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109

奔波了一天的太阳疲惫地降下它那金色的幕布时,韦轩带着他的一帮摩哥浩浩荡荡开进了杏花村。

杏花村是一家农家餐馆,设在郊区边缘的小巷深处,门口贴着这么一副对联:

官也来民也来大家都来

富也罢穷也罢一起吃吧

进入大门,一头毛驴正得意扬扬地拉着石磨转圈。石磨上堆着碾碎的麦片,麦片顺着磨眼儿滑入磨底,经过碾轧折磨,变成碎粉再从两扇石磨的夹缝中流出,经人过箩,麦子变成了白白的面粉,还有头皮屑似的麦麸。往里走,有用石舂舂米的、捣蒜的,有正在用铁鏊子烙馍的,还有拉着风箱“呼嗒呼嗒”爊菜的。纯粹的民间传统工艺。那饭菜也极其普通,懒锅菜、笼碗、烙馍、菜馍、玉米糁子粥、酸浆面叶、糊涂面条,诸如此类。来这儿吃饭的什么人都有,当官的、经商的、教书的、当兵的、做工的、种田的,五花八门,不少人开着小车、坐着轿的赶到杏花村,为的是一饱农家饭菜。

韦轩一行走进院子,迎宾小姐立刻迎了上去,问:几位?先生订房间没有?

韦轩说没有。

小姐说:没订房间只能坐大厅了,大厅还有两张桌子。

不能调个房间吗?我们七八个呢!韦轩说。

小姐摇头说:没办法,人家昨天就订了。

韦轩说:那坐大厅吧!

几个人涌向大厅坐下,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这儿房间这么紧张啊!

当官的有钱的都涌过来了,能不紧张吗?

现在的人也真是,放着山珍海鲜不吃,跑这儿来吃农家菜。

要不咋说世道变了呀,如今大鱼大肉不稀罕了。

那也得分人,你每天能吃上大鱼大肉吗?

几个人闲侃着,韦轩把酒菜也点上了:蒸排骨、蒸丸子、烧大肠、爊小鸡、萝卜干腊肉、香椿鸡蛋、沾汁豆腐和炒地曲联,还要了一锅懒锅菜。酒是五年宝丰,便宜,韦轩要了四瓶。他的那帮摩哥都爱喝酒,一喝就喝它个天昏地暗。

几个大男人仍在议论着,现在说到了他们的工作。韦轩也加入了其中。

要说社会地位,我们恐怕是最低下了,连农民工都不如。

那是,农民工还受社会保护,总理亲自为农民工要钱,咱们,谁管呢?

还管哩,不撵咱不找事就谢天谢地了。

韦轩说:其实也不都怨政府,谁叫咱没能耐没有一技之长呢?不过,咱也有咱的好处,自由不是?想干干,想歇歇,连老婆孩子都管不着。

也是,行行业业就数咱自由,虽说挣钱不多,可没人剥削咱,挣多挣少都装自己腰包了,连税都不用交。

正说间,酒菜上来了,韦轩招呼大家:不说了,不说了,来,开始喝酒,今天咱得放开喝。

放开喝,放开喝。一个摩哥说,你老兄有福,找了个漂亮嫂子,我都快羡慕死了。

韦轩说:羡慕啥,想找也离呀!

另一摩哥说:他离?人家不跟他离就够了。

酒瓶打开了,小姐把摆放在各位面前的酒杯一一斟上,恭手站在一侧。韦轩端起一杯酒说,开始,开始吧!大伙端起杯,碰罢,一饮而尽。小姐还要斟酒,一个摩哥抓过酒瓶说: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来。拿过一摞一次性口杯,往每人面前一摆,说:用这个,我先给韦哥敬一杯,祝你和新嫂子天长地久、和和美美。倒过半杯酒,递给韦轩。韦轩说:不行,咱俩碰杯。那人果真又倒了半杯。两人一碰,各自饮下。韦轩哈着嘴说:不行,不行,这样喝不行,我得先给大家敬酒。于是从那人手中接过瓶子,在啁哳吵嚷里,给大家敬酒。敬酒不省酒,一圈下来,一瓶酒快光了。醉醺醺的韦轩招呼大家猜枚。于是大伙边吃边猜。划拳、压指头、老虎杠子虫、翻牌点,所有玩法都玩尽时,几瓶酒全部空空如也了。韦轩问大家尽不尽兴,摩哥们都说尽兴。然后走出杏花村,推上摩托摇摇晃晃向各自家里飘去。