辅导。韦禛笑笑说：假期我也有事情要做，下学期我一定来，谢谢了阿姨。
韦禛计算着每天只能花五元钱。其实光买菜也花不了多少，主要是其他开支，煤球呀、水电费呀、洗涤剂呀、电话费呀，还有药费。韦禛感冒一次就花掉了五十元。她得节约这笔钱，得为下学期做准备。
暑假，韦禛想找一份全日工。她依然跑了餐馆、商场，最后，一家新开业的网吧聘用了她。条件是：早晨八点到晚上十点，月薪五百元。韦禛说：不行，中午我必须回家给我爸做饭，您减点工资吧！也是刚开业人手不足，老板同意中午让韦禛离开两小时，月薪降为四百元。
上班前，韦禛跟韦轩说了，爸呀，假期我想找一份工作，试着干干。我不是长大了吗？
你能干啥？
当个售货员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韦轩沉思了一会儿说：只要有人用你，想干就干吧！我不能动了，你不干点事，连个活便钱都没有，咋生活呀！
韦禛高兴了，说：爸你放心，不会让你饿着。
韦禛去上班了。
那家网吧叫“新e族”，离韦禛家有四五站路，骑车需要二十分钟。早晨韦禛六点起床，洗刷做饭吃饭，安顿好韦轩，骑车赶往网吧，中午一个来回，晚上十点再骑车回家。每天十六个小时的奔波忙碌，不到半月，她的身体便瘦了下来，脸黑了下来，那是风吹日晒的见证。
韦禛在网吧的具体工作是拉客，站在网吧的外面，看见有青年男女从这儿经过，就好言慢语拉人家进去。现在的青年闲着无聊，没事大多爱泡在网吧。拉客的工作也不是太难，有不少青年本是自愿去的，你只要给人家个微笑，向他们点个头，他们就进去了。当然也有拉不动的。人家本没心去网吧，你硬拉扯人家，多不好意思呀！好在，老板没跟韦禛量化，不然，她还真会难为情地做出些什么来。
泡网吧的大多是学生，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都有。假期没事，做完了作业，他们便钻进网吧冲浪聊天，有的一钻几十个小时。老板乐，韦禛也乐。网吧内满当当的，咋说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哇！可是，很快，韦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见了她的同学。同学问：韦禛，你怎么在这儿呀？想进去聊天吗？韦禛说：不是，我等个人。她不好意思说在那里打工，又不能借口离开，只得僵僵地站在那里，直到那同学走进网吧。那一天，韦禛的脸上布满着阴云，下午上班时，她有意迟到了一个小时。
夏天的夜很美，灯光金灿灿的，路两边的树绿油油的，高楼灰蒙蒙的，还有星星。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那是在欣赏城市的变化。韦禛骑车往家赶。她要赶回家为韦轩做饭，吃罢饭还要做暑假作业。白天上班，她的作业还没做。女孩骑得很快，当转过一条弯道时，突然被一个人截住了。那是一个男孩，顶多二十岁，流里流气的。男孩对韦禛说：小姐，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陪哥儿们玩会儿吧！韦禛不认识那男孩，说你什么意思，干吗等我呀？那男孩说，你不是在“新e族”吗？我都去你们网吧消费多次了。我知道你走这条道，所以在这儿等你。韦禛说：我不认识你，你让我走吧，天已经不早了。那男孩说：没关系，玩一会儿再回嘛！说着欲动手拉韦禛。女孩吓坏了，正要高声喊叫，一辆赛车“吱嘎”一声停在他们跟前。骑车人将车子往路边一推，对着那男孩“鼟鼟”几拳，说：想玩儿不是，爷陪你！那男孩吓傻了，后退几步转身跑去。韦禛稳了下神，定睛一看，大声叫道：彭一阁，怎么是你呀？
没想到吧？彭一阁说。我跟你几天了。那天见你在“新e族”门外拉客，就知道你在打工，怕你晚上回家不安全，每晚九点我都过去跟着你。你爸好些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爸？韦禛问。
葛拉拉跟我说的，我想你一定会这么做。走吧，我送你。
男孩女孩同时骑上车，在都市的夜色里并排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