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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爱看报的葛兰在办公室闲得无聊,随手捡起一张旧报纸翻阅,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那则启事。如果没写着葛拉拉的名字,她怎么也不相信那是她们家登的广告。看来这孩子还在想她爸,不然为什么登广告呢?这个小妮子。她心里骂着,将那份报纸折起来装进包里。回到家,葛兰再次打开暗屉,拿出音乐盒,抖开照片,认认真真地看起来。照片虽然旧了些黄了些,但他们那灿烂的笑容依然烁烁可见。拉拉偷偷打开暗屉,勾起了她对十几年前生活的回忆,也勾起了她十几年饱受的磨难与辛酸。她是怎样带着女儿走过来的呀!如今女儿大了,快上高中了,她为何还要保存那些无聊的凭证呢?没有这张照片,她也不会死死锁住那只暗屉,也不会引起女儿的好奇与怀疑。窗户纸已经捅破,暗屉已经被打开,再封起来还有什么意义?罢了,罢了。葛兰拿起那张照片,翻出一把剪子,对着照片剪了下去。

葛拉拉放学回家,推开门就喊:妈妈,我回来啦!

葛兰没吱声,继续剪手中的那张照片。她本打算把照片剪碎的,看看自己那花一般灿烂的笑,又觉得不忍,于是把剪刀移向了那一边。那一边是那个可恶的男人,也咧着嘴笑着。笑你个鬼呀!葛兰狠着刀子剪了下去,照片成了两片,一片落在她脚下的地上。

葛拉拉钻进葛兰的房间,看到妈手中的半张照片,冲着葛兰喊道:妈你干吗呢?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葛兰的手抖索着,扶住葛拉拉的肩抽泣起来。

妈妈,别哭哇!葛拉拉劝葛兰。

葛兰停止哭泣,松开葛拉拉,拉着她坐在床上,取过拉拉手中那半张照片,抽抽咽咽着讲述起尘封了十多年的故事。

是他坑害了咱们娘儿俩呀!葛兰指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说。我太相信、太相信他的话了。怀上你那年,我们搬进了这栋楼里,这是我亲手营建的家。我憧憬着未来的幸福,满怀着信心和希望。谁知那个人心肠太花,背着我和书记的女儿又谈上了。为了说服我离开他,他跪在我跟前发誓,极尽巧言令色,让我为他的前途着想,让我理解他、原谅他,不要告他。那时候我爱他爱得太深,真的相信了他、原谅了他,后来生下了你。起初,他偶尔也过来看咱娘儿俩,后来,他和那女人结了婚,又跟着他岳父调进了省城,于是彻底同咱断绝了联系……

葛兰掏出一段纸巾擦泪,擦完接着说:这台音乐盒是他送给我的唯一礼物。我将它藏起来,指望有一天能见到他。他说过将来要管咱们的,所以我信了,谁知道他是在骗咱们?十四年了,我辛辛苦苦拉扯着你,惟恐你磕着绊着碰着饿着冻着淋着,可他再没有一点音讯,连封信连件衣服也没给你寄回来过。这就是你的爸爸,你还想他干吗呢你?

葛兰抓起扔在一边的那张报纸,塞给葛拉拉说,还登广告找他,你不是存心气我吗?

葛拉拉抹着脸上的泪,说:妈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这时候,葛兰反倒冷静下来,将那半张照片塞给葛拉拉,又说:好好看看吧,他就是你那个姓潘的爸爸,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脖子下有个大瘊子。

葛拉拉低头去看,说没有哇!

葛兰用手指了指,说在这儿,衬衣领子遮住了,他说那是一只“福猴”。

葛拉拉说:没想到他那样坏,我再也不要想他了,我快恨死他了!

恨他干吗?由他去吧!葛兰说,恨他也没用。他早结了婚,肯定又生了孩子,说不定还是个男孩,哪还管咱哪!再说,人家是书记的女婿,没准儿现在当上了大官。这人哪,都是命,咱娘儿俩就是这种命!说完,她指了指半开着的暗屉,又说,音乐盒还在里边,你拿去吧,我放着它没用了。其实,我早知道没用了,只是不想打开它。

葛拉拉站起来,走过去拿出那架古老苍凉的音乐盒,细细审视了一番,猛然举起摔在地上,说:我才不稀罕哪!我现在只有恨!接着又将那半张照片撕成几段,掼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