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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拉拉独自走在城市大街的林荫道上。她不想骑车,也不想回家,就沿着林荫道径直朝前走。那条路叫黄河路,很宽,也很长,路边种的是紫槐,蓊蓊郁郁的,制造出严严实实的荫凉。女孩披着满身的荫凉走着,走到荫凉散失的时候,抬起头,她已走到了郊外。郊外的路边种的是杨树,北方的白杨,被夏天的金龟子咬得花花搭搭的,加上那白杨傲然矗立,想找片荫凉都很难。
葛拉拉停住了脚步。她没地方去了。眼下已过午时,可她一点也不觉得饿。回家吧,怎么向妈妈交代?聪明的女孩啊,一时的义气善良导致了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恨花蓉,现在她恨的却是自己。你为什么不讲原则?为什么要帮别人?你不知道高考的制度吗?你这是自作自受哇!取消了当年的高考资格,就意味着你今年彻底没有了希望,意味着你的大学梦做到了终点。葛拉拉,你怎么能毁掉自己的前程?……女孩乌七八糟地想着,她真想发生个什么意外离开这个世界。前边是拐向河滨的便道,葛拉拉掉头走上了河堤。
那是女孩熟悉的河堤。那里有数不清的植物,那里有提供游乐的设施。可是,她对它却一点也没有了兴趣。她眼前的花卉林木、亭台廊榭仿佛一夜间变成了狰狞的魔怪,咆哮着奔腾着向她涌来。女孩害怕了,扔掉车子,抱着头“哇”一下大哭起来。我怎么那么蠢呢?我怎么那么蠢呢?我该怎么办?女孩不停地哭号着。周围没有人,夏天的中午,人都躲到冰箱里了,只有葛拉拉,一个从战场撤退的女孩!
葛拉拉自我折磨了近个把小时,折磨得天都为她变了颜色,河堤上有了行人的往来,她才推上车子踉踉跄跄回家。葛兰上班去了,餐桌上摆着中午的饭菜。女孩睬也没睬,进洗手间抹了一把脸,跌进自己房间倒头大睡。
那一觉,葛拉拉睡到晚上十点。醒来的时候,葛兰在她的床边坐着,见女儿眼圈红红的,还挂着泪花,关切地问:怎么?考得不理想?
葛拉拉抱着葛兰又哭了起来。
妈妈,我被取消资格啦!
啥?葛兰吃了一惊,说: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葛拉拉呜呜咽咽着向葛兰诉说了肚里的委屈,人家说我作弊,取消了我今年的高考资格,我今年完了,妈妈——
葛兰没作声,静静地听着,好大一阵子,不由也啜泣起来,拉拉,咱娘儿俩的命咋这么惨呢!
那夜,葛兰躺在了拉拉的床上,母女俩背对着背,一宿谁也没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